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身后传来文宣和毕承泽的惊叫声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之后我的身体被一双强有力的胳膊抱起,向楼上我的房间里走去。
我以为是文宣,睁眼看去才发现是毕承泽。我挣扎了一下,说道:“放下我,我没事,我可以自己走的。”
毕承泽却双唇紧抿,一语不发,直接将我抱进房间,放在床上。
文宣随后跟来,见我一头的冷汗,开口问道:“怎么了?文芯,怎么那么不小心,磕到哪里了?还有你的头怎么样?是不是也磕伤了?文宇总是那么毛手毛脚的!快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了?”
我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和泪水,苦笑道:“老大,你糊涂了。我虽是你的妹妹,但是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总不能当着你的面脱裤子让你看腿吧!”
文宣哭笑不得,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开玩笑,快让我看看!”
我笑道:“没事老大,已经不疼了,就不要看了。对了,毕少爷,谢谢你大人大量,不计前嫌抱我上来。”
毕承泽毫无反应,相反却一脸紧张,脸色发白,伸手就要将我的裤腿挽起。岂料我今天穿的牛仔裤的裤腿很瘦,只能向上挽起一截,不但看不到伤处,由于摩擦的原因反而加剧了伤处的痛感,我忍不住一声闷哼,又是一头的冷汗。
他慌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颤声问道:“怎么样?很疼吗?”
我摇摇头,咬牙道:“那么麻烦二位转过身去,我要脱裤子了。”
文宣和毕承泽只好背过身去,我艰难地将牛仔裤褪下,顺手穿上一条肥大的睡裤,之后仔细看向我可怜的双腿,只见伤处是两块青紫的瘀伤,右腿处还蹭破了一层皮,正有一层油脂般的液体慢慢渗出,却没有出血。
我正要将裤腿放下,毕承泽已经忍不住转过身来看到了我的伤处。他轻呼一声,拿出手机就要拨打电话。我吓了一跳,急问道:“你干嘛?”
他急急回答:“打电话叫救护车,送你去医院。”
我心道这货难道是白痴吗?还叫救护车,难道我快死了吗?
我急忙叫道:“毕少毕少,等等等等,听我说!”
毕承泽走到我床前,问道:“怎么了?很疼吗?”
我感到好笑,开口道:“不疼,只是觉得你很可笑。”
毕承泽一脸懵懂,道:“我怎么了?有什么可笑的?”
我不禁呵呵笑了起来,说道:“那你为什么要叫救护车?”
毕承泽道:“我看你的伤口好可怕,就……”
文宣此时也笑着道:“承泽,没事的,不用叫救护车。你去叫文蓉将药箱拿来,我来处理伤口就好。”
很快,文蓉就将药箱拎了过来,看见我的双腿,吓得捂了捂眼睛,远远地走到沙发上坐下,不敢再看。
文宣从药箱里拿出碘伏,将破皮处消了毒,又将一块纱布蘸了凉水敷在另一处。
我看着他忙碌,思想却在走神儿:“这段时间不知道是交了什么狗屎运了,一直在受伤,这个药箱好像专门为我准备的一样,真是霉运当头。明天是不是该找个大神儿破解破解呢?还好找到了一份工作,下个月该不会饿肚子了,这是唯一值得高兴的事儿了。可是现在家里外头总共只剩了两百元不到,该怎么熬过这个月呢?也罢,只好早餐和晚餐多吃一点,中午再少吃一点,大概就不会那么饿了,不过是二十几顿饭而已,再加上去孟云暄那里的公交车费,大概也能坚持到月末。如果运气好再能发一两幅作品的话就好了,嘿嘿……”
大概是我的头刚刚磕在了柱子上留下了后遗症,大脑出了问题,我居然控制不住地“嘿嘿”傻笑了两声。等到回过神来急忙闭嘴以后,才发现文宣三人正惊疑地看着我,文蓉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分明流露出“这孩子傻掉了”的表情。
我急忙调整了脸上的表情,对着他们笑笑,说道:“好了诸位,今天也闹够了,就请散了吧,好走不送。”
文宣收拾了药箱,起身道:“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晚饭时我来叫你。”
毕承泽涩声道:“文宣哥,我留下照顾她。”
文宣点点头,文蓉则没什么表示,两人一起走出去了。
我有些迷惑:“真奇怪,小爷需要照顾吗?毕少爷会照顾人吗?真是好笑。”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说:“多谢毕少爷美意,只是在下还没有伤到需要人照顾的地步,更何况是你毕少爷,就请贵安吧!呵呵。”
毕承泽不说话,走到门口将门关上,转身进了卫生间,一会儿拿了个热毛巾出来,就要给我擦脸。
我吓了一跳,急忙躲开,诧异道:“毕少,你干嘛?”
毕承泽脸上仍是一片木然,眼中却透露出一丝痛楚,他固执地用毛巾给我擦了脸,又擦了手,之后帮我将外衣脱掉,躺到床上,盖好被子。之后开口道:“好了,文芯,听话乖乖睡一会儿。哥哥错了,不该跟你赌气这么久不理你,今天更不该对你发脾气,害你受伤。等下你睡好了,我们好好谈谈。”
我更加惊疑不定,心道这货什么意思?为什么这样说话?难道转性子了?可是一想到他好不容易平息了怒火,难得地好好跟我说了这一番话,我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的好。于是依言闭上眼睛,由于后脑上有一个包,只好将头稍稍偏向一边。今天这大半天的一番折腾还真是够我受的,我闭上眼睛,一阵疲惫来袭,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我忽然自那个重复的梦境中醒来,口中犹自喃喃叫着“妈妈,妈妈!”就听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说道:“文芯,醒醒,你是做梦了吗?”
我清醒以后,就看到毕承泽那张漂亮的面孔正在我的眼前盯着我,一边不停地摇着我的肩膀。
我一下子坐起身,开口道:“是你啊!毕少,你还真的在这里照顾我啊!怎么好意思麻烦你这么久?对了,现在几点了,天都黑了呢!”
毕承泽道:“六点半了,刚刚小瑛姐来叫吃饭呢,起来吧!”
我点点头,下了床站起身。毕承泽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样?腿疼不疼?”
我笑笑说“不疼。”
毕承泽又问道:“文宇一直这么对你的吗?真是可恶。”
我一笑,道:“没什么,我也习惯了,毕竟我不是他亲妹妹,他这么对我也不奇怪。哼,总有一天我要把他打趴下,叫他知道我的厉害。”
毕承泽忽然展颜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说道:“好的,哥哥帮你揍他。”
我将脸上表情调整成严肃模式,郑重地对毕承泽说道:“话说毕少爷,我今天正式恳请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自称‘哥哥’什么的了,文蓉会误会的,我可不想给你们带来困扰。今天很感谢你的照顾,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否则别人会误会我要抢姐姐的男朋友的。”
毕承泽又是一笑,说道:“文芯,你是怎么回事?都说了我不是文蓉的男朋友了,我看误会的是你吧!说起男朋友,你,还没有告诉我今天送你回来的那个男的是什么人呢?”
我珍惜我与毕承泽之间难得的融洽气氛,只好息事宁人地说道:“好吧,我告诉你。但是你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文蓉。”
毕承泽道:“好的,我一定做到。”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他是我的老板,叫孟云暄,是个即将毕业的博士生,从下周起我要帮他整理一些文字和图片资料,工资是一月六百。开车的那个是他的双胞胎姐姐孟云曦,是个摄影记者。”
毕承泽一脸玩味地看着我,问道:“就这么简单?”
我点头道:“就这么简单。”
毕承泽想了想道:“不行,我不允许。你打电话辞了这份工作,我一月给你六千零用钱,好不好?”
我笑笑,说道:“毕少你又开玩笑,我连我老爸的钱都不要,又怎么会要你的钱?放心,工作不辛苦,又能学到很多知识和经验,我只赚不亏的。”
毕承泽无奈道:“那好,但是有一个条件,你去工作,由我来接送。”
我睁大眼睛问道:“为什么?你很闲吗?”
毕承泽笑道:“你答对了,恰好我很闲,恰好我去年刚刚拿了驾照,又恰好开学时妈妈给我买了辆新车。”
我哈哈大笑,夸张地叫道:“你只是个新手司机,我可不敢坐你的车!”
毕承泽道:“放心,我会开得很稳很慢的。你最好乖乖答应,否则我一定会把你的工作搅黄。”
我想起了眼前原本是个难缠的货色,于是有点笑不出来了,最后只好暂且答应。
周三下午一放学,我就匆忙赶往学校大门口,顾院草在身后一叠声地叫我等他我也不停,只是冲着他大叫“有事!”。
可是我刚刚走到了楼门口,就见毕承泽正双手插在裤子兜里,悠闲地等在那里。
我无奈走上前道:“毕少爷,不必麻烦你了,孟云暄的学校离这里不远,只有三四站地,我坐公交车就好了,拜拜。”
说完我急忙溜走,却被他一把拉住,边走向校门口边冷冷地道:“文芯,我警告你要听话,否则你别想离开。还有,从明天开始,恢复中午跟我吃饭的规定,不要再傻乎乎地啃面包了。”
我被他拉着身不由已地跟着他走,心里极度不满却无可奈何,因为毕承泽有着跟文宇一样伟岸的身材和巨大的手劲儿,我根本挣脱不了。
校门外停车场的角落里停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看样子价值不菲,我笑着瞟了毕承泽一眼,道:“行啊,毕少,米阿姨对你真是不错,舍得给你买这么好的车!”
毕承泽为我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说道:“文芯,别嫉妒,将来哥哥给你买更好的车。”
我嘀咕:“老是哥哥哥哥的,你有哥哥的样子吗?嘁。”但是我还是满心欢喜地坐上了车子,毕承泽熟练地发动,向着孟云暄的工作室驶去。
孟云暄是XX科技大学的在读博士生,大多数的生活和工作都是在学校里,他的工作室位于这所大学北校区的一座红色三层小楼里,环境优雅,非常安静。
毕承泽将车子停在楼门外,我下了车,转身对他挥挥手道:“好了,毕少,谢谢相送,回去吧,路上小心开车,拜拜。”
毕承泽修长的眉毛一挑,嘴角露出一抹坏坏的笑意,说道:“谁说我要回去了?我要等着你工作结束一起回去,从今天起我要住在你家,我已经跟文宣哥和我姐姐说好了,他们同意我搬过去住。所以,文芯,你交了好运了,从今天起你每天上学放学都有专职司机了。”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走进了小楼,再也不想看他一眼。
孟云暄见我这么早就到了,很高兴,亲自倒了一杯果汁给我,说道:“累了吧文芯,坐下喝点饮料歇一歇。”
我道了谢接过了果汁喝了几口,说道:“云暄哥哥,你来给我交代一下今天的工作吧!我想早点开始。”
孟云暄笑道:“好,跟我来。”说着领着我来到一张桌子前,桌上有一台电脑,还有厚厚的一摞纸质的文件资料等等。
孟云暄道:“我现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我的毕业论文,这里是我随手记录的一些研究记录和调查报告等,需要把他们录入电脑,形成电子文件,以方便我将来编纂论文之用。这就是你近期的工作。出于保密的目的,你只能在这台电脑上工作,不能将资料带回家,明白吗?”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孟云暄笑道:“那么你随时可以开始了。”
我有点兴奋地坐到椅子上,拿起眼前的一份资料翻了翻,又看了看其他的资料,发现内容还真是丰富多彩,什么都有,有实验数据,有研究记录,有调查报告,还有一些随手记录的一些段落。
我想了想,没有急于打开电脑,而是翻看起了那些资料,一边将它们大致分成几类,并且按照时间顺序整理好。
孟云暄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说道:“行啊,文芯,我真没有看错你,虽说你只是个学生,但是还蛮有头脑的嘛!”
我得意地笑笑,道:“那是啊!云暄哥哥的眼光怎么会差!”说完跟他一起笑了起来。
忽听毕承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呵,笑得还挺高兴的哈?不是说来工作的吗?干嘛笑个没完?”
我转头就见那货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来到了孟云暄的办公室门外,正一脸冷漠地看着我们。
我急忙起身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道:“你上来干嘛?”
孟云暄有些意外,但是仍旧礼貌地说道:“文芯,是你的朋友吗?”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毕承泽已经开口道:“我是她的哥哥,以后都会陪着她来工作的。”
孟云暄耸耸肩说道:“哦,是吗?这里有座位,你请随意。”说完进到里间去了。
毕承泽毫不客气地坐到我旁边的一张椅子里,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书开始读了起来,将我眼中不断射向他的“利箭”一一避开。无奈,我只好一跺脚,坐到桌旁继续我的工作。
起初我感觉无比的别扭,在我短短十六年的人生经历中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景。好在毕承泽还算老实,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一边看书,做笔记,并不打扰我的工作。
于是我渐渐放松下来,将心思放到眼前厚厚的资料上去,继续翻捡。大致分好类以后,我打开电脑,创建了几个文件夹,之后选择了一类文件开始录入电脑,除了偶尔有一些字迹模糊或比较潦草的地方需要停下来斟酌一下之外,感觉还是比较容易的。
我虽然没有受过正规的打字训练,但是录入的速度也还算不慢,到了傍晚六点钟的时候已经完成了四、五份资料的录入工作。
孟云暄从里间出来,看了看我的成绩,笑道:“不错啊文芯,看来我还真是选对了助手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已经工作了两个多小时,辛苦了!”
我将文件存盘,关掉电脑,起身笑道:“还好了,不辛苦,云暄哥哥,那我就先回家了,再见。”
孟云暄笑道:“你第一次来我这,原该请你吃晚饭的,但是我姐姐刚刚打电话要我回家一趟,所以只好下次再说了。”
我摇摇手道:“你太客气了云暄哥哥,不用了,再见吧!”说完我拿起了书包,毕承泽早已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我们一起离开了孟云暄的工作室。
回去的路上,我无奈地对毕承泽说:“原本我可以跟老大撒谎说去参加摄影协会的活动去了,但是现在跟你一起回去,该怎么解释?”
毕承泽嘴角上扬,笑道:“那是你的事,我不会解释什么,我只说跟你在一起。”
我心里暗道:“可恶!”嘴上却嘻笑着道:“随便你,反正老大也拿我没什么办法。”
毕承泽道:“不过文芯,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我转头看着他的侧脸,发现居然也非常好看,不禁有些走神,嘴里含糊道:“什么?”
毕承泽看了我一眼,一边继续开车,一边将好看的眉毛皱起,说道:“你为什么叫那个人为云暄哥哥?”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支吾道:“嗯,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毕承泽道:“当然不妥,你放着现成的亲哥哥文宣和文宇不叫,却那么亲热地称呼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男人为‘哥哥’,你觉得合适吗?”
我一时语塞,支吾道:“嗯,我,原本也不是特意叫的,只是我先称呼孟云曦为姐姐,才顺势称呼她的双胞胎弟弟为哥哥的,这也没什么不对啊?”
毕承泽嘴角又一次微微上翘,开口道:“那好,既然你都能‘顺势’叫那人为哥哥,那么从现在起你必须也顺势叫我为‘哥哥’。”
我不解地叫道:“为什么?凭什么?”
毕承泽道:“不为什么,也不凭什么,你必须这么叫我。若你胆敢再叫我一声‘毕少爷’,我就要你好看。”
我撇撇嘴道:“你想怎么样?”
毕承泽挑衅地看了我一眼,道:“你想知道?”
我忽然“扑哧”一笑道:“喂,我说毕少,这好像是我的词儿啊!”
毕承泽想起那天的风波,也忍不住笑了,说道:“好了,文芯,我跟你说正经的呢!现在你叫我一声吧,好吗?”
我张了张嘴想叫一声“承泽哥哥”,可是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且越想越觉得可笑,最后竟然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忽然,车子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毕承泽双手用力抓住我的肩头,一脸严肃地道:“不准笑,今天你必须叫我一声哥哥。”
我看着他的脸色,心里十分诧异,还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害怕,于是只好轻声地叫道:“承泽哥哥。”
毕承泽慢慢放开了手,面上神色缓和下来,叹了口气说道:“文芯,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当得起你一声哥哥的。你放心,今天你既叫了我,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决不再叫你受一点委屈。”说完,他发动了车子继续向前行驶,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再也不看我一眼。
我却听得糊里糊涂,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只好无奈地耸耸肩,由他去了。
预料中文宣的盘问并没有发生,因为他还没有回来,据文蓉说好像是出去陪客户应酬去了。
我觉得有些奇怪,文宣身为公司的总裁,总是将一些公务中的应酬活动交给自己那几个副总去处理,自己很少亲自出面,今天的客户难道格外重要,竟劳动他大驾亲自出面了?
但是因为我犹自沉浸在第一次工作的喜悦当中,也无暇多想,吃过晚饭就回房间里,开始温习功课和写作,这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