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时探春的烧才退了下去,整个秋爽斋的人一晚上都没睡。赵姨娘在探春的床边坐了一夜,此时也趴在床边睡着了。
李纨在暧阁里打了一会儿盹儿,再进来看探春后,激动的道:“烧终于退了。”众人都突然转醒,赵姨娘摸了摸探春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然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侍书等人一个个熬的双眼通红,但一听说烧退了,众人都高兴了,这一晚算是没白熬。
赵姨娘为了不给李纨添麻烦,在门上换班之前出了园子,李纨也亲自去厨房安排探春的伙食去了。
侍书让小丫头们换班去休息,自己则坐到了探春的床边守着。
探春醒来时,看到双眼通红的侍书,道:“你怎么?一晚没睡?”
侍书道:“岂止是奴婢,还有赵姨娘和大奶奶。姑娘您可是发了一晚上的烧。”
“姨娘来过了?”
“是啊!她看到姑娘烧成这样,身上还有伤,都心疼成什么了。”
探春从来没有感受到过母亲对自己的心疼,心里有一丝暧意,但也不搭这话,隔墙有耳,她说多了对赵姨娘不好。
一早上,荣国府的正院里,平日保护探春一起去武器厂的护卫都等在院子里,不为别的,只想知道探春怎么样了。
内院消息还没出来,皇上的圣旨就下来了,让探春好生休息,不用担心武器厂的事儿。又御赐了上等的药材和精巧西洋玩意儿,供探春养身体和解闷,另外有金银锞子等物。
连接旨的礼都给免了,探春命侍书拿来笔墨,给皇上写了武器厂的一些细节和人员安排,请皇上在自己养伤的这段时间派最忠于皇上的人去管理武器厂,这是一个特别大胆的行为。但是大胆的行为出自一个小姑娘之手就显得不那么突兀。
探春很清楚自己做的事有多重要。她把皇上当成了最大的靠山,只忠于皇上,此时武器厂的一切就都上交给皇上。而做为一国之君最吃的就是这一套。他要的不是言语上的保证,而是实实在在的行动。探春的坦诚就让他很是受用。
皇上按照她的意见,派了焦继仁监管技术。至于忠于皇上的人,皇上自己选了北静王去管理整个武器厂,而且让他带上了南安郡王世子一起去。直到探春的伤养好了为止。
原来负责保护探春的其他人也都被分配了其他事做,荣国府的正院刚安静下来,就有探病的络绎不绝。
王夫人和王熙凤当然不能允许这么多人去打扰探春,把来人都客客气气的打发了,也有留饭的,也有坐坐就走的。
黛玉和迎春知道消息,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王夫人和王熙凤见她二人来了,高兴坏了,让她二人去给老太太请安后再去园子里探望探春。
王夫人道:“今天不能走了,留下来帮着招待客人。”
两人自然是不推辞,答应着去了。两人刚进园子没一会儿,就见安嘉公主带着南安郡王世子来了。
这下王夫人不会了,这要是让南安郡王世子进园子吧!于礼不合,要是不让进园子,人家来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来看探春的。双方见了礼,王夫人正不知如何安排时,南安郡王世子温和的深施一礼道:“小侄接了圣旨,明日去武器厂监工。有一些事不明,圣上说可以来求见郡主,请郡主给予指点。还望太太恩准。”
此话一出,那就是奉旨来的了,这下王夫人也不用迟疑了,直接亲自带着姐弟二人进了园子。并派金钏提前去通知探春。
原本在探春屋里探病的黛玉和迎春得了消息,都提前避了出去。
王夫人到了探春的门口,对世子道:“世子既然是奉旨前来,定有公事要办,我等就不便进去了。我陪公主在园里走走,世子请便。”
南安世子心里暗喜,道了谢,由等在外面的翠墨带着进了秋爽斋。一路上世子看到秋爽斋的布置,心里暗叹陈设之大气,竟与自己父亲的书房有几分类似。也只有她配有这样的房间。
正思想间已经到了探春面前,翠墨退了出去,侍书给世子上了茶,也退到了一边。
此时的探春不似往日的雷厉风行,静静的靠在迎枕上坐着,世子见她衣着简单,不施粉黛,就那么安静的坐着看着他。世子的心像是被什么抽痛了一下。
从小父亲就教育他,要做好男子汉,保护母亲和姐姐,他一开始对探春就如对姐姐一样,但是时间一长他发现,探春与姐姐不一样,姐姐是父母宠大的公主,而探春虽然是个女孩子,但骨子有如男子般的气质。那种气质绝对不是父母宠出来的,而是她的自我保护。
也就是探春的这种气质,让世子觉得他要保护的不是姐姐,而是她。如今看到探春的另一面怎能不让他心疼。
两人对视了半晌,世子的眼里不由的泛起了泪光,探春打破了安静,道:“世子怎么来了?”
世子忙别过脸去试了试泪,回过头来道:“我……奉旨来请教武器厂里的事。”
探春道:“我给皇上的书信里已经写了需要注意的地方,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世子道:“皇上……嗯……是我愚钝,请姐姐再给我讲讲。”
探春只好把注意事项又说了一遍,世子凑到跟着,小心的道:“姐姐,我……你……呃”
“你怎么了?”
世子脸红到了脖子根,半晌才吐出了句:“你疼不疼?”说完泪就下来了。
探春也红了眼眶:“不疼!”
世子道:“我听皇上说了,太医回宫都报上去了,说你全身都是伤,膝盖都伤到骨头了。”
探春故做轻松的道:“哪有那么严重,就是在马车上晃动下擦破了点儿皮。”
“你不要这样,我……以后我来保护你。”世子这话说的艰难,但是话说出来后,双眼坚定的看着探春。
探春满眼欣慰,自己庆幸自己没有拒绝这门婚事,他虽然年纪比自己小,但是心里是有自己的。
探春大胆的迎上世子的目光道:“以后你保护我!而现在……我要先替你保护好我自己。”
世子红着眼睛点点头道:“你不要太拼命了,以后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