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穿越小说 > 明朝当官那些年 > 第七章 看盗版去
    陈惇摇摇头道:“那倒没有,我见过军医截肢的,不过手段粗犷,就跟宰杀牲畜一样……”

    李时珍的手术就很精细,而且没有那种鲜血喷溅的恶心场面。

    李时珍闻言就笑了一下,继续投入了他的治病之中,两个多时辰过去,总算有一个与他交好的太医过来饿得不行,如果吃米饭,一天大概要吃进去十斤米,不要说能不能吃的进去,就是一个人的胃能承得下这么多食物吗?但是这名老太太是吃完后马上就去排泄,回来后立马又饿了再吃,李时珍也无可奈何,在陈惇看来这就是标准的暴饮暴食症,放到后世或许还能通过心理暗示加以治疗,但在这时候就没办法了,只能任由病患敞开来吃了。

    与之相似的是一个官夫人,说这名官夫人不能听到“徐”这个字,一听到就要昏过去,他的家人们一不小心说出来,这位夫人就当场昏厥,李时珍也连呼怪哉,显然这也是一个心理疾病。

    陈惇看得津津有味,却听到旁边李时珍吩咐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学徒道:“我离开这些日子,你将各家的药送过去,告诉他们我去陕西看病去了,可能夏秋之际,才能回来。”

    这学徒跟着李时珍将药归类好,又问道:“隔壁高胡子家的呢?”

    “不用管,”李时珍大手一挥:“他吃药也没用,他老婆吃药也没用,要想生出儿子啊,除非纳妾!”

    李时珍站在院子里,故意大嗓门说着,果然隔壁的院子不一会就扔进来烂枣子,雨点似的砸在了猝不及防完全懵逼的陈惇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陈惇差点被砸地满头包。

    只听李时珍道他隔壁住的一户姓高的人家,听闻李时珍医术不错,也来求医问药,这位高胡子倒没什么毛病,就是四十好几的人了,一直没有儿子。

    生不出儿子肯定有问题,李时珍一诊脉,发现这位高胡子身体棒棒的,男性功能不存在什么隐疾,看来问题在他老婆身上,高夫人隔天也来诊脉,没想到也没有妇科疾病——这种夫妻二人都没毛病但就是生不出儿子的问题,李时珍也见过,也就明说了,好心建议他们纳个小妾传宗接代。

    没想到高夫人点头答应,高胡子却相当暴躁,因为这高胡子是个正派人,还真不好女色,家风也不纳小妾,他觉得李时珍是败坏他的名声,跟李时珍大吵一架后,两家就断绝了往来。

    “嚯,还真有好色如好德之人啊,”陈惇摸着头道:“纳妾这种美事,也能弃如敝履?”

    “就是,”李时珍附和道:“纳妾是为了传宗接代,岂不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是名声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只听“哐”地一声门开了,一个人昂然冲了进来,只见此人身姿魁伟,相貌英奇,一脸络腮胡,双目如炬,喷射着愤怒的火焰:“儿子虽然重要,可名声更重要!我高肃卿不是那种为了儿子就败坏名声的人!”

    “六品的芝麻官,讲什么名声,”李时珍也喷他:“你以为自己是王安石还是司马光?”

    北宋的王安石终生只有一个夫人,没有妾。而且从不入妓院,绝无风流韵事。跟王安石一样,他的老对头司马光也是一位不纳妾不狎妓的人,司马光跟王安石真是太像了,二人脾气、性情都十分相近,以至于爱情生活也是如此。

    “你说我是沽名钓誉之人?”高胡子大怒。

    “不是,听我一句,”陈惇火上浇油道:“不纳妾的不止王安石、司马光,还有一位严阁老呢。”

    严嵩就算是个彻头彻尾的奸恶,却也有个旁人不及的私德,那就是一夫一妻,而且人家还真不是做样子,他和夫人欧阳氏相知相守,相濡以沫,共度四十多个春秋,始终情深义重,别无二心。

    想当年严嵩仕途坎坷,蹉跎的日子又岂止胡宗宪那十六年的时光,中了进士之后,光是在山中读书无人问津日子,就有十年。也就是严夫人欧阳氏,不离不弃,陪伴严嵩共渡难关,一直等到严嵩六十岁,才算发达。所以严嵩这一辈子只有她一个老婆,从未纳妾。

    “瓜娃子,你说什么?”高肃卿的火力立刻对准了陈惇。

    陈惇被他喷了一脸口水,心道我今儿怎么了我,被砸地满头包还没有下去呢,又给我来一个口水洗脸,他刚要说话,却听见门口一阵喧哗,敲锣打鼓,鞭炮齐鸣的,一个人冲进来就问:“绍兴的陈惇陈老爷,在不在这里?”

    “我就是陈惇,”陈惇看到了那大红的喜报,刹那间一股喜悦之情涌上了心头:“我就是陈惇!”

    “找了一圈总算找到了!陈老爷,恭喜贺喜!”这报子激动道:“您中了会元了,头名会元!”

    原来不仅是中了贡士,还是第一名会元!

    陈惇晕晕乎乎被一群人簇拥着,耳边尽是道喜的话。却听一旁那高胡子瞪大了眼睛,“……这真是今科会元?这娃娃有没有二十岁,别是弄错了吧?”

    李时珍就道:“怎么,自己三十岁才中进士,就看不得人家年纪轻轻一举得魁?”

    这高胡子就怒道:“小人之心……当初我十七岁的时候,也是以礼经魁于乡,只可惜那一年进京赶考没有中,一直蹉跎了十三个年头,才考中了进士。若是那一年就中了,不比这小子得意?”

    人才,人才啊,陈惇一个趔趄,这京城到处都卧虎藏龙的,随便一个大胡子邻居,都他娘的是个进士出身,原本他还听说那个姓张的同考官也是个不得了的,十六岁就是举人,后来也是考进士考了将近十年,方才考中。看来自己比他们多的只不过是一份运气罢了,首发得中可不就是超出寻常的运气吗。

    陈惇急忙从马上下来,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前辈,不知前辈在何处任职?”

    “我在王府任侍讲学士……”高胡子就捋着胡子道:“要是早些日子,我还在翰林院里呢。”

    陈惇心中一顿,这人所说的王府,应该就是自己想的那样,是嘉靖帝仅存的两位皇子的府邸吧。

    那边李时珍毫不留情地喷道:“六品的官儿,得意什么,我一个医生,算起来还是正七品的太医院吏目呢,你……说白了不就是皇子的西席先生吗?皇子也是人,你这个教书匠有什么好得意的!”

    估计这世上也只有徐渭和李时珍是真的不在乎这人世间的荣华富贵,徐渭的轻富贵源于他本身的狷狂和傲气,而李时珍源于他始终如一的仁心,在他的一生中,见过最穷的乞丐,也看过最富的天子;到过寒酸的茅舍,也走过一回王府高堂,人世间的富贵他眼见过,而人世间的疾苦,他也知道。而最难得的是,这些在他的眼里,没有区别。

    “你个土郎中……”高胡子跳了起来:“这当中要是没有区别,你怎么还待在太医院呢?做你的赤脚大夫去吧!”

    “你以为我想留在太医院啊,”李时珍道:“要不是太医院里有汗牛充栋的藏书,方便我编写纲目,我早就背着药囊走了!”

    “嘿,今儿大喜的日子,怎么净碰上这没眼色的人!”为首的报子不乐意了,他还等着陈惇的赏钱呢:“东家茬架,西家骂嘴的,都跟咱们会元郎无关啊!走,新科的会元要游街了!”

    长安街西,严府中。

    欧阳夫人已经七十岁了,如今万事不理,最大的爱好就是喂鸟和听书。

    她屋里头有只极通人性的鹩哥,声音清亮,惯会说些吉祥话,乃是她儿子严世蕃孝敬她的。现下这只鹩哥就在她手上取食,还不时望着屋外的说书人。

    这说书人是专门请来的,讲的正是欧阳氏的历代贤人的事迹,“……继固承迁五代史,勒碑刻铭九成宫。”

    欧阳夫人不由笑道:“这话说的好。我们欧阳氏,受封于渤海,继固承迁五代史,勒碑刻铭九成宫。先祖的德行,片刻不敢或忘。”

    “继固承迁五代史,勒碑刻铭九成宫”指的是宋欧阳修撰成《五代史》,唐欧阳询书《九成宫醴泉铭》,俱都是青史留名的典故。

    这说书人察言观色,更是打蛇随棍上:“世人皆知欧阳修、欧阳询皆大德也,可是依小人看来,尚有女子能胜之。”

    欧阳夫人兴致盎然道:“你且说来我听。”

    说书人便道:“母教留芳,泷冈作表;夫尸收葬,燕市衔哀。这等女子,岂不更胜于男子?”

    这上一句话说的是宋朝欧阳修四岁而父卒,其母守节抚孤,欧阳修作《泷冈阡表》显扬母亲之德。下一句指南宋文天祥遇害,妻欧阳氏收葬夫尸于燕市。

    欧阳夫人原本还听得连连点头,到后来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收回去,盯着这说书人道:“你想要说什么呢?”

    这说书人不慌不忙,恭恭敬敬道:“小人别无他意,只是听闻老夫人在相爷还未显达时,不离不弃;而相爷也不置他姬,与老夫人白首相敬至今,惟愿老夫人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说完这话,这说书人大大方方行了一礼,扬长告辞而去了。

    欧阳夫人静坐了很长时间,才对身后的丫鬟说:“他是在说我不能保全晚节啊。你去走一遭,把东楼给我唤过来。不知他又做了什么好事,倒要人家暗地里骂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口一阵惊慌:“相爷回来了,快,快去请御医!”

    只见七八个仆婢扶着两个白花花的人进了屋子,这被大雪覆盖,几乎冻成了两个雪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严嵩和严世蕃,两人维持着一个蜷缩的姿势,混身一点知觉都么有,直挺挺的仿佛石像一样。

    欧阳夫人吓得眼前一黑,拉住严嵩的手,只感觉冰凉冰凉的了,差点也要晕厥过去,就听见严嵩嘴巴微微翕动了一下,发出了有如蚊蚋一般的生意:“没事,没事……”

    众人不敢怠慢,急忙将湿漉漉的两个人解下衣服,拥上锦被,移近炭盆,又是灌姜汤又是掐人中,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两人恢复了知觉,不停打着哆嗦。

    “啊……”严世蕃嘴中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咬牙切齿道:“爹,你最好保证今日的苦肉计……管用,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罪呢!”

    原来严嵩严世蕃父子俩在西苑门口跪了一早上,二月的京城几乎能冻死牛,即使严嵩他们贴身穿着两层绒,却也被冻得几乎去了半条命。

    要说他们为什么要跪地请罪,那就是苦肉计,让嘉靖帝看一看这一对所谓权倾朝野的严氏父子,究竟是怎么被李默穷追猛打逼到绝境的,京察根本不是两方势均力敌的对抗,而是李默压着严党一边打,打得严党根本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严世蕃越想越气,那来来往往于西苑的太监和大臣都看到了他们的惨象,这就是皇帝故意要让他们露丑的,他的一腔邪火越烧越旺:“咱们去了西苑,跪了两个时辰才听到黄锦出来,说皇上在修玄不见人,他早干什么了,这就是皇帝故意不给你脸!”

    说着他怒道:“这么多年来,咱们父子为他遮风挡雨,当牛做马,现在还要给他背地震的黑锅!那地震还不是因为他倒行逆施,搞乱了大明这一摊子,现在要把这黑锅扣在咱们的头上,推出咱们去法,要两厢情愿才有鱼水之欢,想当初这家伙为了官娘,居然情愿无偿在戏班子里唱了一两年的戏,这份水磨工夫,还真是陈惇学不来的。

    但夜路走多了,他就一定要撞上鬼,邵芳栽到了官娘这里,对官娘的心思 反而不如陈惇看得透,官娘并不是恨他不肯一心一意,陈惇当初就跟官娘明说了邵芳的花心,但官娘这么聪颖的女子还是沦陷了,给邵芳的情史上又添了一发出的命令。

    陈惇想到这里,真是寸步难进,愁地几乎要把头发揪掉,恨不得交份白卷回去,大不了过三年再考。

    那御座之上的嘉靖帝看到他这副模样,便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吓得考生们差一点就将卷面污了。

    那身边伺候的黄锦也心中着急起来,其他考生差不多都动笔了,写得快的差不多都写了二百多字出来了,怎么只有这小子连一个字都憋不出来,这题目有这么难吗?

    黄锦心里阿弥陀佛了一声,暗道陈惇也不是个腹内草包的人,难道是一时激动,魔怔了?

    嘉靖帝的想法就很简单了,他觉得这小子就是个扶不起来的家伙,就是给了他天大的造化,也没有福气领受,你看看这小子冥思 苦想的样子,仿佛蹲坑似的,憋了一个时辰了,还没憋出来!

    被嘉靖帝又恨又怒的目光牢牢锁住的陈惇浑然未觉,咬牙寻思 了将近两个时辰,突然灵光一闪,还真叫他想明白了皇帝的心思 ,而且还找到了一条万全之策,当下舒展眉头,文思 泉涌,提笔不辍,一挥而就起来,只见沙漏仅剩下不到一个时辰,而陈惇根本来不及打草稿了,便在试卷上挥洒起来。

    徐阶在一旁看到了,心中倒是摇摇头,只觉得这种作文,一般都是眉毛胡子一把抓,构思 不出什么精彩论点来,他倒是有点可惜,觉得今次的五元也止步于五元了,六元大概永远只是个传说。

    陈惇倒是要感谢他的老师王夫子,因为这时候平日里下的苦功夫便显出来了,当初被王夫子摁着头抄写万字,陈惇练出了心手合一的本事,不仅手速快,而且笔下的字迹更是流畅娟秀,那一个个充满活力和灵性的小楷从他的从笔尖露下来,恰好在沙漏罄尽之时,陈惇完成了他一千字的文章。

    等主考宣布时间截止的时候,还有几个考生仍在奋笔疾书着,却被收卷官们直接上手抢走了卷子,眼见这卷子一定是排不上个好名次了,不由得留下了两行宽面条泪。

    嘉靖帝眼见卷子都收了上来,他当然不会当场就改,于是在众人的一片山呼万岁中,坐上辇被太监们抬着回西苑去了。

    嘉靖帝是不愿意留在大内一步的,他觉得大内充满了冤魂,充满了厉气。自从二十一年壬寅宫变之后,他就对大内充满了恐惧和抵触。在百神 护佑的奉天殿都能见鬼,他还对当时侍奉在身边的徐阶说:“壬寅大变,内有枉者为厉!”

    那时的徐阶表现出了难得一见的强硬和刚气,他大声回道:“彼生而贵近,段受枉,能无为厉!”

    她们就是受了冤枉,也绝变不成厉鬼作祟!

    一言而宽心,不外乎如是。但是嘉靖还是住得不安心,从此以后他是极少再踏入大内的。

    八个读卷大臣也离开了,他们比考生还累,因为考生最起码还坐着,这些人是生站了三个时辰,体力不支,说是要回部院去处理政务,其实都熬不住了。考生们这才同时出了一口长气,身子松弛下去。有的轻松,有的激动,有的懊丧,看来这题目的确是让大家都犯了难。

    “四月朔日,即是传胪大典,”礼部官员道:“到时候还是我来引候。”

    众人谢过他,一边走出殿外,一边谈论着考题和思 路,说到最后不知道被谁歪了题,道:“……你们仔细看了皇上的模样了吗?”

    吴兑就道:“难道你没看?”

    这位贡士懊悔道:“天家如此威严,方才我只看到一圈明黄色的光,就再也没敢看了,连万岁长什么样子也没看清,回去被人问起来,可怎么回答啊?”

    陈惇就道:“这还不简单,就说陛下的相貌,那叫一个龙行虎步,日角插天,姿貌雄杰,奇骨贯顶。眉有八彩,胡长七尺,胸有三乳,臂有四肘……”

    他话还没说完,吴兑忍俊不禁道:“胡长七尺,是扫帚吧?”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邹应龙也道:“还胸有三乳,你扒开衣服看了?”

    众人走出宫门,只感觉这蓝天高阔,心情舒爽。不论好歹,总算是彻底彻底彻彻底底考完了,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是件值得庆祝的好事,毕竟他们比起天下千千万万的读书人,已经很幸运了。

    如今天色已晚,人又疲累,大家相约改日一同喝酒庆祝,便各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