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们的成绩共甲乙丙丁午己庚辛壬癸十列，程信、尤举、丰仔分别是甲、乙、丙上三等。
虽然同是一重天，却未必能相提并论。
甲等的程信，几乎可以在五花八门的科业中随意挑拣。丙等的丰仔，就要多多掂量。用不着自欺欺人，备受瞩目的那几样，犯不着耽误时间瞎掺和。
程信道：“我早就仰慕炼丹之道，一定要选丹心院的那几门。可这些科业如此显赫，怎么看都没有多少把握。”
丰仔道：“能让传功长老叫得上名号，在甲等里必然也数得着，你还犹豫什么。”
尤举跟着附和几句，程信踏实了不少，又道：“只是我想再加一科炼器，听教习师兄的意思，平常人能精通一科就已是难能可贵。但是多条后路，以后若有变故，也好有转寰余地。反正目前修葺一新，正该趁热打铁，你们说对不对？”
尤举乐不可支道：“刚才不是还在谦虚，这下全暴露了吧，亏我们一直把你当做老实人。”
程信不好意思道：“反正也没什么坏处，姑且选上试试，就算将来半途而废，也无怨无悔。”
丰仔也道：“只一科就够让人焦头烂额的了，怎么敢贪多务得？我倒是在寻思，不选会怎样？这事似乎没有禁绝。”
尤举摇摇头：“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就算长老们允许，也是百害而无一利。”
程信道：“我估计，直接贬为杂役弟子也说不定。”
这话倒不是空穴来风，比如运送膳食、清扫苑落的那些杂役弟子，若是有一技之长，怎么会心甘情愿做这种又脏又累的活计？
尤举道“还有一个可能，若是擅于修行，能够在聚气藏灵上鼓捣出名堂，作为典范指导后辈也是条正途。”
“唉，这个就别奢望了。其实我也就是想想，再怎么着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跟上面作对。”
程信看了看尤举填写的志愿，赞叹道：“尤师兄选的几样科业全是出自墨家，看来早已有了执掌神工鬼斧的抱负，却难得还能深藏若虚。”
“既能实现儿时的梦想，又能‘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何乐而不为。”尤举脸上露出超然物外的笑容，明明关系着自家的前程，却似乎置身事外一般。
“丰仔，还在犹豫什么呢？需要咨询我们的话尽管开口，每人一颗聚气丸，保管让你心满意足！”看来程信还是对早前挥霍的那颗聚气丸耿耿于怀，并决定铤而走险，敲丰仔一笔。
丰仔冷哼一声，呼吸之间，已将方才提起的笔丢下。
程信、尤举连忙凑过去，只见纸上墨迹未干，却只有两个字：巡狩。
“巡狩？有这门科业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孤陋寡闻。”
“你可别瞎搞，再说了，一门怎么够？程信满满当当两张纸呢，你这一张都富裕。”
弟子们忙活的这个申报，相当于陈情一般，主要是将自己对科业和前程的意见反馈给无类教。像程信那样洋洋洒洒近千字，就算不是名列前茅的甲等，而是丰仔这样的瞎猫，也能碰到个死耗子。
反倒只选一门的情况很少见，通常都是为了展现出坚定的志向，表示自己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至于是否能打动主管招收的长老，这就不得而知了。
丰仔胸有成竹道：“你们放心，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时间不早了，赶紧的吧。”
“别呀，不差这一会儿。你跟我们解释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啊？”
“等会告诉你们，先交上去，不然耽误了。”虽然无类教对弟子们做了说明，申报的早晚与否无关结果，但大多数人还是争先恐后。
丰仔不由分说，拿着三个人的四份志愿，快步来到苑外递给值守的师兄。
那位师兄一伸手，不知从哪飞出来只鸽子，接了信之后，扑腾两下翅膀就没影了。
这时，尤举、程信已追到跟前，和值守师兄打了招呼。师兄露出个生硬的笑容，三人便往远处走去，丰仔纳闷道：“听说教里制作了许多以假乱真的傀儡用来做工，看上去和活人没什么区别，这位师兄会不会——”
尤举挤了挤丰仔的肩膀，低声道：“瞎说什么，有你这么背后议论师兄的吗？多让人家寒心？”
回头看了一眼，值守师兄果然正哭笑不得地望向他们。
丰仔感到一阵后怕，再不敢多嘴。
找了个僻静处，架不住尤举、程信二人跟在屁股后面的啰嗦，丰仔只好介绍起“巡狩”这门科业。
巡狩者，巡所守也。
正道自诩超群绝伦，于世间乃是东道主人，而无类教更是其中魁首。虽说在这方圆数十万里间威重令行，却也需要设立名目，以节制四方诸侯，乃至镇压妖族、邪教。
凡间穿凿附会，将天子适诸侯同样称之为巡狩。
虽然对世人来说，这两个字还不至于闻所未闻。但是作为一门科业来说，的确有些冷僻。
据说在诸子百脉滥觞之前，巡狩便已有了雏形。却在很久之后，才由儒家的一位前贤进言，将其确立为无类教正式科业。
如今担任教授职位的，则是一位出法家身的长老。
除了与儒、法两家渊源甚深，和兵家也颇有关联，且涉及名、杂、农、墨诸多学说。
只是论起声势，就不能和上面这些显学同日而语了。再加上经常需要行走在外，因此巡狩弟子没少被戏称为“跑腿的”。
虽然历来都称不上如何兴盛，却也辗转传到当代。
丰仔听说主持巡狩的那位彭长老是位蔼然仁者，好说话得很。自己不求闻达，只盼混口饭吃，所以随便找了这么个容身之所。
最后一句话自然没有说出口，忽然想起前段日子计算寿数时的趣事，于是提醒道：“差不多是这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程信道：“看来丰师兄早已有了打算，这巡狩听上去的确前途万里，不过只选一门还是有些冒失。”
尤举：“似乎少不了游山玩水的机会，竟然还有这么惬意的科业。怪不得你东遮西掩，生怕我们抢了去吗？”
程信叹息道：“总之比我们烧火炼药、伐木修筑趁心得多。”
“用不着装模作样，巡狩弟子难免和妖族、邪道什么的打交道，怎么能跟你们这种正经的修行相提并论。”
谈笑了几句，杂役弟子将早饭送来，三人便跟着回去。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