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六个月便过去了。
朝阳站在一块快要成型的巨石面前，将双手缠着的布条轻轻解下。闭目沉思了一会，陡然深呼一口气，运剑如飞，半年时光，手中剑愈发纯熟，好似连着自己的血脉，如臂使指。但见到，碎石乱飞。朝阳轻喝一声，最后一剑堪堪贴着石块，削下一丝石屑。
朝阳长出一口气，看着眼前的石球，眼角轻轻飞起甚是满意。
“我想着水中的鱼儿恋着垂叟的钩，我想着山上的小道童盯着锅里的鹤肉，我想着斧头劈在葫芦上溅出了三两酒，我想着昨天夜里的馒头还偷偷蘸了辣椒油。哟！今儿高兴，还打了一只大黄狗。师父师父，放下烧火棍儿快来瞅一瞅，隔壁的杏儿已经出了墙头。”
朝阳边唱着小曲边抱着这块石球向望秋亭走去。一抬头，看见师父正站在望秋亭外看着自己，身后站着的楚人歌正冲着自己笑。
朝阳赶忙小跑几步，来到师父面前，一脸惶恐，喊了一声：“师父。”
木清风背着双手点了点头。
楚人歌看着愈发健壮的师弟，笑道：“出关了，便来看看你。没想到你还有这志向，让师父拿烧火棍呀，我想都不敢想呢。”
朝阳伸出一只手挠了挠沾满石屑的头发，干笑出声来。
木清风哼了一声，吓的朝阳立马噤声，紧闭住嘴巴，一脸怪异的看着向后跳了几步的师兄。
木清风拂了拂手看向朝阳怀中抱着的石球，形状规整，只是细节处才露瑕疵。点了点头道：“这半年的时间，看来你也没有荒废，能有今天这样的成果，想来也没有懈怠。”
刚刚在望秋亭里看到的数十个精心摆放的石球，由之前的粗糙难看，到最后的已成规模，几乎每一个石球上都染上了鲜血。看着木清风心中跳动不已，不忍心再看下去，不自觉的便走到了亭外。
朝阳认真的听师父说话，身体绷得笔直。
木清风看着傻站着的朝阳，心中感慨：仅仅半年时间，要不是坚持不懈，没日夜的苦功，怎能削出这样的石球？还有那双布满伤疤还在流血的手。做师父的，真的很满意了。
楚人歌干笑两声，走到朝阳身边，笑骂道：“杵在那干啥？还不把手中的石球放下，再来与师父说话。”
朝阳哦了一声，连忙跑到望秋亭里将石球放下，然后跑到师父面前，喊了一声师父，恭敬的站在一旁，等待师父训示。
木清风笑了笑，抬头看着前方，但见石山已然缩小，外围的巨石随处可见劈撩的痕迹，崩裂的碎石铺满了整个峡谷。小溪边，枫树上，一眼望去，尽是碎石，连着地面铺陈的碎石面，看不到一点绿，一点红。曾经风景美如画的望秋亭，成了石头的海洋。
木清风抬脚走过去，随手拾起一块碎石，上面劈凿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辨，沾染的一丝血液，早已被阳光曝晒成黑褐色。握在手心轻轻用力，瞬间化成飞沙，随着清风淹没在石山的角落里。
木清风慢慢的行走在石山周围，不住的打量着，以前还没有注意，原来这石山这么大，弟子所付出的努力，原来早已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楚人歌与朝阳跟在身后，默默的看了对方一眼，不知道师父又在思量着什么。楚人歌看着朝阳，指了指师父随后又指向自己的脑袋，嘴唇开合，没有发出声音，但那神情与动作似乎在向朝阳说：“师父闭关久了，脑袋似乎出了点问题。”
朝阳摇了摇头，想笑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木清风正走着，忽然又停了下来，蹲身捡起两个长布条，上面早已被鲜血浸染。淡淡的血腥味，传到鼻间。
朝阳见状，走到师父面前，低低的喊了一声：“师父。”
木清风回头，看着朝阳欲伸出的手，微微一笑，将布条递给朝阳，拍了拍朝阳的肩膀，又往前走去。
朝阳将布条收好，看着莫名其妙，又不发一言的师父，心中拿不定注意，道：“师父，是否是弟子做的不够好，师父尽管责骂，弟子会改的，弟子能吃得了苦。”
木清风看了一眼正低着头，神色歉然的弟子，道：“你做的很好。”
说完，看了看天上的云，良久才道：“师父想起了一些往事。”
朝阳站在那里，心中依旧忐忑，听见师父这么说，好奇的看向师父，满心期待，楚人歌也走了过来，挨着朝阳的肩膀，期待下文。
“想起了以前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我随着师父修行，那时候，我也和你一样，许多道法都学不会，师父也很生气，就把我丢在石林里。那时候，师兄们都骂我是傻子，说我呆在宗里也是浪费他们的修炼资源。我就呆在石林里整整三十年，没有出来，也没有问宗里要一点资源，偶尔大师兄给我带点灵丹灵药，我都收了起来，等我出来的时候一并还给了宗里。三十年的时光，每天就是拿一把破剑，对着这些石头不停的劈，手破了，就拿一条布带绑着，继续劈，剑断了，就换一把继续劈。后来给我劈出了属于我自己的剑道，比任何一个随师父修来的剑道都要适合自己。可笑的是，现在那些师兄们都说我根骨卓越，说我当时是闭关苦修。我自问，无论我做何事对得起剑宗，对得起问心无愧四字。”
木清风看着朝阳，此时眼神满是关爱。
“朝阳，师父想告诉你的是，不要在意别人怎么说，做好你自己，按照自己本心来做事，但求问心无愧。天道酬勤，你将来的成就未必比别人差，甚至超过许多自认天赋卓越的聪明人。”
朝阳用力的点了点头。
木清风呵呵一笑，甚是欣慰。道：“半年时间已经过去。再过几天宗内大比就要开始了，这几日，功课就先停下，你也准备准备，去看一看别人是怎么斗法的，涨涨见识也好。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就随我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交代你们。”说完便转身往山下走去。
朝阳挠了挠头，师父这转变的也太快了吧，说走就走。随即长出一口气，放下心中的大石，师父没有因为刚才的歌谣而责骂自己。转身疑惑的问向师兄：“半年时间这么快就过去了啊！我还没怎么在意呢。”
楚人歌道：“还快啊，这半年我可是度日如年呢。”
木清风回身瞪了一眼。吓得楚人歌立马往旁边一跳，竟将仙剑都召了出来。
朝阳在一边看得费解，道：“师兄，你不是不怕师父吗？这么大动作干吗？刚才也是，我都没敢问。还有，什么是度日如年啊？”
楚人歌讪讪一笑，收回仙剑小声的对朝阳哭诉道：“被收拾的条件反射了。师弟啊，你是不知道，师兄闭关这段时间可被师父收拾惨了，每天都要挨打。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每一秒都是煎熬，每一秒都感觉好漫长，可不就是度日如年吗。”
朝阳瞥了一眼师兄，心想我还想着被收拾呢，可师父都不屑出手。嘴上却道：“师兄你现在怎么这么碎嘴啊。”
楚人歌拍了拍朝阳的肩膀，苦笑道：“被憋的。师父整天不说话就知道动手，好不容易说了几句，一言不合也动手，吓得我也就不敢说话了。”
朝阳也轻轻拍了一下师兄肩膀，似是安慰，但脸上表情分明不信。
“你俩在嘀咕什么，还不快点。”
这时传来师父的声音，二人连忙赶上。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