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知道后,夜里让她们偷偷回院休息,次日再来祠堂做做样子。
但其实这都是母亲莫淑蝶的意思。
有一年,温阮生了一场大病,父亲将宫里的医术高超的太医请来问诊,太医开了好些药。
温阮怕苦从不好好喝药。偷着花盆里倒一点,鱼坛里倒一点。一天下来,花黄了,鱼死了。
父亲和母亲便轮番来床头,温柔的哄她吃药。
兄长寻了最好看的话本子。搁在她的床案上,让她卧榻安心养病。
两位妹妹也怕她躺不住,贪玩,便将自己的针线活,绘画,念书写字等物件都搬来,陪着她。
原来她一直是家人放在心尖尖上,最宠的三小姐。
后来啊,母亲说她性子顽皮,将来怎么嫁为人妻。
当家主母都喜欢贤良淑德,温柔端庄的大家闺秀。
所以当皇帝给她和太子指婚后,温阮便学着收敛心性。努力做一个知书达理温柔敦厚的太子妃。
父亲母亲,兄长姐妹,怕她被太子不喜,在宫里受了委屈。
每逢元稷陪她回来,他们都是拼了命的对元稷好。
父亲在朝堂中尽心辅佐太子,为他公然反抗淮亲王的暴政;母亲亲手为他缝制大氅。从面料皮毛都是最珍贵的稀有东西;兄长寻来最好的狼毫笔墨,肤如凝脂光洁似玉的纸赠予他,妹妹们亲手小火慢煮他爱喝的茶,研究食谱为他呈一桌子美酒佳肴。
可即使那样,他们也没换来元稷的一颗真心。
当初温阮有多爱,现在便有多恨!
温阮从臂弯里抬眸。泪在眼底,慢慢汇成泪珠,砸在妆奁上。
对面屋脊上,元稷望着她的样子略微出神。
“李赤珹。”他低声道。
“属下在。”李赤珹应了一声。
“你说……”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喑哑道,“她在妆奁那,坐了那么久,在想什么?”
李赤珹断掉的臂膀的那只空袖,在秋风中微微晃动打圈。
他垂下眼眸,喉结微动:“娘娘许是想来看看自己家人曾经生活的地方。在……想他们吧。”
缄默良久,元稷说:“她哭了。”但此刻他不能给她递手帕。只能远远瞧着,痛着。
温阮双手掩擦了擦泪珠。起身欲要走。
倏地,窗牖外一个黑影飞快闪过,从破了的窗纸中掀起一抹微风。
相府还有活人?
温阮迅速追出门去。
在游廊拐弯处,温阮看到一抹姜黄的衣角一闪而过。
她拔脚追去。
倘若是人,会是相府的谁。
倘若不是人,又是谁的魂魄回家了。
温阮一路追至水榭,那道影子不见了踪迹。
水榭上,池塘里的水混着温家人的血。浑浊不堪,汉唐白玉缝隙里的血污即便三年过去,犹在那儿,大雨也冲洗不掉。
不远处。还有父亲命人修建的观星台,高耸入云……
“咕噜……”
忽地,温阮身后的池塘冒出一串水泡。
她转过身,目光盯着池塘,道:“你是谁?出来!”
水面又恢复的死寂,死掉的锦鲤翻着腐烂的白肚皮飘在水面上,散发着一阵阵的恶臭。
这样的水存活不了什么生物,所以一定是有人藏在水下。
“鱼虾在这血水中都死了,即便你再能憋气,也耗不过我。水榭池塘里的水是通往别院,但那些流水之处,以人的身躯,是绝过不去的。”
温阮颇有耐心的等在水榭上。
若是刺客早该对她下手了,不会想着藏匿。
不稍片刻后,平静的水面发出一连串“咕噜噜……”的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