陆府各个等级的护院都分为五组,三个时辰一个班次,依次轮替,张闻溪回来的晚,司管事避免出差错把她安排在第五组,今晚子时正式上岗,她的领队便是直接录用的“刘关张”,张闻溪也终于知道,除了上等护院,其他护院是没有休息日的,但她相信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多久。
在这里的第一份工作,张闻溪既紧张又兴奋,同时觉得自己已经在慢慢融入这个世界了,打算回屋修炼内功去,她进院看见梧桐也在,有点诧异,笑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按道理说,她已经是陆府的一名护院,等级算下来还比梧桐低一些,自然是不能够被梧桐伺候的。
“我在这儿你不高兴?”
“高兴!怎么不高兴!”简直高兴坏了,张闻溪就认识三个人,若梧桐搬出去,找她就麻烦了,她找谁去说话。
“小姐让我跟着你的班走去伺候。”
“我上班你就上班,我下班你就下班呗,不错啊,柳小姐真是太棒了。”张闻溪问道:“梧桐,你一个月月钱多少,方便说吗?”
“不多,也就二两。”
不多?张闻溪备受打击,上上等护院一个月也就二两,合着隐形富婆在身边,是她有眼无珠一直没发现。
引气入丹,张闻溪周身微热,身体渐轻,虽然进度缓慢,但这种慢慢进步的感觉张闻溪很喜欢,这样一直练到晚上,张闻溪饭后去交接工作,她觉得自己来的挺早的了,结果有个人比她还早。
“领队好。”
“好。”张闻溪,女护院,和沈醉私交甚好,昨天他就注意到了,沈醉这个人是个比较出名的门客,声誉好,忠诚,有才,不张扬,给人感觉是深海浮冰,不可预测。他在来之前了解过,虽敬佩向往之,但此人也有可能是他们的劲敌。
此人话甚少,给人一种郁郁不得志的气息,总觉得他心里藏着什么事,张闻溪也是慢热之人,并不故意找话,安静在一旁等着。
夜晚有两组护院,老的带新的,四个一组,被安排在不同的地方,大多在正门和女眷住处,好巧不巧,这组的两个新人就是她和男女有别,四人被安排在外书房,是个不太重要的地点,另外两个老下等护院早就和张闻溪照过面,算起来张闻溪还是四人中等级最高的。
护院的工作有点枯燥,但好在并不死板,只要在区域范围内,不喝酒是可以小声聊天的,张闻溪在这个过程知道许多,她原本以为这里这么安全是在天子脚下,却没想到和王城都不同洲,幸洲七郡都归幸洲王管辖,听话音,皇帝的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封洲的,隐隐触动了太子地位。
这两天,幸洲各郡不知道哪儿出来的闲话,说他家老爷陆郡守有宰相之才。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虽不过一句普通夸赞,但要传到有心人耳中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伴君如伴虎,官场里的事儿张闻溪不明白,但能听出其中凶险,这个世界,稍有不慎就是株连九族,张闻溪觉得脖子疼,她得赶紧练成绝世武功,离这帮当官的远一点,然后隐居闹市,做个普通老百姓。
一连几日,张闻溪已经适应工作,比较而言她更喜欢上夜班,夜班可以听那仨男人讲故事,白班反倒很忙,家里的几个小姐挨个找她逛街,张闻溪觉得她们不是为了逛街,就是为了看她。
“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女护院。”这句话张闻溪已经听腻了。
上次听到那事儿也有了着落,陆郡守和幸洲王吃了一顿饭之后,谣言就迎刃而解了,张闻溪还挺好奇的,可他们段位太低不知道,男女有别说:陆郡守在去吃饭前见过沈先生,他应该知道。
张闻溪是个顺流吃瓜的吃瓜人,若不是有武功上面的事儿不会去麻烦沈先生,当然也不会为了主人家的八卦去特意找他,那就太欠了。
又过半月左右,张闻溪觉得自己内功已有小成,按照周寞深的计划,是先教她轻功,再教她武功,但张闻溪不太想等,求周寞深先教她一招半式练练,周寞深挨不过,教他上次败绩那招天罡剑一。
天罡剑一,指的是天罡剑第一式,周寞深所归属的门派叫天门派,门派武功多以天字命名,天罡剑则以猛烈著称。
所谓乾六,指向前直刺至敌方所在;巽三连兑,剑尖右划再左滑至满;所谓坤退,便是后退。
这招并不死板,按照敌方弱点决定剑尖所指,进猛攻,退可守,他和沈醉文斗的时候就是奔着赢去的,一点都没留手,却没想到输的那么实在。
周寞深答应张闻溪教她,但也要求在轻功未成之前就只教这一式,他这样要求自然有他的用意,若一个人未学会脚底抹油之前,先逞强好胜到处惹祸,那么也就离死不远了,何况轻功是很多人想学都学不到的存在,江湖人看到自会忌惮她背后的实力,让她三分。
张闻溪要求学招式其实也是在给自己找罪受,仅这一式,周寞深要她在自己面前重复一千遍,不标准还不算,折磨她到一半的时候,一个身着玄衣的人,不苟言笑的拎着两个酒缸子来了。
这人头戴黑色发冠,一身凛然之气,不像周寞深,虽对着她的时候一本正经,但是遇见沈醉那样高兴的事儿笑的比谁都欢,这人却好像从来都不会笑,气质也不像江湖人。
“戴兄,伤好了?”周寞深接过酒缸笑道,眉眼含情,像看见亲人似的,张闻溪想浑水摸鱼,周寞深喝道:“继续,加一百,谁让你停了。”
来人问道:“你叫她练多少个?”
“一千一百个。”
来人颇为满意:“还算仁慈,当初老师教我时,要求我三个时辰不能停一刻,每个时辰还要比之前更快一些,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周寞深笑道:“我小时候就觉得我师傅比你师傅好。”
“武功不同,老师自有老师的道理,若不是他我也长不成这般模样。”
张闻溪心道,长不成这般死板模样。
张闻溪知道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反而认真起来,虽动作慢了些,但每一个动作都极其标准。她想起原来训练的时候,也是这样枯燥无聊但也有趣,她会假想敌人的致命位置,去练准每一个动作,那俩人一直闲聊,也偶尔看看她。
戴钰施道:“你捡了个好徒弟,有韧性,也认学。”
周寞深不以为然:“我本想先教她轻功,她自己要求的,不好好练我以后还教不教她了。”
戴钰施:“还好有别人代我传承老师衣钵。”
“……承君,你这样可怎么混。”
周寞深苦笑,戴钰施一向直言,可惜他天门派如今只有他和张闻溪二人了,他本无心收徒,可缘分至此,倒也有所传承,至于张闻溪要不要传,那便是她的事儿。
“是我失言,自罚一杯。”戴钰施和周寞深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注意了,但这张嘴还是如同他的剑一样会伤人。
张闻溪很累,累到第二天不想上班,双臂如负千斤重,周寞深知道她这个想法直接给扼杀掉,武学贵在坚毅,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心智方可越加成熟。还好第二天是夜班,不用陪小姐们逛街,张闻溪听周寞深的话坚持去上班,心中已有算计,她想让周寞深提前教她一招半式是有原因的,梧桐说过,想要升级一看实力,二看工龄,三看功绩,她学了天罡剑一,就可以去尝试挑战上等护院,若是挑战成功便可证明她的实力,成为上等护院的好处很多,有休息日,上班也清闲,更重要的是工资高。
张闻溪抽空将小册子给沈先生送去,取册子的时候顺便扒了陆郡守和幸洲王的事儿,沈醉关上门,反问张闻溪:“那你认为,幸洲王为何要为陆郡守攻破谣言?”
沈醉这问不嗔不怪,张闻溪便大胆答:“幸洲七郡均为幸洲王管辖,若把陆郡守比为宰相,幸洲王便是当今圣上。”
“对,也不对。”若张闻溪这样想,那世间人大多也都是这样想的。
妄议主上乃是大罪,沈醉知道张闻溪口无遮拦不知分寸才把门关上,只是陆郡守走之前是秘密找他,张闻溪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儿?
“你是怎么知道我知道这件事儿的?”
“男女有别说的。”看沈醉的脸色,不太对劲。
男女有别。沈醉有印象,此人名叫唐飞,下等护院,却一身文人气息,这人——有意思。
沈醉嘱咐道:“你对这个世界不太了解,以后他们说什么你听着就好,不要参与,有什么事儿就过来问我,我都知道。”
和沈先生聊完之后,张闻溪便下意识的远离唐飞,只面上过得去,却也慢慢观察此人,这人她看不明白,不对劲却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偶尔唐飞揶揄她,说她聪慧,四个人的班次,三个人说,要是落下罪名那也没有她半毛关系。渐渐的张闻溪被排除在外,形单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