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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曦就觉得自己是主角,就算是生活悲伤得没有了任何色彩,他也会阿Q一下,默认自己是精神上的胜利者。
就像物理老师干了他一顿,他也照样安慰自己说“至少我知道了我的分数,不像生物考分那样死得不明不白”。
而接下来的物理课更是令他惊愕不小,物理老师竟然换成了一个年轻的女的,那女老师穿得花枝招展,面庞极为清秀,有几分明星的模样。
“草,逼我犯罪吗?”李强看见女老师脱掉大衣的时候说道,引得周围几个男生叫他色狼。
这女老师不光人漂亮,课也讲得好,尤其是她不早到不拖堂的授课作风很受学生欢迎,不知道比以前那个死板尖刻的“老毒物”好了多少,同学们在课下议论的时候如是说道。
体育课本来是学生们最喜爱的课程之一,但这节体育课班里的男生都没有去借体育器材,闷在教室里,把课间休息时间消耗了一半才群群伙伙地走向操场。
老班很准时地等在了只有开运动会才用的评讲台上,对着班里的学生吼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死了吗,考试考不好,磨磨唧唧的,再不快点儿给你们加两圈。”
众人闻声赶紧跑过去,排成整齐的队伍站在那儿。
老班走到体育老师跟前交涉了几句,然后走到队伍中间,开口就道:“排好队伍,给我老老实实地跑七圈半,谁要偷懒就多加三圈。开始。”
排头的两个矮个儿女生当了领头羊,小母羊们跟了上去,最后面是小公羊。
老班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个大喇叭,在大家跑了一圈后就大声嚷道“给我跑快点儿”。
那两只领头母羊不知道是不是兴奋剂吃多了,把老师的话当成圣旨,鸵鸟逃难似的卯足了劲跑,搞得后面的羊民们怨声载道,照这种速度跑下去非得虚脱不可。事实也证明了是这样,当第三圈跑完的时候,两个女生当场晕倒,当下把老班吓得赶紧找人扶起他们在一边休息。
前面有了榜样,后头的女生递相模仿,一个个装死不活的,抽水马桶似的跑道上顿时尸横遍野。
李强也忍耐不住了,道:“草,装逼也装得太像了吧,不演电影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众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懒得去回答他。
“啊……”
声音来自于一个倒在地面上的人,众人侧脸一看,原来李强方才说话的时候忽略了脚下的一个小坑,脚踩入其中就崴了,倒在了一边。老班在场,众人也不敢去扶他。
李强抱脚痛苦,这可是第一次崴脚,就算是半死不活奄奄一息这些词语都不够比喻这种痛苦的万分之一。
想想很多人也该会有这种痛苦吧,李强倾倒于自己的想象才华,随后没来由地轻轻一笑。
等脚痛减轻到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时,李强试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老班跟前,道:“老师,我脚崴了。”
“你个大爷们儿怎么跟个女生似的,快,再去给我跑四圈半。”老班目露凶光,逼得李强理屈。
李强只得忍痛再去跑,跑步的队伍看起来像有人故意画的七个椭圆加半个椭圆。跑步结束的那一刻,全班人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席地休息。原本长长的女生队伍里只有四人健在,其余的都“半道崩殂”。坚持到最后的几个女生就有那两只领头羊,个头虽小,体力却不差,浓缩就是精华这句话看来不是前人瞎编乱造的,怪不得她们加速度跟轰油门似的。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个道理天天都有事件来给予证明,就像“一向以淑女姿态闻名全班的林羽灵竟然也坚持着跑到了最后”这件事一样。
这时的林羽灵像一块巨大的吸引目光的磁铁,几乎可以肯定地说没有男生的眼睛可以逃出她的磁力范围,除非他是太监唐僧或佛祖。
大家都休息了几分钟了,李强还有最后半圈没有跑完,歪着个腿迈起小碎步跑个不停,样子别提有多嗲,引得薛刚耍噱头道:“小强啥时候去泰国了,看来手术还蛮成功,果然有几分女人样子了。”
李强肯定是听见了,但他此时气得吸满了一肚子空气,只恨老班那只老虎太无人性,冷血无情加残暴,李强仿佛都看到了在一个废弃的厕所顶上,一座坟墓高高立于其上,坟前的碑上写着“七五班老班之墓”,然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傍晚,房顶突然坍塌,连土带骨头一起落入蛆虫遍布的便池里。
李强就是在这种强烈的愤恨中跑完最后半圈的,当最后一步踏过终点线时,他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直接就躺在了地上,成一个大字形。
冬天那不甚清爽的天空蓝得很羞涩,就像李强累得微微发红的面颊。
李强始终搞不懂人为什么会害羞,尤其是女生,还有像杨曦那样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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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班喜欢看那些古意盎然的书,想必对《道德经》深有研究,所以在李强“躺地”的那一刻,他就再也不僭越本分,果敢地功成身退了。
老班的身影将逝未逝的时候,体育老师很人性地一挥手,道:“自由活动。”
再不是往常那样发了疯一样抱着各种体育器材到合适的场地拼了命地玩,完全一群残兵败将,大家都急于找个有阳光的地方擦汗休息。
杨曦和几个男孩蹲在跑道的护栏边上休息,几人急着吐口水,嗓子眼儿里疼得难受。
“妈逼,球吃多了,自己教得不好怪学生,真他妈的没天理,老子咒你生孩子没嘴巴。”一个叫齐天的男生道。
“就是,妈的……”
好几个男生都这么说。
“给,杨兄。”
杨曦满耳的抱怨声被递来的一瓶可乐所打断,他顺着那只拿着可乐的手看去,背后的那个人脸方得像一个标准的矩形,不是刘备又是何人。
杨曦想也没想,很爽快地就接过了可乐,也不管体育老师说的“剧烈运动过后不能饮用水”的警告就小喝了一口。
“有福同享,喝一口啊。”齐天第一个这么对杨曦说道,接着,一把从杨曦手里拿过可乐,使劲儿喝了一口。
在齐天准备喝第二口的时候,另一个男孩扳住他的手,抢过了可乐瓶也啜了一口。
“有福同享。”又有几个男孩子这样说道,而说这句话的目的就是能够品尝到这瓶可乐的残羹剩饭。
“杨兄,上次真是不好,是我连累你了,啥逼卷子,尽他妈考老子忘记了的;啥逼老师,尽她妈一疯婆子。”刘备没兴趣看那几个人为一瓶可乐争得不亦乐乎,静静蹲在杨曦身边道。
杨曦拣了句讽刺现实的里的一句话,道:“世道如此,我们这些小人物要做的就是认命。”
“老子认她妈逼,那老师老子打听过了,被两个老公甩过,纯粹一个没人要的三手鸡婆,这辈子肯定没人要了,横个毛,找不到男人找我们出气。”刘备很是愤懑,显然是一个“一朝被斥责,十年难释怀”的人。
“靠,你打听过了吗,那老师真是那样吗?”杨曦的好奇把劝对方忘记仇恨的话都暂时搁在了一边。
“她教初三的,她的学生谁不知道她那王八脾气?你知道学生们咋叫她吗?”
“怎么叫的?”
“乌龟山王八门门主。”
杨曦哈哈大笑,道:“有才,这名字个性,比灭绝还个性。”
“她妈的,老子作弊从来没被逮过,就她屁事多,扣了我们班两分,害得老子要打扫两个月厕所,依老子的脾气,非得找个皮帽子强奸了她这个三手货不可。”刘备声情并茂地道。
大半节课,杨曦都没有和自己班的同学谈天侃地,就和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朋友呆在一起,这就是语文书上第一篇课文里新学的那个词语——不解之缘,有时候你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地亲近一个朋友,甚至超过了那些与你朝夕相伴的人。
快下课的时候,刘备道:“杨兄,害你丢脸实在对不起,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我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杨曦对于黑道上的事了解甚少,但看到刘备关切备至的神色,他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能记住仇恨的人也能记住恩情,杨曦这样想,这大概就是自己认识这个人最大的意义了吧。
下课铃在固定的时刻响了起来,然后所有的人动物一样“林归林,草归草”。
“兄弟,记住我的话啊。”
“嗯。”杨曦微微回答的同时看到刘备远去的身影搭在了几个高年级的同学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