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宫玥一喝,扫了一眼宫青临,见他蹲在地上,垂着头,心里一疼。
宫玥策马,走得再近一些,看着天耀帝,那眉宇,寒寂似雪。
宫青临念着父子情义,不会驳斥他,行,那就由他宫玥来。
“皇上,我想请问,何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宫玥一嗤,不等天耀帝开口,继续道,“皇上,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恐怕,是在说你自己吧?”
天耀帝一怒,正欲发作,宫玥却又抢先开口了。
“不忠?我倒想问问皇上,何为不忠?请问,篡改遗诏,窃取谋位,算不算不忠?”宫玥长眉一沉,隐有怒气。
楼上的守军,神色各异,却不敢出声。
天耀帝神色一变,怒道:“信口雌黄,血口喷人。”
宫玥却并不回应,也不解释,继续道:“不孝?请问皇上,给先帝下毒,逼宫政变,算不算不孝?”
城楼上和城楼下,同时想起了抽气之声。
天耀帝手指着宫玥,胸口起伏,脸色难看,挤出一句:“一派胡言!”
宫玥冷冷一笑,长剑一指,“不仁? 我想请问皇上,逼宫政变,血流成河,算不算不仁?明知可能引起夺嫡战争,算不算不仁?”
天耀帝脸色沉得快要滴水,抖索着手指。
“为了一统天下的野心,为了朝纲永固,建立活死人军,算不算不仁?皇上,那些活死人,他们也是有至亲骨肉的。你到是说说,这南风,这三年,莫名失踪了多少无辜百姓?
皇上,也许,百姓对于你,命如草芥。可你,野心膨胀,去年开始,你已把手伸向朝中大臣的公子。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好啊,控制住大家族,你就皇权稳固是吧?”宫玥眸底冷冰一片。
天耀帝脸色骇然,后退两步。
怎么可能?宫玥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城楼守军里,已有些将领神色开始诡异起来,纷纷侧头看向天耀帝。
宫玥步步紧逼。
“置南风国门不顾,任匈奴铁蹄踏破漠北屠城三日。只为了把我和宫青临置于死地,只为了利用我们消耗我们的实力。
皇上,你可知,漠北万千铁血儿郎,血战而死。漠北多少老百姓,死于铁蹄之下,多少老弱妇孺,被虐被侮辱......
请问皇上,这算不算不仁?”
天耀帝已被怼得说不出话,只眸子里浓浓的憎恨。
三军沉默,寂静无声。
宫玥眸子隐红,再次向前一步,“不义?”
宫玥突然哈哈笑了两声,笑声里不无讽刺和心酸。
“皇上请问,算计兄长,算不算不义?”
宫玥余光扫过宫青临,眸底带泪。
“当年先帝晚年,已意识到秘密立储的弊端,是以提前给恒王宫钰下了密诏,立他为储君,皇上你得到消息,日夜不安。
刚好斯坦森来犯,恒王出征。皇上,你趁机对先帝下毒,发动政变,篡改遗诏继位。恒王待你至情至义,你却如此。
请问,这算不算不义?”
宫玥继续。
“你继位后,对恒王府赶尽杀绝,斩草除根,逼得恒王出走。你派杀手杀我母妃,你数次算计于我,想置我于死地。请问皇上,算不算不义?”宫玥眸底渗血,嗓音略颤。
天耀帝脸色发灰,嘴唇蠕动了两下,却发不出声。
宫玥再次加码。
“皇上,背叛朋友,算不算不义?当年,林候林伯东,和你也算至交。可惜,他怎么也没想到,你尽然欺世盗名篡位。
不仅如此,你在继位后,玩弄人心,逼迫林候一生为你镇守西北边关。林候仁义,甘愿为社稷镇守。
可你呢,处处算计忠亲王府,遏制林候。你对林候承诺过,他的女儿,婚姻自由。可你,做到了吗?”
天耀帝干脆闭眼。
宫玥把目光移向熹贵妃,沉默了下,终开口:“你巧取豪夺,夺兄弟之妻,棒打鸳鸯,让人骨肉分离,生死不见......这叫不叫不义?你告诉我?”宫玥音量提高。
一直神色淡淡的熹贵妃,眼眶红透,两行清泪滚落。
宫玥长剑一指,前方的地面,瞬间起了一个深坑。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有何立场指责他人。”宫玥冷哼,“皇上,忠孝仁义对你,只是愚弄天下的套词罢了。宫姬发,你做人毫无底线,人性缺失,道德沦丧,你配当这天下之主吗?”
宫玥继续......
天耀帝终于睁眼,似恢复了冷静,冷哼一声,开始和宫玥互怼,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战。
“......”
“......”
......
城楼上下的众人,本来以为宫玥前面“讨伐”天耀帝的水准够高了。这接下来,众人才真正见识了宫玥真正的嘴皮子功夫。
当然,天耀帝不愧为皇帝,脑子还是转得相当快。那说辞一套一套随手拈来,如滔滔江水不绝,得心应手,应用娴熟。
就是......恁不要脸了,生生要扭转黑白,颠倒是非,倒打一耙。让众人心里虽义愤填膺,却又在说辞里找不出破绽,心里憋得那个难受啊。
可......那又如何,当遇到宫玥这个南风第一才子,天耀帝很快发现,他被怼得哑口无言,毫无招架之力,老脸憋得通红,再说不出半个词儿。
什么南风第一才子,他看,该给他颁奖一个南风第一嘴炮!
怼人怼得那是字字珠玑,句句诛心,切中要害,一刀见血,逻辑严密,条例清晰,驳无可驳......
三军沉默,叹服。
自从宫玥开口后,就一直安安静静立在附近的白苒,心里一直在为宫玥狂打call,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她真想给他跪了,再鼓掌三百次。
哎嘛,玥美人儿,不愧是从小“泡图书馆”长大的娃,逻辑严密,调理清晰,这嘴炮功夫,无人能敌啊。
啧啧啧,这摆事实讲道理的技巧,简直叹为观止。
这论点论据论证,从理论到实践,让人拍案叫绝。
这嘴炮功夫,那是登峰造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从看似无懈可击之局面,精准狠地挖出对方命门,出手就是直打对方七寸的功夫,这用词华丽,引经据典的才华,这高潮迭起,反转再反转的手段......
这得多强大的大脑,多慎密繁复的思维,多快的反应速度......才能驾驭啊。
白苒真的是再次见识并被刷新了她家大神的威武霸气牛逼闪闪。
这智商,高得让人只能仰视。
看着天耀帝被怼得一口老血梗在心口却吐不出的鬼样子,白苒在心里欢呼,哎嘛,看着好过瘾。
哎,难怪她和他斗嘴,除非他故意让她,否则她从来没讨好过。
难怪殿下经常被他怼得拂袖而去。
这一刻,她才知道,宫玥平时和他吵架,那只是拿出了他幼儿园的水准来算计她啊。
......
天耀帝一脸死灰,怒急攻心,捂住胸口半响。稳了稳心神,深吸了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宫玥,你能言善辩南风第一,朕说不过你。不过,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乱臣贼子的一面之词,就想栽赃诬陷,颠倒黑白?”
宫玥盯着天耀帝半响,叹了口气。
“皇上,何必自取其辱呢。行,你要证据是吧,我就给你。”
宫玥伸手,沉鱼立马递上一个盒子,那里面,是当初的继位诏书和密函。
“宫姬发,你要的继位诏书和密函,如今,都在我手上。震惊是吧?觉得不可能是吧?”宫玥嗤了一声,“是啊,你不是搜遍了恒王府吗?差点杀光了三公太傅吗?可是,还是没有找到这些东西来毁尸灭迹是吧?”
天耀帝面如死灰,却也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继位诏书,一直都在林候身上,一直藏在边关。你以为,林候为何愿意自请去边关?除了对你人品失望,无心仕途,还因为,他要给宫钰,护着这诏书。”
宫玥把明黄诏书一抖,那代表帝王的特殊颜色,让三军心神一震。
天耀帝手指垂下,一脸颓败,他是真的,想过任何人,却唯独没想过,诏书尽然在林候身上。
宫玥继续,“密函?在太傅司空镇大人那里,哦,当然,后来被司空羽带去了花呆。你是不是,搜遍了那菜市场,也找不到啊。呵呵......”
宫玥的声音不无讽刺,这太傅当初为了自保和护住密函,把自家院子弄成了菜市场。
宫玥把诏书和密函放回盒子,扔给了宫青临,“拿着,你的东西!”
天耀帝在一连串震惊后,却反而平静了下来。
呵呵,如今有诏书密函又如何。这帝位终究是在他手里的,他们想要再夺回去,哪里有那么容易。
天耀帝眸子里,恢复冷静,所有情绪消失,只剩下冷漠和决绝。
“宫玥,纵你巧舌如簧,那又如何?终不过是一乱臣贼子。”天耀帝又看向宫青临,语气冰冷,“对朕来说,你终究是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孽子,是朕养的白眼狼!”
宫玥眸色一寒,正欲开口,一直未开口的白苒,突然策马上前,把宫玥往后一拉,高声开口。
“啊,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