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包先是来到钱灵儿说的那家古董玩物店,将画摊开在老板面前问:“老板,这画可是你这店里买的?”
老板以为这人是来退货的,赶紧说:“姑娘,买了便是买了,我这店可是不退货的。”
“我不是要退货,我是想问问哪里能找到这种花?”顾小包指着那淡蓝色的花朵问。
老板看来人并不是退货,也就和善了许多。
“姑娘,实不相瞒,这画也是别人卖给我的,我也不知道这花哪里有,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了,从未见过这样的花。”
“啊?你也不知道啊?”
顾小包有些沮丧。
这时老板说:“你可以去城南采药的大勇家问问看,这画便是他给我的,当时我见这画不值几个钱,不肯收,大勇钱也没要扔下就走了,没成想还真有人买了去。”
顾小包见还有希望,眼神又亮了,连连与老板道谢便朝城南跑去。
一路问了好多人,才找到大勇家,一间不大不小的子院里,晒着各式各样的草药,沁脾的药香味很是宜人,一位精瘦的中年男人坐在院中捣药。
“请问是大勇家吗?”
大勇似乎不太好客,瞥了一眼顾小包继续低着头捣药。
语气不佳道:“我这里药都是供给药材铺,不卖零散的。”
顾小包道:“我不买药!。”
大勇停下手里的杵棒,斜眼看着顾小包,眼神冷漠道:“那你干嘛的?”
顾小包取出画卷将画展开给大勇看,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哪知男子脸色瞬间变得阴沉,道:“我不知道,我这还有活要干,姑娘请回吧。”说罢起身要将顾小包赶出院子。
这时屋内一声声咳嗽响起,大勇犹豫片刻转身进屋,顾小包也跟着进去了。
昏暗屋内的床榻上躺着一位体型瘦弱的老妇,这妇人便是大勇的阿娘。大勇娘面色苍白憔悴,一声声咳嗽声嘶力竭,大勇将其扶起拍着后背,可并不奏效。
这情景与当年爹爹顾大全去世时一模一样,顾小包眼角湿润的有些难受,将画放在蒙了一层灰迹的桌上,跑了出去,钻进厨房,片刻后顾小包端了一杯温水进门。
大勇娘喝下温水,止住了咳嗽,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你怎么还不走?”大勇还是没给好脸色。
大勇娘抬起颤抖的手制止住大勇。
“别这样,小姑娘看起来多心善啊!”
然后又对顾小包说:“姑娘别介意,我这儿子心不坏就是脾气不好”
顾小包讪笑着摆摆手道:“没关系的!”
大勇娘将眼神投向桌上那副画,片刻后说:“那画是我绣的,姑娘有事就问我吧!”
大勇没说话低着头,闷声不响的出去了,片刻后院子里咚咚咚的捣药声又响起。
大勇娘叹了口气说:“大勇很讨厌那副画,后来我病了,他就把那副画拿去卖了!”
顾小包将画取来轻放在大勇娘腿上。
道:“为什么会讨厌一副画?”
大勇娘轻拂绣线缓缓解释道:“我给你讲讲我为什么绣这幅画吧!”
顾小包点点头,搬来椅子倾听。
大勇娘道:“在十八年前,与我丈夫也就是大勇的父亲一同入山采药,却不慎与他走散。我又找不到下山的路,在山中走了许久天都黑了也没走出来。然后不知何时林中起了雾,我当时很害怕,越是想走出林子,却越走越深,雾也越来越浓,后来我听到了流水声,我就顺着声音的方向慢慢摸索过去。走了很久,终于出了雾林,可那个地方……咳咳咳……”
大勇娘说到这情绪有些激动,一激动就又开始咳嗽,顾小包急忙倒来水喂她喝下,又给她顺了顺胸口,大勇娘气顺了,也就不咳了。多年前顾小包也是这样日日照顾重病的顾大全,虽然过了很久,动作却一点都不生疏。
大勇娘换了口气继续讲着。
“当时我出了雾林,却看见一个很不一样的地方,那绝不是凡间。”
“不是凡间?”顾小包有些不解。
“对,我总说那不是凡间,虽然有树、有河流,温度却极低,我冷的发抖,可我还是顺着溪流往上走,却听见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是一条从云端坠下的瀑布,那壮观的景象简直没办法形容,如果那是凡间为何会有看不到尽头的瀑布,为何那温度极低树木花草还长势极好?而且那些树木与花草都是之前从未见过的。我带着疑虑不顾当时快冻僵的身体往那瀑布走去,还没走多远,我就被冻的没了力气,我倚靠在山石上,看到一株长在石缝间淡蓝色的花,也就是画上这株,接着我眼皮开始支撑不住,却在闭眼前看到一白衣神仙从瀑布顶端朝自己飞来,我没看清那神仙是男是女就彻底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我却出现在了家中,当时已经是三日后,我丈夫告诉我他在悠山树林里找到了倒在地上发着高烧的我,我告诉家人我所见所遇,可他们都说我是在做梦。我很想绣下我所看到的景色,奈何那景色我形容不了,也绣不出来,只能绣出这株蓝色的花,可我绣出来的也不及那实物的万分之一的美。
“在那之后我顺着记忆去悠山寻过无数回,可一次都没找到过,我的家人都觉得我是被高烧伤了脑子,觉得这副画上所绣全是我臆想出来的,左邻右舍也都说我得了癔症。我丈夫惜我、爱我,虽不相信我说的,可还是一次次陪我进山,最后一次我们在山里遇上了意外,大勇他爹没了,至那之后我也再没去寻过。别人嘲笑大勇有个精神有问题的母亲,都快三十了依旧没女子肯嫁他,所以他讨厌这幅画,他说是我毁了这个家!”
大勇娘讲完,长叹一口气。
顾小包听完有些惆怅,同时也觉得不可思议,可这花确实不像凡物,所以她算是一半相信老太太的所说的,
大勇娘问:“姑娘你可是要去寻这花?”
顾小包一愣,也不知该不该回答,毕竟大勇娘找了无数次也没找到过,自己又能有什么自信能找到。
可一想钱灵儿如果能亲眼看见那花,她又打起了精神。
回答道:“嗯!”
大勇娘拉着顾小包的手老泪纵横,这十几年来她与好些人讲述过那段奇遇,可无一例外,全都不相信,如今终于有人愿意信她,也不管是真信还是为了安慰快死之人的善言,她都是欣慰的。
大勇娘哽咽的开口:“姑娘,虽然希望不大,可若是你真的比我幸运找到了,一定要来告诉我,也好让我瞑目。”
顾小包点点头应下了。
随后,大勇娘将大勇唤进屋内,让其带顾小包去当年她去过无数次的那座山。
大勇当然是不情愿,却也拗不过大勇娘以临死之前的请求为由。
顾小包与大勇娘拜别后,坐着大勇的马车出城往南又走了十几里来到一山脚下,大勇却不愿往前走了,指着前面绵延的山峰说:“顺着这条路,翻过这前头两座山,后面最高的那座就是悠山了,你自己去吧。”
顾小包也不强求,道谢后就往前走。
这时大勇又道:“别说我没劝你,那山里险的很,而且天快黑了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果然这个大勇是个面冷心善的。
顾小包咧开嘴嬉笑起来。
大勇一愣问:“你笑什么?”
顾小包笑道:“大勇哥,你应该学我多笑笑,笑起来多好看。”
从未有女子对自己笑过,顾小包说完,大勇整个脸都红起来了,却依旧冷着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