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余烬惊诧,对方仿佛能知道她心中所想,托着她的轻柔和风突然缩紧,像无数细线缠进肉里。
余烬闷哼一声,嘴唇被咬破一角。
九尾道:“不做,你会死,你的族人,你在乎的,都会死。”
它的眼睛一张一合,漠北部落攻打之后大荒满目疮痍的场景便出现在余烬眼前,死不瞑目的人,遍地的鲜血。
它在威胁她。
余烬仰头,良久,闷声道:“我帮你。但是你也知道,碎片有多难找。”
“余烬,是它在找你。”
说完这句话后,那双眼睛消失,余烬猛然下坠,就在以为会砸到地面的时候,远方飞速掠来一个人影,稳稳当当的接住她。
满身血污的银西,裸露在外的手臂还在流血,余烬皱了皱眉,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嗔怒道:“你来干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的错觉,银西在哭,无声的泪流满面。
想了半天,余烬也没想起来,自己提起过禁区。身上的痛接近麻木,连思绪都迟缓了,慢吞吞道:“银西,我打不过它们。”
“嗯,巫,没关系。”
银西沉闷的嗓音仿佛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用力的抱紧她,生怕她一言不合再偷偷跑了似得。
于是两个人身上的血染在一起,简直像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两具尸体。
余烬勾了勾唇。
“银西,我有点疼,带我回去好不好?”
她其实怕银西不管不顾的杀上去找九尾,九尾不杀她是想利用她找神格碎片,对银西可能就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了。
银西点了点头,将她横抱起,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余烬靠着他的胸膛,晕了过去。
禁区的所有生物都会记得这一天,几万年没人敢闯的禁区,在一天内,同时闯进了两个人类,一路大开杀戒,杀到外层生物闻风丧胆。
最后还活着走出去了。
所经之处,树木尽断,妖兽尸横遍野。但在禁区,这种场景不会持续两天,尸体会被其他动物吃掉,连树木都会被其他植物迅速吞噬养分。
禁区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弱肉强食,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漠北部落昔日的宫殿建在一座高山上,极目远眺能看到禁区的部分场景。
一个黑袍人站在屋顶,目睹了这一场声势浩大的闹剧,眼神怨毒。
她为了从那个人间地狱爬出来,付出了多少代价?而余烬,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回来了,为什么九尾不杀她?
花满心怨恨,她虽然只在禁区外围生活过一段时间,但深知九尾的可怕,知道余烬不自量力的杀上禁区的时候,她高兴疯了,觉得终于能看到余烬被弄死的场景。
可惜,最后还是让她活着离开了。
再待下去,难保会被发现,花不情不愿的拂袖而去。
银西抱着余烬,不敢飞的太快,怕风太大。余烬吻了他之后,银西满心不安,越想越不对劲,跑到余烬山洞里时,却只看到一些种子和祭司长袍。
心底的不安被证实,他却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余烬,发疯了似得问族人余烬的下落,直到白石告诉他,余烬可能去了禁区。
除了三大部落的人,少有人知道这一区域的存在,银西听白石说完,脸色越来越白,几乎没多想就直接飞了过来。
他看到苍莽的原始森林火光冲天的时候,就知道余烬真的在这里,但是沿途,他遇到了数不尽的妖兽。
余烬把这些妖兽杀怕了,它们想在一只血脉传承并不算太高贵的双翼狼身上找场子,于是又被杀了一轮。
只是等银西赶到的时候,目睹的只有余烬从天空坠下的场景。
银西懊恼不已,他想,他如果早来一些,早发现余烬的不对劲,余烬是不是就不用孤军奋战了?
向来未雨绸缪的余烬做出如此决定,可见境地已经到了何种严重的地步。
上神大人这一时冲动,给她带来的是整整卧床昏迷三天。
睚眦的灵力和她修炼的并不相似,甚至相冲,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几乎要把她自陨落之后温养回来的全都毁掉。
银西把她带回去之后,满身血水直接吓晕了几个族人,白石迅速冷静下来,给她梳理经脉。
余烬醒来的时候,眼睛看着山洞黑乎乎的顶,目光空洞无神,一如现在的经脉,空空荡荡。
她无比清楚,自己废了。
陨落时,神格剥落,换一个角度来说救了她的命,保证了肉体完好,只是把千万年修得的身外物抛却了。
这次,她却是肉体承受了这种痛楚。
彻彻底底,如同凡人。
对一个武神来说,没什么比再也拿不起剑更难过的事了。
苍生剑静静地躺在一边,剑槽里似乎还有那天留下的血迹。
剑也遇人不淑。
余烬嗤笑了一声,眼角微凉,她想,这还不如死了。
最悲哀的不是死了,也不是重伤经脉全废,而是她做了这么多,一切都还是没变。
平原各个部落几千人,正隐匿在森林之中,谋划着攻打金河部落。
金河部落就如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千疮百孔。
人生在世,总是有数不尽的无奈。无奈如天道崩塌时,她无法阻止,如现在,她仍无法阻止。
“巫,你醒了!”
身侧传来一道惊喜的嗓音,余烬费力的转了个头,才发现床边一直趴着一个人。而这个人,不是织女是谁?
余烬微微瞪了瞪眼,表情鲜活了一瞬,想要说话,喉咙却干涩的不像话,顿时咳了起来,牵动五脏六腑一起疼,眼泪流的更欢了。
倒也好,起码不用和织女解释为什么哭了。
织女急的手足无措,转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给她倒杯水喝,扶着她喂了几口水。轻柔道:“巫伤的很重,别说话了,先好好休息。”
余烬点了点头,缓了会儿后,艰难道:“你……你回来了。愀没有骗我。”
这算得上是唯一一个好消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