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铭跪在地下,他虽跪着,可面上的神色也是十分倔强的:“事情都已经这个样子,您说这么多做什么?我看不如让二哥直接写一封信给吴大人好了,吴大人不给我们面子,也得给二哥面子的,这也不是一桩什么大事。”
“先前我都与那赵掌柜谈好了,给他五百两银子,就当没有这桩事发生,寻常二三十两银子都可以买一个黄花大闺女,给他五百两银子已经算是我格外开恩,若是他还觉得不够,那我再添五百两银子,这样总行了吧?”
秦老夫人向来偏疼周铭,已见惯了周铭不讲道理的样子,也觉得这话好像是没错。
那赵嫂子就算是生的国色天香,一千两银子也是够了的啊!
从前周铭做了不少龌蹉事儿,比这缺德的多了多,每次都是她跟在周铭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的,这等事儿……也不算什么大事。
她气的是周钧。
周钧人虽没回来,却把自己身边最看重的幕僚陈义派回来了,她开始以为陈义是回来给自己请安的,没想到是来算账的。
行。
算账也就算账吧,她说教几句周铭也就算了,不曾想陈义却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她,直说周钧交代下来,这件事请二房老夫人帮着做主。
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自然是不答应的。
可陈义好像也就是来与她说一声而已,不顾她的劝阻直接派人将周铭带了过来,更是请了杜老夫人过来……这,这不是打她的脸吗?要不然她哪里会这般动怒?
杜老夫人听闻周铭这话是脸色都变了。
这叫人说的话吗?
一大一小,两条人命,敢情在周铭眼里才值一千两银子?
她冷声道:“那我倒是想要问问五老爷,我给一千两银子买你一条命,你愿意吗?”
周铭不喜欢杜老夫人,很不喜欢的那种,总觉得这个老妪看着笑眯眯的,实则是一肚子坏水。
现在也是的,长房的事情与她有什么干系?非得过来搀和一脚?
周铭是一点都不知道悔改,只道:“二婶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周家的五老爷,难道在二婶的眼里,我的命只值五百两银子?那这样说来,三哥,四哥岂不是也只值五百两银子?”
牙尖嘴利,死不悔改,这德行还真是和秦氏一样样的,还真是什么样的娘就教出什么样的儿子来!
可杜老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冷冷一哂,不急不缓道:“那要是你三哥四哥说出你这样的混账话来,做出你这样的缺德事来,不用别人提醒,我直接一顿板子打死好了,也免得杵在我跟前叫我心烦!打死了儿子,我自个儿去衙门里领罪,没教导好儿子,我活着也没个什么意思了!”
她这话就是故意说给秦老夫人听的。
对于长房的事儿,她知道的并不多,也不想知道太多这等糟心事儿,原以为周铭也就在外头胡闹点,没想到竟做了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秦老夫人脸色更难看了,可偏偏她也不好说什么,到底是自己儿子有错在先。
周铭狠狠瞪了杜老夫人一眼,没好气道:“若是二婶觉得我丢了周家的脸面,直接把我打死好了,反正你几个儿子成器有本事,就算是把我打死了,您也不用受牢狱之苦的。”
杜老夫人可不会做这等脏了自己手的事儿,只看向秦老夫人道:“这件事还得大嫂拿个章程才是,不管怎么说我都隔着房头,好心管教老五,说不准旁人还觉得我这是多管闲事。”
“只是我有些话要提点大嫂,我们家老太爷年纪不小了,老三倒是年轻有才学,可在皇上跟前不甚得脸,下头这一辈孩子们就指望着老/二了,等着老太爷致仕之后老/二拜相入阁那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若闹出什么事情,被言官参上几本,只怕就完了。”
她是知道秦老夫人有多疼惜周铭的,可周铭却越不过一个周家长房去的,唯有周钧出息了,厉害了,长房才会越来越昌盛的。
秦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遭碰上这样的事儿,一时间是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拿不准主意,只看向站在周铭身侧的陈义道:“……老/二既要你过来,肯定是与你交代过什么的,老/二这边是怎么想的?”
得,敢情这时候她想到人家陈义了。
陈义年过四十,中等身材,看着与寻常书生无异,实际上是个很聪明的人。
他也不计较方才秦老夫人的言行,只道:“我离开京城之前,大人的确是交代过几句,大人直说赵掌柜在扬州城也不是无名无姓之辈,还算是有头有脸的,私底下众人肯定是都在议论这件事的,大人的意思是将五老爷交到官府去严查严办,给赵掌柜和扬州城老百姓一个交代。”
不光是这些,周钧还交代下来,周铭这胆子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变得这么大的,从前那缺德事儿肯定也没少做,叫他多在扬州城呆一段时间,把周铭从前做的那些事儿都查个清清楚楚。
不过他看秦老夫人如今都是一副宛如在她心上剜肉的模样,自然是不会傻到把这话说出来的。
秦老夫人果然不答应:“杀人偿命,老二这是要逼死老五不成?我不答应……当初是那女子自己自尽的,与老五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我不会答应把老五送到衙门去的,传出去……我们周家长房的脸面岂不是丢尽了?”
她知道这人一进了衙门就得脱层皮,周铭犯的这事儿……只怕下半辈子都得在牢狱中度过。
铭五太太已经是放声大哭,直挺挺跪在秦老夫人跟前:“娘,您可要救救老爷啊,他可是丰哥儿他爹啊,娘,我求求您了……”
这些年周铭在外头拈花惹草,夫妻两个已没什么感情,但她知道,若周铭不在,这周家上下谁都能踩她两脚的……还有她儿子周子丰好不容易说了一门好亲事,若周铭由吴大人审问,吴大人肯定是不会愿意认下这门亲事的。
她哭的是伤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