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的喷嚏声在山谷中回荡,嗅着臭靴子追踪敌人的巨白虎瞬间转过虎头,向着司马冷尘的方向看了过来,前爪伸出修长的指甲,十分警惕,仿佛害怕周围有人要攻击他们一样。
简短的吼叫声仿如兄弟般默契,领会虎意的司马冷尘抬起袖子擦了擦鼻尖,向着巨白虎使了使眼色,表示自己没事,威猛的虎头顿时扭转回去,继续寻着空气中那股和臭靴子相似而微弱的味道。
巨大而沉稳的爪子,姿态威武地踏过崎岖的山路,刚来到一处名为‘登尔寨’的地方,四只虎爪停下了。
敞开的寨门,脚蹬在长梯的人们让这里看起来和外面就像两个世界,里面的人正满脸喜悦地挂着金色的布条,树上,屋檐上,窗边,马车旁,入眼之处尽是金色的布条。
欢笑声和飘荡的金布将整个寨子点缀成一幅宁静祥和的画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那种会打家劫舍,掳人勒索的人会住的地方。
难道巨白虎的灵鼻子失灵了?找错了地方?
忽而,一个提着两堆麦穗的人路过了他们的身边,只见这位哼着歌的寨民脚刚迈进寨子,整个人就僵在了半路,他机械般回过头,看向那双西瓜般大的虎眼时,呆住了。
问出的问题,也甚是新鲜。
“这……这大猫是你养的?咬人吗?”
“不咬。”如果没有他批准的话,司马冷尘轻轻将后半句藏在心里,收起了巨武灵,佯装迷路的样子,问道:“这位兄台,附近可有一个果园?在下听闻附近有一种特别的果子,本想摘些回去做做买卖,怎知突然迷了路。”
“特别的果子?”对方思考了半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有,我们寨子里就有,你若是不赶时间,可以等参加了我们族长干儿子和女儿的喜宴再去,我们登尔寨的人热情好客,大家不会吝啬你一双筷子的,进来吧。”
居然真的有啊,他随便乱编的,无端端蹭了顿饭,让他的心情有些莫名的复杂,但是巨白虎不会无缘无故来此处,必定是有原因的。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此时,远处有个一直跟着他的人,暗中向天空施放了一只绿色的灵鸢,朝着咏璃的东边飞去。
“对了,你们的寨子也挺特别的,成亲的时候,挂金布条,也不怕和皇族冲撞。”他直言不讳地问道。
“小兄弟说笑了,在我们这种小寨子说什么皇族啊,金色的布条刚好和秋收的麦穗一个色,代表丰收,圆满的意思,挂金色的布条,是希望这对新人成亲后,和和美美,圆圆满满。”
“原来如此,是在下误会了,今日除了在下,可还有外来的朋友来吃席?”某人旁敲侧击道。
“外来的朋友?恰巧就有几个,他们说自己无家可归,所以我们族长大方留下了他们,不过,他们几个性子挺内向的,不爱和我们寨子里的人说话,估计,今晚也不会出席喜宴,你正好来填填空位,你长得这么俊,寨子里的姑娘肯定很高兴,嘿嘿。”
几个?
只有几个?
等等,莫非……
“敢问你们寨主的大名是?”
“我们寨主啊,他……”
话音未完,远处一个穿草鞋的大叔向着他大声吆喝道:
“唉,你家母老虎喊你回家,她问你拔几根麦子,是不是打算过年再回家,自个过了?”对方模仿的语气甚是唯妙唯俏。
“……”
两个人安静地对视了一秒,这位好客的寨民尴尬地摸了摸头,笑得无比憨厚。
“抱歉,这位小兄弟,我家娘子喊我回家吃饭了,你吃过了吗,喜宴晚上才开始,你不如来我家吃过饭,我们一起去摘果子吧,正好,你也能和我多说说外面的事。”
“客气了,怎可随意打扰,等兄台用过了,再回此地带在下去摘吧,在下正好想参观一下寨子。”
“那好吧,你随便,我先回去和母老虎……嘿嘿,我家娘子吃个饭了,很快就回来啊。”
“不急不急。”
司马冷尘最不会和盛情相待的人相处了,看着对方走远,顿时松了口气,刚转身就发现水井附近有几个非常可疑的人。
模糊的谈话声在人声如潮的嬉笑声中断断续续地传来。
“你在这偷拿什么?若是你为了这么点钱误了大事就休怪本神使不客气。”
神使?这自称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们忙了这么久,拿点钱怎么了,再说了,等大阵完成,别说这么点钱,全天下所有东西都是属于我们……”
“你再多嘴一句,休怪本神使在此处废了你,免得你连累我们。”
“神使,别冲动,若是你在此处杀了他,必定会影响我们今夜……”
今夜打算做什么?
兴许是刚巧有人经过,这几个说话鬼鬼祟祟的人很快就散了,司马冷尘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们的样子,可他有种预感,今夜这里估计不太平。
可是他们口中所讲的大阵是什么,刚刚自称神使的人又是谁?他们和失踪的咏璃百姓是否有关?
黑夜很快悄然而至,内心的预感即将在眼前实现,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积聚了大片阴云,排在两边等着观礼的寨民乐呵呵地看着天空,笑了笑,“下雨好,说明老天爷来观礼了。”
倾刻,锣鼓喧天的喜乐从周围响起,望着头盖喜帕的新娘和身戴喜花的新郎,司马冷尘突然怔住了。
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不断地冲撞着他的内心深处,就像要把囚禁已久的记忆给释放出来一样。
凉风将树上的桂花轻轻吹落,万千的小白花,像满天星一样落在他的眼前,轻柔的喜帕随着风而飘动,袒露出那双墨色如玉的眼睛。
刹那,某位穿着淡黄色衣裙,面纱飘动,慌张如小鹿的脸在脑海中浮现,他眨了眨眸,难以置信地看着匆匆经过的身影,内心紧紧封锁的某扇门被撞开,那些遗失的记忆像拼图一块接一块拼成了女子在阳光下的笑脸。
“娘……子。”
清澈的眼泪悄然漫过眼角,他忍不住朝着头戴喜帕,站在别人身边的女子神情地喊了一句,“娘子。”
红色的绣花鞋顿了顿,很快对方好像不为所动,继续和穿着喜服的白荼继续往前走,来到那个坐在上座的族长面前。
“小兄弟,你是不是喝醉了?那可是族长的女儿不是你家娘子。”
灰眸男子顿了顿,看了看手心所画的两条黑线,暗自握紧了拳头,退了回去。
“你说得没错,是在下认错人了。”
他默默地转身,想将这些痛彻心扉的记忆深深藏在心里,可当他听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脑海就会忍不住浮现他们拜堂成亲的画面,昔日的记忆像刀割一样折磨着他的心,腰间的咒纹正以无比迅猛的速度扩展,侵袭他的心脉。
他痛苦捂着心脏,自嘲地笑了笑。
这时,前方一位坐在席间的男子突然倒了下来,手中的酒罐子摔碎一地,望着他口吐白沫的样子,司马冷尘有气无力地脱口而出道:“酒有毒?”
“送入洞房。”
身后的新娘和新郎刚刚拜完天地,站在两边的寨民振臂高呼,纷纷回到席上准备吃喝起来了。
在密集的人影中,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他很想发声制止,奈何那股未名的浊气已经彻底侵蚀他的心脉,快要染黑他的灰眸,他再也不法说出心里的声音了。
急奔的骏马迅猛地冲了进登尔寨,将他的周围围了起来,而他只能任由视线中的人倒在自己的面前,在五皇子嚣张得意的笑声中,听着人们无尽的哀嚎。
“司马冷尘,你也算是立了大功,如果没有你,本皇子也找不到这群歹人,等回去了,本皇子一定会找个风水宝地,给你修个结实的坟,来,给本皇杀了这个同伙。”
命令刚下,灵气所化的长剑无情地穿透了他的身体,他诧异看着挡在面前的人,墨发如瀑,红衣裹身的女子。
为……什么?
当长剑被抽出,两个同时被剑贯穿的人重重地倒在地上,远处穿着喜服的男子失神地走过来,看着自己的新娘倒在别的男人身边。
“小……竹子。”
可他深情的呼唤只换来两个令他的诧异的字。
“解……药。”
嘴角流血的女子回头看着倒在自己身边的他,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泪,黑如墨玉的眼睛仿佛重未有过他的影子。
“我知道……两世都是你做的,我已经……嫁给了你,他的解药……”
泪瞬间淹没白荼的眼睛,一种徒然的挫败渐渐漫过他整颗心。
那个清晰无尘的声音颤抖地质问着, “为什么你这么绝情,这么狠心,白某等了你这么多世,陪了你这么多世,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回头看看我?”
“解……药?求你……救他。”哽咽的女子突然吐出大片鲜血,倒在她身边的司马冷尘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她伸出手。
他很想再开口叫她一声娘子,可惜他已经喊不出声了。
“冷尘,对不起,其实……上一世,我已经去看过千缘镜,站在你身边的人……是茹雪,不是我。”
说罢,她无力地合上双眼,那只温暖的大手掌正好搭在了她的手心上,随即,女子的灵魂消失了,化作一片凋零的花瓣彻底消失在那双灰眸面前。
随即,整个大地开始震动,所有人惊恐地望着四周,感觉即将发生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