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另一边,母女婆媳三人回到家里,江崔氏拍打着身上的雪,冲着江紫芙家的方向,咬牙“呸”了一口,恨恨说道:“哼!小崽子!咱们走着瞧!”
江家户主,江满上赶着问道:“怎么搞得?这么狼狈?老二家闺女炖的鸡,没拿回来?”
“拿回来?”
江崔氏蓬着一头乱发,后槽牙几乎咬碎:“老娘差点被她们打死!你们爷儿们倒是轻松,在家里干等着吃!”
她儿子江连升争辩道:“不是娘你怕大老爷儿过去要一只鸡不好看,让我和爹在家里等的吗?”
秦桂花刚才只顾着自己逃跑,唯恐婆婆找她后账,此时自觉倒了茶过来:“娘,消消气,喝点茶暖暖身子。”
江崔氏接过茶碗,白了秦桂花一眼,冷哼一声。又怜爱的看看闺女江莲花,伸手理了理她鬓边碎发:“莲花,多亏你护着娘啊。想不到那傻子手劲儿还挺大,把你砸疼了吧?”
江莲花用力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娘,我不疼。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去找二叔家的麻烦了吧?”
江崔氏眼珠子一瞪:“那怎么行!凭什么他们吃肉,我们就只能闻着!今天的事,我跟她们没完!”
江满砸吧了两下嘴,也是心有不甘:“没完又能怎样?这会儿,恐怕鸡骨头都让那傻大姐儿啃完了。”
江崔氏正了正头顶的发髻,道:“你可别忘了,她们家,可还欠了不少外债呢。倘若这锅鸡给黄老爷知道……”
她掀开帘子,望着外面乱糟糟的雪地,一脸狰狞的说道:“这几天都准备着,等路一好走,就让莲花跟我上太平镇去!哼,我看她们这回,如何收场……”
旧宅小院,江紫芙挑了两块鸡骨头,啃完之后,就从屋里找了几根草绳,试了试足够结实,说道:“柴火用完了,我跟元元出去捡去。”
本来不想让这孩子去的,可他非要跟着。江紫芙想了想,觉得他有点用,就答应了。
江红柳斜睨他们一眼:“去吧去吧,早点滚回来,否则……”
后面的话江紫芙连听都没听,就领着弟弟出了门。两人没有直接去西山,而是拐了个弯,到刘大婶家里借了斧头。
刘大婶早已得知他二姐今天在家,此时看到江文元来借斧头,就爽快的给了他。
地上的干柴早就被收拾得差不多了,江紫芙于是爬到树上,将一些树枝砍下来。
江文元就在附近跑前跑后,将他姐砍下来的柴火,以及一些被雪压断的枯枝拢到一处。
不一会儿,就积攒了高高的两堆,江文元喊道:“姐,别砍了,我们拿不动了……”
“没事,还能再拿点。”
江紫芙吭哧吭哧的,很快又砍了一大堆,这才罢休,从树上爬下,将柴禾用草绳捆扎起来。
她绑绳子的手法很是奇特,江文元一点也帮不上忙。他眼巴巴的在旁边瞅着,问道:“大姐,你说的那个雪人,咱们什么时候堆啊?”
江紫芙抬头看看沉沉的暮色,道:“明天吧,明天你二姐去了镇上咱就堆。”
江文元双手托着腮帮子,踢踢脚下厚厚的积雪:“路这么难走,那要是二姐明天不去呢?”
“那咱就在这儿堆。”
以自家二妹的抠搜劲儿,因为这点阻碍就不去做工,想想都不太可能。
江紫芙用力打好一个绳结,一堆手臂粗的树枝横竖叠起两层,已经变成个木筏的模样。她对江文元说:“来,坐上试试。”
江文元跳上去之后,她又将筏子和后面小山一样的柴火用绳子接起来,拖着往村里走去。
江文元从未想到还能这么玩,坐在爬犁上一脸的新奇:“哇!大姐好聪明啊!”
江紫芙加快脚步:“坐稳了。”
没跑几步,只听“咔嚓”的一声,三尺多宽的筏子,死死的卡在了两株大树的根系之间。
江文元双手紧紧抓住筏子,才没掉下去摔着。
姐弟两个又搬又抬,又拖又拽,无奈筏子纹丝不动。江紫芙叹了口气,只得再度抡起斧头,吭哧吭哧的砍起了树根。
天色刚刚擦黑,江红柳就看到一座小山,朝着自家门口奔驰过来。江紫芙在前边拖着,文元坐在后边,怀里还抱着脑袋大小的一块……石头?
江文元跳下爬犁,捧着那个棕黑颜色的大疙瘩,眼神雪亮:“二姐,你看大姐今天捡到了什么?”
江红柳瞟了一眼,冷哼一声:“什么?不就是石头吗?山里还缺这个?抱着不沉吗?不凉么?还不快扔了!”
说着,就从他怀里抢了过来。
这么大一块石头,少说也得十几斤了,江红柳一把抢过来,却冷不丁的闪了一个趔趄——这东西很轻。
她不禁纳闷:“这是什么?”
江文元无辜的摇了摇头。
江紫芙道:“茯苓。”
她把斧子交给江文元,让他给刘大婶送回去。自己扫去西墙底下的雪,整理起柴禾垛来。
江红柳戳戳那块石头:“啥?”
江紫芙又道:“一种中药。利水渗湿,宁心健脾。归心、肺、脾、肾经。”
江红柳听不懂,只关心三件事:“能吃吗?值钱吗?有没有毒?”
江紫芙道:“能。值。是药三分毒。”
这一晚,凉了半个冬天的冷炕终于烧热了。江紫芙却无甚睡意,借着窗口幽微的雪光,将那张羊皮上的毛尽数剪了下来。光净的皮子被裁成一块一块,又缝合到一起。
第二天一早,江红柳下地的时候,发现自己那双满是破洞快要烂掉的鞋子,变成了一双崭新的羊皮靴。
她拿起来瞅了瞅,发现里面竟然还絮了棉花,里子是家里的碎布拼成的。只有鞋底子还是原来旧的。
江红柳穿上试了试,暗骂一句:“看把你能的!”
许是一暖和起来,人就容易犯懒。
江紫芙醒来的时候,江红柳早就不见了人影。一起不见的,还有昨晚挂在墙上的几根翎羽。
滚了雪球,堆了雪人,已经快中午了。
江紫芙把鸡汤热了热,姐弟俩一人喝了一碗。江文元望着炕沿上那块“宝贝石头”,舔着嘴角问道:“大姐,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江紫芙把那块茯苓摸了摸,道:“这个东西可不能随便乱吃。至于晚饭……等你二姐回来就有了。现在嘛……”
江紫芙把他抱到暖暖的热炕上,将昨晚剪下来的羊毛丢给他:“好好在家搓毛线吧,我去挑水。等晚点儿,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玩点有趣的东西。”
傍晚,江红柳用稚尾换来的几十个铜板,买了粗粮杂面,还有些许盐巴回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屋里的炕还温着,缸里的水也满的快要溢上缸沿儿。里里外外却半个人影也不见,大姐和三弟不知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