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儿不知道眼前这位吹胡子瞪眼的老头,是不是传说中一人能挑四担豆腐的八爷?据说八爷这个称呼的来历并非是因为他排行老八,事实上,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里人,只知道他是几十年前逃荒过来的。
因为他一次能挑四担子豆腐,也就是八框,久而久之,人们就习惯叫他八爷了。
八爷脾气很怪,夏冬儿小时候就听说过,喜欢独居,从来不与人来往。卖豆腐也不喊话,用一根棍子在扁担上边走边敲,大家就都知道八爷来了。
八爷的豆腐那是又香又嫩,用村里那些中年男人的话说,简直比自家娘们的腿都要白嫩,因此他的豆腐从来不愁卖,更有邻村的人特意过来买,曾经也有人想要跟着八爷学手艺,可是不管送什么东西上门,都被他回绝了。
“有什么事快说!”八爷看了一眼,目光停留在冬儿拿酒的手上……
“我想来找八爷喝点酒,整个村子就您这儿风景最好,所以我就不请自来了。”将手中的酒往上提了提,内心雀跃不已。
果然是个老顽童,对酒也是情有独钟,幸亏她今天备足了,知道八爷好这口,她还在家垫了肚子,这才敢来找八爷。
“进来吧。”八爷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这才说了一句。
“好嘞,八爷就是豪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夏冬儿一边跟着他进屋,一边拍他马屁。
八爷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搭理她。
“出去!”
“啊?这好好的……”八爷突然喝令让她出去,这让刚刚还沾沾自喜的夏冬儿,瞬间被冷水浇了一身。
这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刚还叫她进去,一转身就让她出去,该不会是那些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吧?
“外面喝,里面太挤了!”正在夏冬儿惶惶不安的时候,八爷拎着两把椅子,还有一顶茶几放到了屋前的空地上。
“哦,好、好!”夏冬儿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过山车,一会儿上去,一会儿坠落,她真能感觉到那股子头晕眼花的劲儿。
“酒不错。”八爷一口气将杯子喝了个底朝天,满满一杯酒全都干了。
“没下酒菜喝着没味儿啊!”正当她准备给他满上酒的时候,他又感叹道。
夏冬儿也不傻,拿着那块肉往屋后面走去,那是厨房,八爷指给她看的。
简陋的小屋内一应俱全,夏冬儿从屋旁摘了几颗大葱,不大一会儿,大葱炒腊肉的香味就在这竹林里散发开来,又见厨房里还有鸡蛋,就又炒了一碗葱花蛋,这才端着两碗菜去前院。
等她到的时候,院子里早就没人了,只剩下两个空酒瓶。夏冬儿放下两碗菜,走进竹屋,发现八爷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大觉,鼾声似雷,响的很!
八爷家收拾地很干净,除了桌椅板凳,还有一张床,家里没有半点值钱的东西。有一半的空间都堆放着小孩子的玩具,从小到大的都有,有新的也有旧的。
夏冬儿想着,八爷是个有故事的人。
第二天一早,江帆要去镇上采办药材,夏冬儿也正想去添置些东西,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酒,买了整整十二坛,调料布料的也都添置了些,等买齐了东西,才跟着江帆去了药店,他买的东西很碎,所以她就坐在客堂里等着。
“这东西也是药吗?”夏冬儿突然看到了摆放在柜子上的药材,这药材她看着挺眼熟。
“没错的,姑娘,这叫天麻,是一种名贵的药材。”小二哥认识江帆,知道他是神医,对于夏冬儿的态度自然也是极好的。
“这东西长在地上的时候是不是只露出一截头来?”夏冬儿起身去观看,越看越像是她昨天在八爷屋子后面看到的那玩意,只是她当时以为是一种草,所以也没在意。
“没错,姑娘在哪里见过这东西吗?要是挖了来,可是能卖好价钱的。”小二哥说道。
“怎么了?”江帆此时已经买好了药,看到夏冬儿站在柜台前,过来问了一句。
“没事,我们回去吧,天该黑了。”
“好。”
路上,夏冬儿又问:“这天麻是人工种的还是野生的?”
“天麻一般都是野生的,种植起来很难,所以价格才高。你在八爷家后面见到的若真的是天麻,那可值钱了。”
顺便普及了一下天麻的药性,它主治平肝息风止痉,用于头痛眩晕,肢体麻木,癫痫抽搐,破伤风。头昏眼花,神经衰弱,风寒湿痹,小儿惊风等症。自两千多年前就被用作中药材了,所以用途很广,只是产量一直都很少,所以价值很高。
夏冬儿暗暗记在心里,等到回到家,顾不上休息,炒了四个小菜,放在篮子里往八爷家赶去,她手上还还拎着两坛酒。
傍晚人少,也省的她绕远路,为了安全着想,这一回她还带了大宝。
有大宝开路,谁都别想伤害她!
到八爷家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里看着天,旁边放着十几颗花生米,还有一大碗酒,从酒瓶子上,是最便宜的那种劣质酒。
旁边还有一碗已经坨了的面条,里面放了几根菜叶,别的什么也没有。
“呀~你这丫头咋又来了?”八爷显然是没想到夏冬儿还会再来他家,当看到她手里的好酒时,眼睛都直了。
“还说呢,昨天被你吃了独食,今儿个可不能这么便宜你,喏~一人一瓶,谁也别想多喝。”夏冬儿将其中一瓶酒递给他,又将四碗菜全都端了出来。
“丫头,你这手艺跟谁学的?你娘是死活烧不出这等菜来,该不会是傅家小子教你的吧?”八爷倒了杯酒,话突然多了起来。
夏冬儿有些诧异,八爷虽然深居此地,对村里的事倒是挺了解,只是他却不知道那人早就走了!
“八爷,我这厨艺是天生的,你要是想吃,我明儿再给你送来,先尝尝我这碗爆炒螺丝,这可是下酒的好东西,今儿个不醉不归!”
或许是夏冬儿目光中的伤感感染了八爷,他突然也变得沉默了,只是倒满了杯酒喝了起来。
夏冬儿举杯要喝,就听见八爷说,“女人吶,就算再苦也别酗酒,损坏了身子,不值!”
夏冬儿的手微微一抖,原本打算喝完这杯的,却只是明了一小口。原来他不是不知道,而是故意没有说。
“八爷,你没有亲人吗?”酒过三巡,菜也吃了大半,夏冬儿开始问起了有关八爷的事。
“唉~都没了,全没了,就剩下我一个。”八爷灌下自己那瓶里的最后一点酒,安生叹气地回道。
这个回答其实早就在夏冬儿预料之中,可是真的听到之后,她还是感觉到了惆怅。突然之间,她觉得和八爷一样,也是一个人。
八爷又拿起她的那瓶酒,继续喝着,夏冬儿没有阻拦,只是静静地陪着,大宝就在离这儿十米远的林子口等着她,所以就算是天已经全暗下来了,她也不觉得害怕。
自八爷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夏冬儿知道了八爷的许多事情。
他原本年轻的时候有老婆孩子,家庭也很幸福,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孩子和老婆都去了,他背井离乡前来谋生,最后落在了夏家村,凭着做豆腐的技术稳稳度过了几十年,如今年纪大了,力气大不如从前,他只想守着这老本过日子。
夏冬儿问他为何不收徒呢,这么好的手艺失传了岂不是很可惜?他的回答让人倍感无奈,他说他们家的手艺是祖传的,家族有训,只传子,不传外。而且他觉得现在的人做生意只顾着赚钱,得了他的手艺也不会发扬光大,所不定还会给他抹黑,倒不如带进棺材板里算了。
等八爷睡下了,夏冬儿才收拾完回自己家,和大宝一起踩在月光下的丛林里,感觉到了难得的安逸,人生在世,像八爷这样守着一份回忆过活的人不多,但却非常值得人们尊重。
第二天,夏冬儿又像前几天那样拿着粮食去娘家,这回枣儿起得也很早,正烧水呢,看到夏冬儿来了,一脸笑容。
“姐,你来了啊,快坐,等我做好了一起吃。”这几天春生很安分,整天在家陪她带孩子,连洗衣服都跟着她去,就连成亲那会儿也没见他们这么黏乎过,枣儿脸上的笑容也开了。
“好,春生还没起吗?”夏冬儿扫了一眼,没看见春生,于是开口问枣儿。
“起了,在抱孩子呢,知道你要来,估计是躲屋里了。”枣儿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扯得更开了。
如今春生最怕的人就是夏冬儿了,要是他能一直这么听话,她们家这日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这家伙,我又不会吃了他!”夏冬儿接过枣儿的活,“枣儿,你去喊他来,我有话要问他。”
“好。”枣儿不敢耽误,赶紧去找春生,看到他抱着明远出来,夏冬儿瞪了一眼,吓的春山猛然一顿。
他这几天已经很老实了,这女人不会又要打他吧?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姐,你找我啊?”
“我问你,你想不想赚钱?”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