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延凯回头瞅了一眼,心里快速的运转起来。
一般这种情况要么是自家的车自家的下人,要么就是雇佣的车和车夫,老汉问起张胜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认识张胜的?
他心里顿时有了些想法,叹了口气回道:“不是!我兄弟无意中帮了他一把,他心中感激我们主动给带路。”
老汉摸着胡须叹了口气,没再提张胜,而是问:“地倒是有,只是咱们这边要到来年开春才能种,农闲可是小半年,你家亲戚能等得起?”
“只要有地,就算安顿下来了,这心里就有了底气。正好我打算在集市上出几个摊,可以先与我帮帮忙,也不会饿着的,只是我那摊子小,暂时还可以,时间久了却用不起太多的人,没办法才给他们另寻出路的。”
老汉赞了一句:“你倒是想得周到。”
老汉指着前方,“我们村里没有地,你们再往北走一个时辰,那边有个张家屯,张家屯有个张老爷,你们一打听就知道了,他家里有青砖大瓦房和百十亩地,他正在寻买主……”
姜延凯苦笑:“大叔说笑了,我们哪里买得起百十亩地。”别说百十亩,可能所有银钱拿出来也就够个十来亩地钱。再说还要再走一个时辰,算下来从郸城到那张家屯要走二个半时辰的路。
“你这后生性子太急,听我把话说完。那张老爷着急卖房卖地,却一时半会的不好找买主,你若是能马上交银钱,估计只要个七八十两就能买下来那一大片房子加百十亩的地。”
姜延凯有些无语,说来说去的还是要买,他要有银子在这废什么话?而且这么便宜,要说没有猫腻他才不信呢。
“大叔,这张老爷是大叔的什么人?这么一大片地卖不出去,难不成这地种不出庄稼来?还是说那房子马要上倒塌?”
老汉哈哈大笑:“你这后生脑瓜子倒是好使。不过你却是说错了。房子盖了不过五六年,要说好,这一片十里八村的没几户比那房子更好的。”
“那为啥?”姜延凯听了老汉的话也是有些无语,要是不好拿你就糊弄我?
老汉笑问:“你也是越洲府来的吧?”
这老汉眼真毒。
姜延凯笑道:“大叔,你怎么看出来的?我倒不是想故意欺瞒,只是路经几个庄子,听说我们是外来的,好像我们是那洪水猛兽一般防着,无奈只好出此下策,大叔见谅!”
老汉摆了摆手:“只能说你们没找对地方,他们防你们,是怕你们抢了他们的地种。越洲府,我年轻的时候倒是曾经去过,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的老百姓,不过是没办法才跑到咱们这边的。”
“实话跟你说,张老爷是我一个族兄,他儿子在兴平府做买卖做得很大,想要接他去享福,这地是涝洼地,也不是种不出庄稼,旱天都缺水这地反倒好些,要是雨水多些,那这地里就……唉!前几年雨大,发了几次水,庄稼都冲跑了,这地也就空了下来。要不然也轮不到你不是?”
姜延凯眼角抽搐,你说得太对了。
站起身想走,这老汉不实诚,摆明了想坑他,又转念一想重新蹲了下去,“大叔,这地你可有好法子?”
“我能有什么法子?不过倒是可以趁这会天还没冷,把那地垫得高一些,来年也好种。”
“既然大叔有法子,又是如此简单的法子,为何不告诉?”
老汉哼了一声,“我们虽是亲戚,却也几代早就没有来往。当年这地还是他从我另一个族兄手里弄了去的。他这人刻薄贪财,这地原本是要挖水塘蓄水的,他弄了去让人填了种地,却不好好填平,又不好好找人耕种。一年年下来越发的不成样子,现在干脆就成了荒地了。”
就是不想投入,等到没有产出就越发不想投入了,恶性循环这地也就完了。
他有些后悔没有将岳父岳母带来,二老经历过上山下乡的年代,虽说不专业,却也懂一些。
“大叔,你老贵姓?”
“老汉我姓张。就是前面这王庄住。我那族兄和族里关系不太好,搬去了张家屯。”
“你老觉得,这地真能种?”姜延凯干脆席地而坐,认真请教起来。
“那是当然,我骗你做什么?”老汉一指张胜,“若非他,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个。我问你,他可是叫张胜?原来威武镖局的镖师?若非我认出他来,也不会将这大便宜告诉你。原本我是打算找人帮我买下来的,只是老汉我有些顾虑,怕我这族兄过后知道了是我买地,会来找我的麻烦。他那个儿子,在兴平府傍上了官老爷,听说将自己的两个女儿都送与了官老爷为妾,要不然你以为我这族兄为什么为着急卖地?他怕自己活不了太长时间享不了几年的福!”
姜延凯回头看了眼张胜:“大叔和张胜可是认识?”
“当年他曾无意中帮了我一把,小事怕是他都不认得了。那年我进城,听说他遭了难,唉!好人没好报啊!”
姜延凯把张胜喊过来,张胜确实记不得曾帮过老汉,老汉讲起大家才明白。
对于张胜来说确实是小事不值一提,但对老汉却是大恩。
老汉与大儿子前些年出了趟远门,回家心切走了山路,当时二人怀里揣了几十两银子,那是全部的身家准备回来置地的,结果遇上了劫匪,正巧张胜带人走镖,交上保护费说他们也是镖队护卫的,随手庇护了他们,免遭劫匪的洗劫。老汉一直心存感激,过后曾去镖局寻他,才知道他出了事。
老汉叹了口气,有些惭愧道:“老汉不敢得罪城里的老爷们,带着儿子当天就出了城,后来进过几次城,看到过张壮士……”
后面的话老汉没说,肯定是看他穷困潦倒,“老汉没敢上前,只是让儿子偷偷尾随你回家,到了半夜往你门口扔过二两碎银……”
张胜激动的上前握住老汉的手:“原来是你!老伯,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啊!”
当时虎子年幼生了大病,幸亏那二两银子救了他的命。
姜延凯看二人激动不已,抓紧时间教育女儿:“看着没?能帮一把就帮一把,顺手的事,说不准什么时候这善举就成了救命稻草了。”
杨丹玉悄悄拽了他一把,示意他过来说话,“去看看吧,真若便宜,咱们也不用惦记非得进城。除了做买卖的,其余的在乡下养殖种地捕鱼一样可以。”
姜然则悄悄道:“你们忘了咱们东北的大米有多好吃了吗?改水田种水稻啊!”
姜延凯笑着想要去摸她的头,手刚举起想起这是在外面,哪怕父女还是要避讳一下的,“姑娘没白读农学。”
姜然翻了个白眼,看来她爹早想到了这一点,听他夸得毫不走心就知道了。
“只是离城太远了些。”
“又想近又想好又想便宜,哪有那么多好事!远就远吧,只要便宜。反正得可着一头来。”杨丹玉低声道:“反正咱们有牲口拉车就是远点也没什么。”
咳咳,这倒是实话。再远他们也不怕,因为他们可以住城里。
姜延凯得到妻女的支持,又有张胜在,张老汉不至于糊弄他们,就请老汉帮忙带个路。
老汉摆手:“我要是去,我那族兄肯定不会卖!他是宁愿便宜了外人也不会让本家占这个便宜的。你们自去即可!”
姜延凯朝老汉一抱拳,“那就回来再见了,若能成我请大叔吃酒。”
“哈哈那我老汉就等着了。”
姜延凯也没有就听老汉一面之词,这一路上倒是也问了不少人家,卖地的没有,佃地的倒是有些,不过不多也就是三五亩。他还打听到,张氏一族不少的矛盾,那老汉一族和那张老爷家闹翻的事这一片没有不知道的。
有驴车倒用不上一个时辰,大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张家屯,这要是步行,一个时辰老汉是往少了说的。
一打听都知道这张老爷,张家屯是村名,来历不可考,村民什么姓都有,却没有之前经过的王庄大。
张家的房子真如张老汉所说,在这村里也算高门大户了,十分的漂亮。
张老爷说是叫老爷,不过是有几两银子学着城里的叫法罢了。
他穿着绸缎衣服,下摆却扎在腰间,不轮不类的,手里拿个烟袋锅,一双贼眼不住的在几人身上像探照灯似的照来照去。
姜延凯将妻女挡在身后,上前抱拳:“在下姓姜,从郸城来,听赵头说,张老爷家有地要卖,过来看看。”
张老爷本来贼眉鼠眼的听到赵头一愣,正了正神色:“你说的赵头,可是南城赵捕头?”
“正是。”扯大旗嘛谁不会似的,只是他以前不愿意用罢了。
“原来是赵头介绍来的。”张老爷心头疑惑,他知道赵头,可赵头认识他是谁啊?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有房有地要卖?
“请进请进。”
姜延凯笑道:“张老爷,这天也不早了,你看,我们可否先去看看地?”
张老爷忙道:“你说得对,先看地先看地。”说着抬脚先提好鞋跟,跑出来指着北面,“走,我带你们去!”
原来“老爷”也和“泥腿子”是一样的嘛!
出了村往北经过大片的农田,又经过一片树林,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然后到了张老爷家的地。
真的是地,一片荒地!
姜延凯一看就皱起眉,要不是张老汉不能骗他,他都要怀疑是这二人做的套了。
张老爷有些忐忑的看着他,这些地放在手里一文不值,他放出风去想要卖这片地,连个打听的人都没有。
“张老爷,你这……你这明明就是荒地嘛!这也能卖银子?别开玩笑了!”姜延凯连连摇头,一脸的不满转身欲走。
好不容易有个来看地的,那能让这煮熟的鸭子飞了吗?
肯定不能啊,这不是他张扒皮的风格啊!
“别别别走啊!姜兄,这地可不是荒地,我可是有地契的,前些年也种过,只是这些年家里没有人手,才撂下的。”
他赶紧拽住人不撒手。
姜延凯很想给他一句“谁特么是你姜兄,你也不看看你那一脸的老褶!”
还有,这话说的,谁家好好的地因为没有人手就撂成荒地?
撒谎都不会。
姜延凯皱着眉:“张老爷,我与你说句实话,这地白送我我都不要。你看这地就是那洼地,这根本不能种啥。我要是买了还要找人清理出来再填平,这可都是银子,有那银子,我直接买那熟地不好吗?”
“姜兄,话不是这么说,这地有这地的好。那熟地好是好,可也贵啊,何况你也买不到这么大一片。我这地虽说一般,可是便宜,一两银子……”
“一亩”这话在姜延凯似笑非笑中慢慢咽了回去,狠了狠心一跺脚:“一两银子二亩地。如何!看在赵头的面子上卖你了。”
姜延凯冷笑:“赵头的面子真不值钱!就这地,你要是一两银子五亩能卖出去,我都算你赢!”
倒不至于,只是这附近的人家,要么他不肯卖宁愿荒在那不让人捡便宜。要么知道他的为人不肯买他的地,怕他日后再以各种名目夺了去。
还有一个原因,姜延凯不知,张家屯的张老汉也不知道。
张老爷呆呆的看着他,心里迅速盘算起来,这地撂荒了三年,真就成了荒地了。放在这里一两银子都不值。而且他马上要搬到兴平府,不准备再回老家了,儿子已经想法子在兴平府落了户籍,以后他们祖祖辈辈就留在那里。
想到那天半夜摸进来的两个人,他打了个寒颤!
是一两得不到,还是卖个二三十两,张老爷很快就算清楚了这笔帐。
他咬着牙,一脸心痛的比划了几下:“一两五亩就一两五亩!这里是一百二十亩地,咱们这就签字画押,明日就去县衙过户!”
姜延凯愣住了。
他狐疑的看着张老爷,直把对方看得眼神不住闪躲,这才摇着头:“张老爷,你可不实在啊!这地可是有什么说法?我还要再打听打听。”
“没有没有,我是着急搬走。我要不信尽管去村里问。能有什么说法,就是搬走不再回来,放着还要托人打理。”
哪怕荒地也不可能这么便宜,再加上涝洼地的原因?事出反常,天上可不会掉馅饼。
原本觉得可以试一试的一家三口人都犹豫了。
还是要再看看再问问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