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都市小说 > 我家住在四合院 > 第十六章
    父亲大学毕业时,市人事局的领导找他谈话,要他留在市里工作,那时我奶奶快七十岁了。我姐姐上小学五年级,我上小学四年级,我妹妹上小学二年级,我弟弟四岁多一点,家里有老有小。我父亲要求回家。档案到了我们县里,县里要我父亲到县政府去报到上班,我们县二中在我们镇上,离我们家只有三里地远,我父亲又到县人事局要求回到我们县二中当老师。

    那年秋天开始,我放学走到巷口,父亲正好从公路上骑自行车回来,巷子口人人看到父亲都主动和父亲打招呼,薛老师,放学了!薛老师,回来了!我父亲也高高兴兴地和别人打招呼。巷子里的人们看我们家里人的眼光柔和了很多,巷子里的小孩们再也不欺负我了。我们班的童永发、王新才都知道我父亲在二中当老师,也不打我了,童永发早上偷了他母亲从炕洞里烧的大豆,一到班里先给我一把,王新才从西门里来的学生手里抢了长长的又粗又甜的蕨麻先给我几根。后面坐的段学勤在班上说,不要打薛永军,他父亲在二中,如果你打了他,他到中学的时候会打你。童老师上课时叫了读了课文,而且第一次在班上表扬我读的好。家里来浪门的人多了,我们家几尺宽的院子里落满了秋天温暖阳光。

    ……

    中午吃过饭,父亲拉上架子车,带上我到河里去捡石头。我和父亲脱了鞋子,卷起裤管下到水里,手伸进清凉的河水下面,摸出一块块很大的石头抱上沙滩,父亲把架子车拉到沙滩上,我和父亲把一块块石头装上架子车。装满车后,父亲坐在岸边的沙坝上从口袋里拿出烟渣子卷烟,阳光照耀着宽广的河滩,河滩里的河水泛着耀眼的光亮,哗哗哗地流向远处,风一阵阵从我们耳边吹过,了无痕迹。抽完一支烟,父亲说一声,走。我和父亲起身,父亲扶起车把,把架子车的拉绳套上肩膀,弯下身子拉车。我伏下身子,两手扶住架子车厢后面的挡板,两腿使劲,装满石头的架子车的在父亲和我前拉后推之中缓慢移动,前行。从河滩到我们家要上三座坡,一座比一陡,一座比一座长,到家门口时父亲已是大汗淋漓。父亲把架子车放在门口,奶奶、母亲、姐姐都出来一块一块地把石头搬进街门,垒放在厨房边的台子上,杂物房的边上。

    一天早上,我上学前,看到我两个舅舅在我们家吃饭,我母亲说,我两个舅舅是来给我们家拓土块的。那段时间,我每天起床就看见母亲在厨房里忙碌。

    原来我们家的东堂屋房顶上插了很多面各色的旗子,这些旗子是天亮前插上去的,通知住在我家神灵们,我家这幢房子要拆了,请暂时离开我家一段时间。

    东面的院墙拆了,以前的厨房拆了,准备拆以前的东南角杂物房的时候,我父亲的一位朋友说:“这间房先别拆了!晚上还得留个人住在这里。”

    我们听了都很奇怪,木匠的活在我们正面的院子里做,水泥等一切的材料都在下面院子里放着的,现用现拉。现在的工地上只放着沙石,谁会来偷沙石啊!

    父亲的朋友一句话点开了父亲。他说:“你不怕别人给你使坏?”

    这也是一种迷信说法,但是我们还是信其有,避其害。如果有别人嫉恨你家,就趁你不注意在你家的宅基地里埋下五爪鸡的爪子,五指狗的脚指,让你家倒霉。

    东面的院墙拆了,院子一下子显得宽敞明亮。第二天一早就要开挖地基,浇筑混凝土。父亲请了我们村有威望的人到我大大家说话,我父亲的意思是让我大大家把原来东北角的我小时候我家的厨房拆掉,再拆北堂屋的一间,我家占了东墙外我家以前厕所的位置,正好可以盖成坐北朝南的三间堂屋,我大大家再修房子时,北面的地方还是可以修三间堂屋的,但是我嬷嬷一口拒绝了。北堂后面从我家后面厕所能进去,我二爷在世的时候在后墙根种过油菜,我们家盖房子的时候在里面砌了一个简易的厕所,第二天,我嬷嬷叫人砌了一堵墙,把后墙根也隔开了。

    我家在北面盖了三间堂屋,东面两间书房,后面两间厨房。这些房子盖好好后修门楼时才把东南角的杂物房子拆掉。拆杂物房的时候从房顶拆下一个小推车,小推车的几根横梁已全部朽蚀,前边的小铁轮已锈成了一个疙瘩,只有两边的两根副条仍然完好。这个小推车我太熟悉了,它曾是我童年的玩具,也是我妹妹弟弟的摇篮,我推着它一路跑过了我的童年。小推车的两根副条是用白蜡杆做的,这两根副条在房顶上历经三十多年的风雨同,虫不蛀雨不蚀,红褐色的皮仍然如蜡烛一样光滑明亮。

    白蜡杆,是长在老家老院外的水沟边一棵树的名字,春天的时候,白蜡杆长出像我的手掌一样大一样圆的树叶。我从大人那里要几颗蚕卵,拿长长的竹竿从白蜡杆上打下几片叶子,一起放进很早就准备好的纸盒里。白蜡杆只有我们一家有,树杆又高又滑,爬不上去,很多人都抬着竹竿来打叶子,我打几片叶子后就守在树下,有人来偷我就跑回家告诉奶奶,让奶奶把他们撵走。想来也怪,蚕是吃桑叶的,而我用白蜡杆的叶子也能把蚕养的吐丝结茧。

    白蜡杆不像柳树白杨树那样乱生枝丫,它直直地向上生长,只在顶部长出三根枝丫,在枝丫的末梢又生出三根枝丫,站在树下往上看,树的中间全是密密的树枝,浓密的叶子全长在树枝的顶部,用一把大伞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白蜡杆也是秋天落叶,落叶后枝头结一颗颗枣一样大小的果实,味道很苦,春风一吹,果子落在地上,小伙伴们捡来玩“走窝窝”的游戏。果实落地后白蜡杆和别的树一样,开始长出新的叶子。

    一天,父亲拿来一个缠过电线的小铁轮给我玩,奶奶看了后说给我做一个小推车,小推车的两根副条就用白蜡杆的树枝。白蜡杆很硬,钉子一钉就歪,奶奶用铁丝把轮子绑在副条的前端,横梁用其他树枝。白蜡杆树枝的前端是三根分杈的,立起来绑在副条上正好固定木箱。别的小伙伴也有小推车,但是他们的几天就坏了,我的用白蜡杆做的小推车三十多年后还能看到它最初的样子。

    小推车做好后我每天都推着妹妹在外面玩,妹妹学走路了我推弟弟,弟弟学走路了我又推着它到山上去割草,割草回来奶奶给我几颗糖或者几分钱的奖励。后来我们家修房子要占老院外的地方,白蜡杆就被连根挖了出来。树质太硬了,做门窗,做家具,木匠只拿锯在它身上试一下就走开。后来村里一人家做马车,找不到好木料做车辕,想起了我们家院里躺着的白蜡杆,几个人就抬走了。

    那时候已包产到户了,我们家分了地,父亲用我们家果园里的一块地换了我们村一家在学校前面的一块地,用那块地做宅基地。我家准备盖房,我两个舅舅先拓土块,早上天一亮,我两个舅舅从他们家到我们家吃过饭后就干活,从我舅舅家到我们家要经过拓土块的工地,从我们家吃过饭又要返回去。第三天我两个舅舅直接到干活的地方干活,我母亲做好早饭后送到工地,一次我上学时和母亲一起提茶水到工地,地上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一排排,一行行的土块,我两个舅舅已拓好土块回去了。我下午放学时直接到工地,那时父亲也放学回来了,我和父亲,母亲,姐姐,还有我在中学上学的表哥一起把早上两位舅舅拓的土块,一块块从地上搬起来,一块块垒成一排排的墙。

    那家有活,全队的人都来帮忙。到我们家帮忙的人,一部分人在新的宅基地上干活,一部分人拆我们家的房子,一部分人把拆下来的柱子,椽子放在门前的水沟里用笈笈草的扫帚刷洗。我站在一扇门板上从陈家门前往我家门前漂,到华家门前的小桥时我跳上桥,跑到小桥的那头,门板正好漂过小桥,我从小桥上跳到门板上,一直漂到我家门前的小桥前停下。我又跑到陈家门前,上到一扇窗户上,顺着水沟,漂到我家门前。

    别人家盖房子时请的木匠要在家里做很长时间活,我们来的木匠一天做了一扇门两个窗户,做了两天就完了。

    我小娘请了一辆大卡车,大卡车上面装的大捆大捆的木板,木板下面的车厢里是满满的一车炭。车停在门前,招来全村人的羡慕。那时很多人家盖房子用的签子是细小的树枝,没有树枝的用的是平时积攒的葵花杆子,哪里用过这种现成的木板的。那时村里就没有人家烧炭。夏天烧的麦草,冬天烧的是一种自己拓的煤块。这种煤块的原料是来自兰州市西固区的一家碳素厂,起先这家炭素厂花钱请人清理废渣,废渣从废水池里挖出后还要花钱运到外面倒掉。一天我们村一个清理废渣的人面对着黑黑的废渣突发奇想,下班时装了一点废渣到家里后,在煤渣里加了一点红土做成泥坨后放进炉子,很快,这个泥坨发光发热。这一下让工厂头痛废渣成了抢手货,工厂先以废渣代替工资,工厂不发给掏废水池民工的工资,你掏的废渣就是你的工资,你能掏多少拿多少。那些掏废渣的民工自家烧不了那么多,就拿来卖。我们村里每年夏天,家家户户都在做这种煤块,做这种煤块时有一个特点,只看到做煤块的人眼珠里面有一点白的颜色之外,浑身上下全比锅底还黑。烧的时候煤烟很大,冬天里,全村的人脸都是黑的。

    我们家一下就有了一卡车亮晶晶的炭,这种亮晶晶的炭烧起来火焰旺,时间长,烟小。我家从卡车上往家里搬木板和炭的时候,整个巷子里的人都出来观看。

    ……

    我小娘初中毕业后招工到了矿务局设计院,她上了两年班后矿务局机关精精简人员时,因工龄短回到了家里参加生产队的劳动。这下好了,村里很多人都看了笑话,村里一家姓陈的男子在人多的场合直接说:“以后国家都不再招工了,看他们家怎么办。”那时我小娘已经和我小姑夫谈了对象,我小姑夫在矿务局开车,那时经常到我们家来看我小娘。有时他开一辆红色的消防车,车后面是一个大箱子,箱子上面还有一个长长的梯子,那时我和小伙伴们叫做救护车。有时开一辆绿色的吉普车,车停在村外的公路边,村里的和我一样大小的孩子们围在小车周围,有比我大很多的上了学的小孩,拿一截铁丝,趴到吉普车下面,把截铁丝按在汽车喇叭后面,汽车喇叭就吱吱地响。最多的是开一辆公共汽车,我小姑夫一来,我和姐姐妹妹,还有巷子里的小孩们使劲推车门,那种往两边开的折叠式的车门就从中间开一条缝,我们从门缝里钻进车里,在大大的车厢里面玩。天快黑时,我小姑夫就发动汽车,去迎我小娘。那时我队里把年纪大一点的留在离家近一点的川区劳动,年轻一点的到几十里外的山区的田地里劳动。我姑夫开着公共汽车,往山区我小娘要回来的路上走,走到半路就会碰到我们队里回来的坐满人的拖拉机。我小姑夫调转车头,我们队里的拖拉机也停了下来,从拖拉机上下来很多提着铲子、拿着筐子的我们队里的人上到公共汽车上,公共车就在我们队里的人们的欢声笑语中开回我们村口。我小娘和我姑夫结婚后又回到矿务局上班,我奶奶,我们姊妹兄弟经常去,一年我姐姐去住了很长时间,回到我们家话都变了,她讲的是矿务局里的人都讲的普通话。

    我们家拆房子时,只拆了东面的三间堂屋,原来院子里东南面的,隔了墙后我们家做了厨房的书房,厨房对面隔墙后我们家盖的放杂物的房子,街门门楼,都原封没动。

    我们家盖的房子,就是把原来院子里的东面的堂屋搬到了新的宅基地上,改了一个方向,原来的坐东朝西的东堂屋,现在成了坐北朝南的北堂屋。在堂屋的西北角盖了厨房,连着堂屋的西面盖了两间放杂物的房子,院子的东南角修了柴草房,西南角修了厕所。堂屋里面摆的还是原来的桌子,原来的柜子,炕上放的还是原来铺盖床子,铺盖床子上面还是我爷爷奶奶在兰州开绸缎庄时装绸缎时用过的箱子。

    房子盖好了,台沿子没有砌,下雨时漏槽子下面冲成了一个坑。汽车路旁边是水沟,水沟里面有小石子。父亲让我每天放学往家里捡几脸盆小石子,他下午放学回来和水泥打40公分宽,20公分厚,一米五长水泥板,打好后把我们家三间堂屋,两间杂物房,两间厨房前的台沿全用水泥板砌了起来,砌了水泥板的台沿整齐又好看。那二十多米长的水泥板,是我放学后,用脸盆一盆盆捡了石子,端回家的。脸盆捡的少了我端回家,这样要捡好几敞,捡的满了我端不动,后在脸盆边沿用钉子铆开一个孔,拴了铁丝,放在地上双手拖,又快又省力。

    我家的院子比以前的院子大了几倍,东面、西面还可以盖房子,院子东南角修了柴草房,西南角修了猪圈,院子中间栽了树,种了各种蔬菜。我和奶奶在院子东面盖鸡圈,鸡圈盖好了,编前面的栅栏时父亲从学校拿来两把使老了的竹子扫把,我编出的栅栏好看又结实,奶奶欢喜地说我是个编笆子的好匠人,那时我刚满10岁。从此,我们家里养猫养狗,每年养两头猪,卖一头,过年时杀一头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