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的房间所有东西都被掳掠一空,她的衣柜大门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屋子里大部分值钱的东西都没了,整个屋子乱七八糟,忽然之间,她想到了什么,又匆匆忙忙跑去自己的梳妆台,打开抽屉一看——所有首饰都没了。
她的眼睛瞬间腥红一片,怎么能这样?她的那些首饰几乎就是她的全部家当了啊!
那些丫鬟婆子,一个个的都不安分,就该被打死!
她跌跌撞撞打开门,果然院子也是乱七八糟,地上什么东西都有,她甚至还看见了自己的一件衣裳被扔在了地上,上面被人踩了好多脚。
方家就这么……覆灭了吗?她很茫然也很痛苦,总算是走到了自己的院子门口,看见了一个胖婆子,这个胖婆子平时很好说话,和她关系也不错,而现在她正在门口的树边刨着什么。
方芊芊有意去打听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走到婆子身后,这一步看还好,一看她差点没气得背过去!这胖婆子居然在挖树下的女儿红!
方家虽说不如那些大家族,但是这样的习俗还是遵守了的,从姑娘生下来开始,就会在树下埋一坛女儿红,等姑娘出嫁那天再挖出来。
方芊芊也不例外——这一坛酒其实没有多值钱,但要是卖出去也能换个几两银子。
可胖婆子这个行为,彻底击垮了她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为什么要这样呢?她平时不是很好说话吗?方芊芊泪水淌了满脸,她缓缓开了口:“为什么?”
胖婆子刨土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看见是方芊芊,她毫不犹豫的翻了个白眼:“现在府里所有人都已经走了,我们也不例外,主君都被抓了,所以姨娘都走了,主母和离了,我们这个月的月钱都没有着落,不拿走点东西典当,我们这么长时间白干?”
方芊芊呐呐道:“可这个是我……我出嫁的时候才能开的。“其实她心里很明白现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但她就是固执的想说这句话,实在提醒胖婆子,更是在提醒她自己罢了。
她以后还要出嫁的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胖婆子狐疑的皱着眉,脸上呈现出一种讥讽的神情:“出嫁?你以为自己还能嫁得出去么?”
方芊芊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她忽然发觉胖婆子说的没错,她如今已经是罪臣之女,又凭什么来谈婚论嫁呢?谁还能娶她呢?没有人了,她这辈子才过了十几年,就已经变成这样了,她未来再也没办法选择夫婿,没办法过上好日子,别说富贵无忧了,恐怕连生计都有问题。
她颓丧起来,转身准备走了。
这坛女儿红,她怕是永远也吃不到了,拿走就拿走吧,罢了罢了。
然而她放过了胖婆子,胖婆子却更加讥讽起来,她终于将酒挖了出来,口中喃喃道:“这没什么家底的呐,就是女儿红也不如别人家的,这酒也不知道能换几个银子。”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想到了祝良宵。
什么叫没什么家底的?现在连个婆子都要嘲讽自己嫁不出去了吗?不就是在嘲讽自己不如祝良宵吗?是,我是不如她,我永远也无法过上祝良宵那样的日子,但是你呢?你不过就是个婆子!
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一下拽住胖婆子的手臂,恶狠狠道:“不许走!把我的酒还给我!”
她的力气哪里比得上胖婆子,胖婆子不屑的一摆手,她直接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更加让她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抓起一把土就朝那胖婆子打去,胖婆子也恼了,这平时敬你是主子,叫你一声小姐,现在方家都倒了,你还在这里摆什么谱?
她转过身来一巴掌扇在方芊芊脸上,方芊芊就是那种娇小姐,哪里和人打过架,就算是被罚的时候,那也顶多是罚她不许出门而已,别说打架了,她记事起就没被人打过。
方芊芊被她一巴掌扇蒙了,两人直接厮打起来,胖婆子和她在体型上的差距已然无需赘述,方芊芊被她打的脑袋发蒙,但那坛子被胖婆子抱在怀里的酒就掉了下来,只听“啪嗒——”一声,那酒坛子砸了个稀碎,空气中瞬间迸发出酒香。
方芊芊怔住了,胖婆子也怔住了。
那一刻,方芊芊的世界里只有地上的碎片而鼻尖的酒香,那一刻她意识到,正常的生活真的离她而去了。
大约是被酒香刺激,也大约是这两天受过的所有委屈都集中在了一处,方芊芊情不自禁、鬼使神差的捡起碎瓷片,在胖婆子的巴掌又一次扇过来的时候,她闭着眼睛一通乱划!
然后,她的视线里只见血色变暗,和黑夜融合在一处,接着是对方瞪大的眼睛和骤然放大的瞳孔。
鲜血喷溅了她一脸。
她那一下子,刚好划中了胖婆子的脖子,直到人轰然倒塌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胖婆子已经死了。
她陡然失了力,看向自己的手,只见那手上也沾了血,她坐在地上,地上是酒,打湿了她的裙子,空气中弥漫这一股难闻的味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疯了似的大笑起来,虽然这笑比哭还要难看,整个方家说没就没,那些兄弟姐妹们,平时拿了她的好处时、从她这里要首饰时一个比一个谄媚,方家覆灭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想到她,没有一个人想带她走。
多么荒唐,多么荒谬。
可是……她们为什么要跑呢?方芊芊有点不明白,她跌跌撞撞走向方府的大门,一路上也是乱七八糟,各种瓷器、字画,都被踩碎了扔在地上,方芊芊看着看着,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如果是自己跑的,那为什么瓷器字画不带走呢?
直到她走到大门口处,大门紧闭着,地上掉了一张封条,她颤抖着手捡起,忽略掉那些不重要的东西,她只看见了罪臣二字。
原来是被查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