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一想,他的声音倒不像他说的那样赋有阳刚之气,许是常年吃不饱穿不暖,又只知喝酒,他的声音便有些沙哑粗砺,不过仔细听来,的的确确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她竟没有注意。
只听祝秋嵘补充道:“老子如今年方二六,比祝富贾足足小了十岁,你再看看我的脸,如此,你可信了?”
祝秋嵘主动将脸凑近苏挽,苏挽也不回避,就这样看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人忽而挑眉,邪笑一声,轻道了句:
“老子终于知道,祝富贾那玩意儿,为何会看上你了!”
他一副油嘴滑舌的模样,苏挽见了,心道真是欠揍!
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然而祝秋嵘像是根本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不过没走几步,他便又停下,转身看向还在原地的苏挽。
“那田契现在既然在你手中,便不用再给老子了,到时去衙门办了手续,云西村的那一亩三分地便都归你了。”
苏挽这才想起此刻还被她揣在怀里的半分田契,只是这东西终究不是自己拿到的,此刻拿在手里,终是有些别扭。
此刻祝秋嵘拿着酒壶继续往前走,苏挽便在后面叫他。
“祝秋嵘!”
她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于是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祝秋嵘停下,苏挽跑到他面前,将半分田契塞了过去。
“我都没出力,所以这东西……我还是不要了吧。”
祝秋嵘看了她一眼,便将那半分田契摊开,这一次,他看得尤为仔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要对光看。过了很久,他才忽然笑了一下,一本正经地道:
“这田契记在你的名下。不过为防止祝富贾那玩意儿找你麻烦,所以对外,可以说是我的。不过这东西……我仔细想了想,也不能白给你,不如……”
祝秋嵘的眼睛开始在苏挽身上乱瞟,苏挽心猿意马起来,忙捂住胸口,觉得他的眼神不怀好意。
只听对面男子仰面笑道:“放心,老子喜欢珠润玉滑的,对你,老子不感兴趣。”
苏挽这才放下手,讪讪一笑,忙道:“那你什么意思?”
祝秋嵘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不如你明日给我提一壶好酒来,送到我住的地方。当然,若是有好菜,就更好了!”
苏挽敛下眼,仔细想了想,就一顿酒一顿菜,似乎也合情合理,毕竟是他帮了她。
“这样吧,你的要求我答应了,明日我便给你送来好酒好菜,只是这地,还是记在你的名下吧!”
闻言祝秋嵘笑了笑,末了,才听他说道:“我原本也想要了这地,只是我明日便要走了,所以这地给了我也没什么用。”
“你要走?”苏挽惊讶道。
祝秋嵘高叹一声,不厌其烦地解释道:“两年了,来凤都两年了,白拿祝富贾那玩意儿的银子过日子也过够了。昨夜替你寻这田契的时候,不知为何,动作竟生疏了不少,险些就被那暗器伤到……”
他顿了顿,“许是好多年没有动武了,如今想想,觉得老子还是有必要出去走走,再去过一把劫富济贫的瘾!”
苏挽看着他,眼眸深邃,心道男儿志在四方,既然有一身武艺,的确该出去闯闯,总好比在这儿游手好闲地吃软饭强。
“也罢,你既要走,我便也不拦你,只是这田契我拿在手上……”
祝秋嵘忙抬手打断她,他最见不得妇人磨磨唧唧的模样。
他将田契塞给苏挽,看着苏挽木木地接下,才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你若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那这地便记在我的名下……反正也不过一个名头,等我走后,这钱,还不是被你收入囊中。”
听他这么说,于是苏挽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下了。
只是祝秋嵘嘴上虽是这么说的,但等到了衙门那儿,直接用银子贿赂衙役,商量好了,骗着苏挽将那田地记在了她的名下。
于是那田契一纸敲定,苏挽从此以后便又多了个身份——地主。
苏挽左想想,右想想,心里还是喜滋滋的。
毕竟又多了一个赚钱的门路。
然后第二日苏挽在侯府忙完后,便提着一大壶杜康酒和一篮子的菜,去了云北村,也算是给祝秋嵘送行吧。
祝秋嵘又是一副脏兮兮,邋里邋遢的模样,仿佛昨日那张干净的脸就不是他,如今这才是真的他。
他将酒菜送到嘴里,先是夸赞了一番苏挽的厨亿,然后又夸了夸酒,便听他念叨起“街头酒价常苦贵,方外酒徒稀醉眠”的诗。
听多了,苏挽便无师自通,也悟出了这一层意思,这是在问她要银子呢!
然后便从兜里摸出一个半旧的钱袋,是她一早就准备好的,要给祝秋嵘上路的盘缠,于是顺手抛给了他,里面大概有七八两碎银吧。
祝秋嵘先是冠冕堂皇地客气了一番,末了,便直接塞进了兜里,苏挽明显感觉到他笑了一下。
果然这世上都是俗人,还是贪财的人多一些。
后来苏挽先行一步,也不知道祝秋嵘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道那酒馆掌柜估计都快气晕了,那欠下的二十两银子没拿到手,人先跑没影了。
不过她希望,那些对她好的人,都能好好的,哪怕只是萍水相逢。
……
苏挽成为云西村田地的地主事,在云西村传遍了。
有人感谢她,将土地租金降到了每年的一百五十文。
也有人怀疑她,是不是真去卖了,所以才从祝富贾那得到田地。
当然也有人听信祝秋嵘走前传出的消息,便是苏挽只是替他代管田地,这云西村田地的地主,是他祝秋嵘。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觉得苏挽不简单。
于是便有很多人去巴结她。
苏挽难得回一趟老屋,屋子外便围了很多人,手里拿着一些家里舍不得吃的东西,在屋子外守株待兔。
苏挽回到城里,也是同样的场景。
于是她便只能去候府,而这天东远侯正好要见她,然而荣华夫人也正好不在。
她便隐隐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上回荣华夫人不在,她就正好和东远侯撞了个面,被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