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说出口,空气都静了。
大太监脸上冷汗都要下来了,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话,该说什么,只能擦了擦汗,徒劳的想打圆场:“卫大人这刚刚成婚,娇妻在怀……”
不说这一句还好,一说这句话,崇文帝就说,“那便带上你的家眷吧。”
这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卫砺不说话,大太监也傻了,恐怕穷尽他一生的本领他也想不到要说些什么。
哪有这样的?让锦衣卫去率兵打仗?先不说行不行,卫砺会不会还两说呢!这打仗可和杀人不一样啊!
崇文帝就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点了点桌面,“如果还是不行,那便给卫夫人封个诰命。”
崇文帝看着卫砺,脸上是笑着的,眼底是冷的。
就像他说的,卫砺像极了他的父亲卫鸿,都是那老狐狸一般的人物,当初卫砺年纪尚小时就常在宫里, 他也常常见到,虽然早已知道他会走上父亲的老路,成为锦衣卫。
但后来逐渐重用他,却不是因为卫鸿。
那次也是因为刺客,本来是一件小案子,但因为大多数人都不觉得危险,反而中了招,那刺客嘴里竟然藏了一枚毒针,他险些出事。
关键时刻,是卫砺挡在了他面前,干脆利落地一刀子下去那刺客就死了,而他自己的手臂也被毒针刺中,那毒有些烈,后来他在太医所躺了将近半个月。
但当时,卫砺只是拧着眉,哪怕伤口细小,但也不容忽视,他的唇色是惨白的,却还是那样冷静的说:“还请陛下速速回宫,此地不宜久留。”
再然后,卫砺就被挺拔成了四品佥事。
很多人都以为卫砺的官路顺风顺水是因为卫鸿,毕竟父亲是指挥使,儿子就是佥事,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是卫鸿的原因才能让卫砺在官场上混的风生水起。
但其实每一道功勋都是卫砺拼杀出来的。
锦衣卫又不是世袭制,没有老子是大官儿子将来就得当大官的道理,卫砺能走到如今这个地位,是因为他自己。
崇文帝一直都觉得卫砺是忠心的,不仅忠心可靠,也很聪明,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臣子,聪明但不自大,可以永远做他可靠的臣子。
但最近,他眼里的这个卫砺,好像越来越逆反了。
……
祝良宵接到诰命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茫然的。
卫砺这是干了什么好事,让她得了个诰命?难道是流民的事?可流民的事不是还没彻底解决么,怎么就到了封诰命这一步了?
而且要封不也应该先给卫砺加封吗,这又给了祝良宵?
活了两辈子,祝良宵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皇帝了。
获封诰命本来应该有个典礼,再有个仪式,但因为祝良宵不想弄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对这个诰命也是可有可无的态度,这事便搁下了。
京城外的流民最终还是被挡在了外面没能进来,也许是明白了动不了京城里这帮贵人,并且本来就动了也没用,两边人数悬殊,京城的局面慢慢控制下来了。
卫砺回来之后,祝良宵就问他这个诰命的事,他自然也是知无不言了,祝良宵听完之后,先是没说话,后面又轻轻叹了口气。
卫砺用手背摸了摸她的脸颊:“怎么了?”
祝良宵认真的看着他,“我怀疑陛下是在逼我。”
卫砺抬了抬眼:“你会打仗?”
祝良宵轻咳了咳,由衷道:“夫君,这个时候了,咱们能坦诚一点吗?”
卫砺没说话, 只伸手捏了捏她的大腿, 祝良宵就很轻地叹了口气, 装模作样道:“我小的时候本来还在京城,本来父亲不想带我去边关,但我毕竟没有母亲,身边的奴仆也不上心,大冬天的,我就掉到了池子里,就起来以后就大病一场,寒症也是这么落下来的。”
“好了之后,父亲就带我去了边关,他放心不下我,就让人跟着他练舞,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身体是好了,体格也越来越健壮了,然后就……指挥过几场小战役。”
见卫砺仍是闭口不言,祝良宵只好又重审道:“听我说话好不好?”
她知道卫砺还在生气。
卫砺嗯了一声,忽然问她,“累吗?”
祝良宵一怔,磕磕巴巴道:“还好……”
的确还好,她自己没觉得有多累。
祝良宵继续说:“自古以来也没有让锦衣卫去打仗的,所以我才怀疑陛下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他又塞了个诰命给我,无非是希望我替你冲在前方,却没有姓名罢了。”
崇文帝并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他就是这么想的这么做的,他绝对是已经知道了祝良宵的才能,才会提出让祝良宵随军,这一手玩的……和前世有种异曲同工之妙啊。
他既然已经知道了祝良宵的才能,那么就不会眼睁睁放过这么好的一个人才,不仅如此, 他还要让这个人才不出现在众人的眼光里。
他给了祝良宵一个诰命,给诰命的意思是什么?不正是让她没办法正大光明上战场么。
卫砺顿了顿,“你都明白。”
“你也明白,不是吗?”祝良宵苦笑道。
大家都不是傻子,说白了崇文帝也压根没有要遮掩的意思,他就是坦坦荡荡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我就是在利用你,怎么样?
……
两人算是把话说开了,祝良宵在院子里睡了个午觉,醒来就要进宫。
这个诰命倒也不是完全没用的东西,起码方便了进宫。
流民被挡在城外之后,城里便戒严,街上少有人往来,半点没了从前的热闹。
往日里,该是只有些茶楼开着的,客人虽然也不多,连点心铺子都全关了,街上的妇孺也看不到几个,整个路上都没有几个人影。
对于这些百姓来说,他们考虑的其实并不多,能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已经很好,流民一事对他们来说是无妄之灾。
天气乌蒙蒙的,仿佛笼罩着一层纱,天边时不时响起一声闷雷,这怕是要落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