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芊芊顿住了——她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听说父亲下了诏狱,便以为是父亲说话不中听惹恼了祝良宵,毕竟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德行她自己也清楚,时常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再加上关的是诏狱,而不是刑部大牢,是锦衣卫的地盘。
她倒是也清楚祝良宵对她没多少好感,但还是觉得自己去求求情说不定有用,可是她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大的事。
她略白了脸,紧张道:“这里面……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呢?”
“误会?”祝良宵挑挑眉:“如果要说有误会,那就是……我的确是妖邪?”
“不……不是……”方芊芊被她吓得冷汗都下来了。
她怯怯的说:“我的意思只是觉得,我父亲是一时糊涂,可是你不也最终没有受到损害吗?”
她就差说你不是没出什么问题么,那我父亲就更冤了。
祝良宵自然就更觉得好笑了。
她淡淡道:“若是我想对你们方家动手,哪怕是没成功你也一定要对我恨之入骨,你为什么总希望别人做圣人呢?”
听完这一句,方芊芊就明白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按祝良宵那说法,那父亲就是污蔑朝廷重臣的家眷,这个官位恐怕都要没了。
她陡然害怕起来。
祝良宵也不愿和她说太多,摆摆手让她回去罢了,她这两日是真的累了。
方芊芊木木的往外走,却在最后听见祝良宵猝不及防道:“你若是当真有心,就去看看你姑母,灵堂设在祝家,虽然规模不大,但祝家的下人不会拦你。”
方姨娘这辈子只能用荒谬二字来形容,机关算尽但终究是眼界太窄,好不容易能回府了,竟然猝不及防死了。
毫无疑问,方姨娘是个自私自利又贪婪的人,但是她对方芊芊确实不错,对这个侄女也算得上是掏心掏肺了——她这样的人,能付出五分真心,便已经是掏心掏肺了。
方芊芊一言不发,径直出了浮曲阁。
卫家很大,虽然和祝家差不多面积,但是假山流水,比祝家更气派一些,方芊芊一路憋着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样顶着被嘲笑,被讥讽的心情来到这里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虽然祝良宵不喜欢自己,但是她都亲自上门去求了,总不至于还落得个丢脸的下场。
她没有想到,居然真的半点面子都不给她。
她就这么一路淌着泪走着,走在半路上忽然看见了一个人,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裳,她的眼睛被泪水沾湿了,因此她看不清那人是谁,但方芊芊是个好面子的,她立马擦了擦眼泪,准备假装没看见,然后若无其事的走过去。
结果对方越走越近,她才看清……那居然是青颦。
那一瞬间,方芊芊脑子里嗡的一声。
难怪,难怪上次祝良宵亲自来找我,让我急白琰远一点,原来青颦如今住在卫府?凭什么?她到底哪里得了祝良宵的青眼?!
仇恨让她眼神阴毒,她看向青颦,可青颦离她稍微有点距离,而且在和丫鬟说话,所以压根就没看见她。
电光火石之间,方芊芊自认为把所有事情串联到了一起。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给青颦出头,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得了祝良宵的青眼,但是祝良宵一定是在给青颦出头,才会出言警告她,可是……可是她已经放弃白琰了啊,嫡母不让她做的事她向来不会做。
可为什么,哪怕是已经放弃了,最后祝良宵还是要对方家下手?她就这么容不下一个方家吗?
还有那个所谓的妖邪之说,这种事情本就是可大可小的,虽然的确是自己父亲做错了事,但如果祝良宵大度一点,宽容一点,哪怕是念在姑母的面子上,就轻轻放过了,不好吗?大家成不了亲家,就要成仇人了吗?
她浑身发着抖,既恨青颦也恨祝良宵,匆匆忙忙回到方家,路上还没来得及想好该如何措辞,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方家门口还站了一些人。
一些她不认识的人。
她慌了,想赶紧回去,和几个兄弟姐妹商量商量,结果被门口的人认了出来,说她是方家的女儿,方芊芊很慌,但是对方态度居然不错,对方说他们是周家的人,今天是来谈和离之事的。
“和……和离?”方芊芊的句子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那样。
周家人态度很温和,只是平静道:“当年周家落难,恰好方家愿意伸出援手,才将嫡女周云嫁了过去,现如今已然过去十余载,当年方家的恩情,这么些年来也已然用丰厚的嫁妆和银钱补贴还完了,此时提出和离,合情合理。”
方芊芊钝钝地说:“可我父亲还在诏狱呢……”
周家人笑道:“没关系,这和离书的确得方昊文本人亲自签,我们自然也会找他签,今天过来,不只是为了此事,我们只是有事,要与方家长辈谈一谈。”
方芊芊直觉这谈的不会是好事。
但她阻止不了。
她最终只能咬着牙,无力的威胁道:“可我父亲现在还是户部侍郎,士农工商,你们怎么敢?”
周家人讶异地问道:“姑娘的消息是不是不太灵通?今日下午,陛下已经亲口罢免了你父亲的官职,他已经不是户部侍郎了。”
方芊芊如遭雷击,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怎么?怎么会这样?不就一个诬陷罪吗?不是三十板子吗,为什么要罢免官位?”
周家人见她是真的不动,含着几分嘲讽道:“可你父亲为官这些年来,犯过的错大大小小不胜枚举,这些都揭过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居然挪用了户部的公中财产用于私用,不仅如此,还收受了不菲的贿赂。”
这一连串的事情,直接把方芊芊砸蒙了,她再也无法承受,眼睛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屋里黑灯瞎火,一个丫鬟也没有,她倒是好端端躺在床上,她口渴的要命,边下床走到桌边,边唤起了丫鬟的名字。
一点回应也没有。
她蹙了蹙眉,点起灯之后,看见屋里的场景,直接气的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