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姐,一路顺风!”
一处半山腰上,两个少女,紧紧相拥,许久,许久,两人依依不舍,松开双手。
看着秦枫,陈曦满眼羡慕。
她不是羡慕秦枫的家境,而是羡慕秦枫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背着吉他,追寻自己的梦想。
在大山里长大的她,无时无刻,都想走出去看看。
然而,她还有很多事情,就连安城一次旅行,也是来去匆匆。
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对秦枫说一声珍重。
“小曦,我们永远是好姊妹!”秦枫郑重说道。
实际上,她心里也很是不舍。
在陈曦家住了几天,她对陈曦,算是有个很深的了解。
这段时间,她跟着陈曦,挑水,上山采药,甚至帮助陈曦的母亲打草鞋,时间总是安排的满满的,稍微得闲,两人便在一起看书,弹琴。
她喜欢这样的生活,虽然辛苦,却充实。
在这里,与世无争,没有勾心斗角,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这几天,陈曦一直是笑呵呵的,从不抱怨生活,反而觉得,这是恩赐。
这种心态,是她没有的。
她看到的陈曦,不但乐观,坚强,还有善良。
这个天生丽质的女孩,有一颗纯净无暇的心。
难怪,所有人都喜欢她,甚至,包括山上的那只大老虎。
“小曦,你一定要好好的!”怔怔地看着陈曦,许久。
秦枫蓦然转身,背着吉他,钻进一辆小车里。
就在她坐上车的一刹那,她再也忍不住,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秦枫姐,你也要好好的!我会努力,总有一天,我到北京找你!”陈曦不停地挥手,那辆小车,却渐渐远去,余下的,只有一地灰尘。
凤凰,终究要展翅高飞了。
秦枫的天空,在北京,凉山太小,承载不了她的满腹才华。
她们不知道的是,此一别,是永别,她们姊妹,终其一生,没有再见。
陈曦转身,伴随着一声虎啸,她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群山中。
……
光阴似箭,三年,匆匆而过。
陈曦已然亭亭玉立,头发已然齐腰,此时的她,像是一株绽放的蓝莲花,圣洁而高雅,清丽而无暇。
三年来,她收到三封信。
一封,从安城而来。
许清告知,陈小芳已经离开了世界,就葬在西水湖畔。
那个传奇少年,回来了,在陈小芳坟前,坐了一整夜,之后,三年无话。
一封,从北京而来。
秦枫说,她不在电影学院了,转学音乐,且,会选择这条路,一直走下去,秦枫还说,她那个小弟,送了她一把马丁吉他,但却未曾见面。
第三封,从北川而来。
姑姑的丈夫去世了,被活埋于一个小煤窑中,赔了不少钱,不过,姑姑不愿再续,只想安心教书,还告知陈曦,她很好,不用担心。
三封信,贯穿了陈曦整整三年的光阴,三年间,除了学习,就是练琴,日复一日。
而那个梦,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渐渐地,被她藏在心底,从未对任何人说起。
再过一个多月,就中考了。
她,已经快十七岁。
她没有多余的心思 ,去考虑其他。
她要去成都,从那里开始,走向世界。
今天是周末,又是回家的日子了。
每个礼拜,她都回家,陪陪父母,这是她最开心的日子。
这不,太阳刚刚升起,她已经收拾好行李,走出校门。
却在这时,一辆红色的路虎车,骤然而至,突然停在陈曦面前。
“嗯?”陈曦秀眉一皱。
这时,那辆路虎车里,走出一个人。
这是一个女人,年轻貌美,雍容华贵。
“小曦!”刚走出车来,她便欢呼雀跃,向陈曦跑来。
“钟玲姐?”陈曦一愣,还没来得及多想,那道倩影,已然紧紧抱住她。
片刻后,两人分开,相互看着对方,细细打量。
“小曦,你长高了,越来越漂亮了!”
钟玲摇晃着陈曦,不停地说道,“咯咯咯,再过几年,就可以嫁人了!”
“你真是钟玲姐?”陈曦惊疑不定地问道。
这是她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
还记得,许老师的未婚夫袁老师为了救一个学生,不幸遇难时,陈曦想去守灵,就是钟玲一直陪着她。
所有人都走了,钟玲却缩在门角睡着了。
她虽然害怕,却依然陪着陈曦。
两人经常一起玩,一起看书,一起练琴。
三年前,钟玲复读,再一次中考,那时,陈曦刚小学毕业。
听说,她考上成都七中了,陈曦还为她高兴。
从此以后,钟玲杳无音讯,陈曦再也没见过她。
没想到,今天,她突然来了。
而且,现在的钟玲,与那时相比,判若两人。
她不再是那个胆子有点小,在人多时,沉默寡言的少女了。
此时,她俨然成为一个自信而大方的女人。
她开的是名车,全身上下,穿的都是名牌,就连她手上戴的那块表,最起码,也值几十万。
现在的钟玲,陈曦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这三年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让她有如此大的转变?
她对自己,还是像以前那般亲昵,仿若什么都没有变,又仿若什么都变了。
这种感觉,陈曦说不上来。
“钟玲姐,你没去成都上学?”陈曦再次问道。
“没……”钟玲摇头,拉着陈曦的手,几乎是拖着她,走进豪华的路虎车里。
“这车不错吧!”握着方向盘,钟玲说道,“也就两百多万!”
“这……”陈曦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听说,伯母身体不太好,找个时间,送她去成都看看,一切消费,我来!”钟玲继续说道。
陈曦默然。
能给母亲看病是好事,但,她不想接受这种无缘无故的施舍。
再者,母亲不只一次去医院了,终不见效果,只能靠中草药慢慢调理。
“真羡慕你,你一直没变,一直在做自己!”钟玲苦笑。
“姐,这三年,你还好吗?既然没有上学,怎么不来看我……”陈曦轻声问道。
“对不起,小曦!”钟玲说道,“我骗你了,我根本没考上七中,读了两年初三,还是没考上,家里负担不起学费,只能选择放弃了!”
“那你……”
“我嫁人了!”钟玲笑道,“那天我们分开后,我就嫁人了,我老公,直接开车来学校接我!”
“啊?”陈曦一惊。
“要不然,你以为,这些东西,从哪里开的?”钟玲说道,“嫁个有钱老公,就这样了!”
“可是,你当时才……”陈曦欲言又止。
“才十七岁是吧!”钟玲娇笑起来,“人家十五六岁嫁人的比比皆是,我这算什么,再说,我现在已经满二十了,上个月刚刚领证,这不?一得闲,就来找你了,开心吧!”
“嗯!”陈曦轻轻点头,不再多言。
每个人的路不同,也许,这是好事。
只是,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走,早餐去!”钟玲发动油门,“以前天天蹭你的生活费,现在,我请你,老地方!”
红色的路虎车,在一声娇笑中,缓缓而动,没多久,在一家小餐厅门口停下来。
“这里,什么都没变,只是,我们都变了!”
走下车来,钟玲喃喃自语,而后,脸上立即露出甜美的笑容,“老板,开两根油条,两碗稀饭,两个茶叶蛋!”
陈曦一言不发,默然跟在钟玲身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嗯,不错,还是原来的味道!”早点上桌,钟玲便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吃得津津有味。
陈曦看着她,眼神 复杂。
她,始终没有动筷子。
在一阵沉默中,钟玲吃好了,微微一笑。
也不管陈曦的神 情如何,她自顾自地说道:“还记得我们以前经常唱的那首歌吗?”
钟玲说着,不在乎所有人的目光,拿起筷子,轻轻地敲打着桌子,开始轻唱起来: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
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光阴它带走四季的歌里,我轻轻的悠唱。
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长。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
再次的见面,我们又历经了多少的路程。
不再是旧日熟悉的你,有着旧日狂热的梦。
也不是旧日熟悉的我,有着依然的笑容。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光阴的故事!”随着钟玲的声音缓缓落下,陈曦喃喃自语,惆怅万千。
此时此刻,她终于知道,是什么变了。
“小曦,你刚才不是问我,三年了,我为什么不来看你么?”钟玲忽然说道,她撸起了袖子。
“姐!”陈曦惊呼,她的眼睛,一瞬间红了。
她看到什么?
钟玲手臂上,满是伤痕,淤青一块块,触目惊心。
“这就是所谓豪门,一群变态!我身上都是呢!”
钟玲放下袖子,幽幽说道,“我父亲把我卖了,像货物一样卖掉,三年来,我天天挨打挨骂,父亲从来没有为我说过一句话,每次来看我,从不问我的死活,像一条狗一样,在那家人面前摇尾乞怜,他是来要钱,得钱后,就乐呵呵地走了!”
“姐!”陈曦哭了,心痛如刀搅。
“姐没事!”
钟玲伸出手来,擦去陈曦的眼泪,“你知道吗?老天是公道的,他老妈,一年前病死了,而他,上个月刚刚和我领证,你猜怎么着?他在阳台上晾衣服,一不注意,踩滑,摔死了!现在,这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了,房子,车子,公司,都是我的了,所以,第一时间,我就来看你,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你!”陈曦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看着钟玲,她不由得毛骨悚然。
她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我想接你去我家住!”钟玲说道,“我们是好姊妹,我的就是你的,你那么有才华,以后,家里的公司,我交给你打理,分一半股份给你,你不用辛辛苦苦的上山采药了,更不用担心伯母的病,成都治不好,就去北京上海治,不行,去国外……”
“不!”陈曦低吼,不由得地,后退几步。
“小曦,你……”钟玲身子一僵,而后,脸色忽然变得煞白起来,惨笑道,“小曦,你也不理我了吗?我们可是好姐妹呀!”
陈曦咬牙,一言不发。
“罢了,罢了!”钟玲用力甩甩头,深深地看了陈曦一眼,转身而去。
“我的电话,留在桌子上了,有什么需要,说一声!”
话音刚落,钟玲已然钻进车里,油门一动,红色路虎车,消失在陈曦眼中。
“姐,你婆婆,你丈夫,是你谋杀的,对么?”
陈曦抱着头,痛苦万分,“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到的是满满的仇恨,你叫我怎么能跟你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