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传出美国宇宙探索公司（us.u.d）已经来了，据传他们此行目的有二：一是打倒巨天集团，显然他们大获全胜；二是和研究院展开深度合作，把人送上灿星。传言不是空穴来风，罗叔入狱就是一个事实基础，而灿星的存在已经无需怀疑，毫无争议了。在我发出辞职信之前，我用了一天时间把研究院走了一遍，研究院之大，很多地方我竟然是第一次踏足。
办公楼面貌未有大变，人员各司其职，最让我感同身受的就是李姐带领一茬新员工在培训学习，想到当年的我也在认真地记着笔记，多少有点流年似水的感觉。但是李姐现在配了一个助理，名叫小燕，相较于李姐的热烈奔放，小燕看起来多一些腼腆羞涩。我祝贺李姐后继有人，李姐说这是新生力量迭代，为了研究院的繁荣昌盛，大家都得同心戮力；我说研究院现在已经如日中天了，守好江山就行了，李姐说还有一步之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我说不过李姐的谦虚与坚定，我也不知道她的这份信念是如何坚不可摧的，但是我知道自己即将摆脱这里。所以看着李姐的微笑，我读出了忠诚，忠诚于内心的追求。
地研院的工作区域很多都是关闭的，或者不对外开放，不是相关员工，不得入内。所以我从大厅乘横梯到达后，只能走马观花，熟悉地形。地研院的唯一熟人就是资料科的吴炳年，当年一起进院，现在他终于奋斗到了科长。我和他算是有交集，缘于他是校友，大学时曾经追求我们乐队贝斯手的女朋友，按照他当年的话说是“追求有男友的女生，对手只有一个；追求单身女孩，对手千千万。”罗力每次和我谈及此事，都极度鄙视，因为罗力的价值观是决不允许挖人墙角。吴炳年的“无耻”并没有为他赢得长久的爱情，因为罗力断定挖墙脚的人和被挖的人的感情都是秋后的蚂蚱——长不了。所以虽然贝斯手失去了一个女人，但他认清了部分女性；吴炳年尝到了夺人所爱的快感，但是并未最终得到这个女人的芳心。资料科属于地研院三级别部门，位于地研院最后一排盒子建筑内。我见到吴炳年时，他正在写毛笔字，看到我的到来，他先是有点意外，接着握手上茶，然后又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口里念叨着“稀客稀客”。吴炳年问我有何贵干，我说联络感情，他说此话当真，我说保证不揭发你大学时的“卑鄙”，他这才放心一笑。我说资料科应该掌握着很多秘密，他说岗位入监，何况现在流行电子资料，浏览痕迹都被保存，能够追踪，所以不敢探密。但是吴炳年却轻微地向我透漏我的身份特殊，和研究院的关系不寻常，而且渊源已久。我让他敞开说，他却说无可奉告，因为他只知这么多。临走他写了副字送给我，上书“被褐怀玉”，说我是块璞玉。吴炳年的举动让我心生疑惑，想到罗叔曾经的提示，我下意识地一阵哆嗦，临别研究院，竟然徒添了一些困惑。天下熙熙攘攘，何必多求，拥有今朝就好！
来到周卓办公室的时候，周卓正在批阅文件，等他忙完，我首先致歉，对上次的鲁莽表示后悔。周卓一笑泯恩仇，说过去的就翻篇，不必记在心上，君子和而不同，何况同事一家亲，以后协力工作就行。我说天研院的同事鼓足干劲，工作都很卖力，这得益于他的带领有方。周卓一边受用，一边说是大家的努力，思想与行动一致。闲聊几句，我就打算离开，周卓喊住我，告诉我说灿星的评估已经接近结束，符合人类居住，很快将公之于世。我被这消息惊讶了一下，但是这还是比传言慢了一个节拍。我猜这可能是缓兵之计，以此换时间。所以我假装不在意，道了声知道就走。
最后我去会一面蔡院长，这位曾经的直属上司。和他会面，需要通过那道有人值守的安全门，所以我需要事先通知蔡主任。自我跨进安全门到我推开那扇办公室门，方波留下的熟悉的一幕幕历历在目。蔡主任坐在那里，抽着烟，神态自若，而茶台上摆着一杯茶香四溢、热气飘飞的安溪白茶，显然早已准备。办公室的场景和方波在时一样，只是缺少方波的背影。玻璃幕墙显得宽广高大，另外墙上的挂画只剩下宇宙田园风光一副，那两幅反应方波内心世界和哲学追求的不翼而飞。
“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你，小万。”蔡院长吐纳烟圈的技术精进不少。
“蔡院长，您说笑了。”我表示出谦卑。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为了巨天集团而来。”蔡院长眼神有点睥睨。
本来我并没设定什么目的，既然这样，我就将计就计吧。
“是啊，怎么说也是罗力他爸。倒是这个美国u.d什么来头，这么轻易就扳倒一家本土企业。”
“说来话长，不能怪罪别人，而要反思自己。”蔡院长的话意味深长。
“这么说，那些罪名成立喽？”
“当然，难道会错叛？我以前就提醒过罗总，好好生产机器人，干嘛偷偷摸摸地研发航天器，生产探测器呢？美国u.d是专业搞航天设备的，中国是他大市场，眼里怎么容得下沙子！”蔡院长表现出叹惋。
“蔡院长，u.d公司和咱院合作送人去灿星，这必将名载历史，真是您的大作为啊！是全人类的福音！”我明褒暗探，如果蔡院长肯定地回答，那么说明美国这家公司已经来了，灿星已经评估完成了！
“哈哈！”蔡院长吐出烟圈，看着我，眼神又恢复不可琢磨的诡谲。
“难道不是吗？院长。”
“喝茶吧！”
见无话可说，我便提出辞职。
“你确定？”
“是的。”
“该去的留不住！”
我说谢谢蔡院长，谢谢研究院，这段记忆永存心中。
蔡院长冷峻地走到墙前，望着远方。而这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方波，只是他没有转过身来，直到我消失。
当我乘坐电梯下楼的时候，陈前刚好乘坐电梯上来，我俩隔着透明的观光电梯看到了彼此，看着彼此升降，彼此冷漠。
走到天地广场，我感到久违的轻松。六年之后，天地之大，景色壮丽，活出自由，才是人生难得美事！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