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贝接过这柄泛着银色的武器。说来也怪,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雕刻着花纹的木制手柄时,似乎有一股清冷而又和谐的流光抵着他的指尖流遍了全身。
“这是......”伊文思的瞳孔中出现了饶有兴趣的光芒,“共鸣?”
“不愧是他的儿子啊,连天赋都是一脉相承。”
“喔唷,”徐鸣雨挠了挠脸颊,“咱们的‘祖血’还真有点本事啊。”
月刃萨兰古尔的刀刃上突然出现一条又一条的纹理,繁复而又华丽。那是铭刻于上的符文。阿尔贝感觉到手柄上传来一阵强烈的吸力,似乎有某种东西正从他的体内飞快地消逝。而随着这种消逝,铭刻于上的符文渐渐亮起。
符文忽明忽暗,随着阿尔贝的每一次呼吸而变换着。若随着那符文细细往下看,会有一种头晕脑花的感觉。
当亮度达到顶峰时,月刃宛如变成了玉制的。阿尔贝心里微微一动,竟是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而所施展的不就是那套滞涩的剑法吗?
在阿尔贝的意识中,仿佛不是他挥舞着月刃,而是月刃在牵着他动。那硬邦邦的刃柄在此刻变得温热起来,一股热流直抵他的心房。
此时此刻与他偏偏共舞好像不是一柄无意识的武器,而是生动的可人儿。
“这也......太华丽了吧。”可在徐鸣雨看来,眼前的一切简直太梦幻。骑士团里也不是没有人擅长这种华丽的掌控,比阿尔贝英俊的也大有人在。可是与面前之景相比,他们之间简直是云泥之别。
刃锋所达之处,月光乍泄。那些银茫连在一起便是一朵含苞欲绽的昙花。它吞吐着天地间的浮光,花瓣微微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盛开一般。
当阿尔贝所运行的法行至末尾时,月刃上的光芒越发明亮。银色昙花的花蕊处浮出一抹明亮,顺着花瓣的纹理渐渐遍布了整朵花苞。终于,闪耀到近乎剔透的昙花轰然绽放,它的美在一瞬间攀到顶峰,高贵而又霸道,凌驾于凡尘的一切俗物之上。可也就在下一刻,盛极而衰的昙花骤然凋零,银茫全部消散,一股强劲的飓风向四周散去。
阿尔贝轻飘飘地站在地上,他的手里还拿着月刃。可他无比茫然地看着嘴巴大到可以塞下一头牛的徐鸣雨,还有捋着胡须,一脸笑意的伊文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幸好你刚才没有将敌意施放在任何人身上,不然我和这件小破屋还真经不住。”他笑道,可眼神中却满满的都是自豪。阿尔贝知道这份自豪不是对自己,而是对这蒙尘了很久的萨兰古尔。
“可是,他不会以后每次战斗都要调刻出一朵花来吧,那也太臭屁了吧。”徐鸣雨一捂脑袋,竟是有种想哭但是哭不出来的感觉。
“这当然不会,他刚才没有视任何人为敌人,所释放出来的能量自行组成了那朵昙花。这属于道法自然,也可以说是他心境的一种体现。陆行天当时所掌控的元素是火,在他手中的月刃简直就像老施尔特尔的胜利之剑一样。”伊文思瞥了一眼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怎么,羡慕人家了?”
“啊啊啊啊啊我要是有这个技能早就不是单身狗了。”徐鸣雨向后一仰,长叹道。
......
约莫半个时辰后,二人一起走出了伊文思的武器店。伊文思站在店门口,微笑着挥动着手,俨然不像做了亏本买卖的样。阿尔贝手心里攥着一个绣着真凤的小小锦囊,做工不是多么的精细,大概你去任何一个旅游景点都可以见到不少这样的纪念品。
“伊文思先生可真是一个好人啊。”阿尔贝感慨,“不仅这月刃白送,连这乾坤囊都是附赠品。”
“说起来没想到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他翻来覆去地看着这个小小的东西,“里面的空间竟然这么大,连月刃都塞的进去。”
“哎,你们时雨人都这么有钱的吗?”阿尔贝转头看着徐鸣雨,却见他一脸铁青。
“这个老吝啬鬼,”徐鸣雨的后牙槽咬的咯咯作响,“当年我去的时候跟他讨价还价,吵到后来他气昏头了,还给我加了五十皮斯......”
......
“老吝啬鬼心疼不?”一阵清朗的笑声在伊文思身后响起。听到这略有俏皮和幸灾乐祸的笑声,他脸上悠然自得的神色骤然消失了。
“佩波小子你可真是好算盘。”他虎着脸转过身去,看见一个小正太正坐在那张茶几上,手里把玩的正是他宝贝的要命的紫砂泥茶壶。
“喂喂你轻点,那可不是后世人的仿制品!“他顿时急眼,三步并作两步地向佩波跑去。
佩波晶拎着茶壶,淡定地看着急匆匆跑来的伊文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怎么,萨兰古尔白白送出手不心疼,一只破茶壶倒是很心疼?”他嘿嘿笑道,眼中幸灾乐祸的神色不减反增。
果不其然,一提到这个伊文思的老脸就抽了抽,眼瞳中简直要喷出火来:“自从当年认识你我就一直做亏本买卖。冈尼尔白送给了你,以为结了一桩善缘。可谁知后来你又让我把萨兰古尔赠给了陆行天。送给了陆行天不说,现在又让我把这柄传奇之刃赠与他的儿子。是不是哪天我找到了雷神之锤姆乔尔尼尔,你也要我把他送给别人!”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胡须被气的一颤一颤,直到现在他一想到那些传说中的神奇在一把把离他而去,心窝子里就痛。
可小正太佩波晶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两条小腿自在地晃悠着:“好啦好啦大家都是老朋友了这种事情拿出来翻旧账多伤感情啊。”
伊文思喘着粗气看着他,但是嘴角却突然向上一扬:“听说你去招募阿尔贝的时候装成了一个小男孩,还背着米老鼠的书包?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恶趣味。”
佩波脸一黑:“不要提了。”
“哈哈哈哈哈你这活了两百年的小鬼竟然也会表现的像正常小孩一样?”
“我都说了不要提了!”佩波恼羞成怒地说道。
“好好好回归正题,你这次来又是想干什么呢?”
佩波脸上的神色渐渐收敛,他眼中的光芒微微悸动,明明还是少儿身,可一股沧海桑田的气息出现在他身上。
他有些凝重地看着伊文思:“槲寄生剑米斯特汀!”
......
“所以奥丁最后与尼德霍格同归于尽了?”阿尔贝跟在徐鸣雨身边,向他打听诸神黄昏的事。
“怎么可能,奥丁最后一刻也不过是虚影罢了,可何况北欧神话中的最强之神是雷神托尔。实际上,尼德霍格也不是真正杀死主神奥丁的人。吞噬掉奥丁的是背叛之神洛基的子嗣:芬里厄。”
阿尔贝不禁想到那场幻梦,那条与山岳齐高的巨狼。
“事实上我们也怀疑尼德霍格究竟是不是站立在金字塔顶端的生物。在《诗体埃达》中记载‘它是一条匍匐在世界之树根庞的名为绝望的恶龙,与其他无数蛇类一起盘踞、啃食着树根。当树根被食尽,生命树腐朽,世界就会毁灭。’说不定在战争中它一直在泥土里啃哧啃哧地嚼着树根,直到大局已定才背负着死人的尸骸在战场上盘旋。”
“不过奥丁最后一刻燃烧自己,毁掉了世界树,也毁掉了世界树根。可我们这个世界还存在,那么《诗体埃达》中的‘世界’可能单单指的是诸神的国度吧。”
“喔唷,和你说了这么多,那个人大概要等的不耐烦了。”徐鸣雨一拍脑袋,停住了话头。他看看阿尔贝茫然的脸,说道,“你当时雨岛这么好混的吗?你马上要接受的是第一个生死考验。”
“等会?生死考验?”阿尔贝有些发懵。他才来没多久吧,这么快就生死考验了?
“唔,其实危险度不是很高。只不过每年新兵中总有一两个因为不知天高地厚而死掉。”徐鸣雨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阿尔贝直直盯着他,想看看他漂亮的眼睛里有没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
“这场考验本质上是遴选出适合做战士的人,只有表现好的人才有如此殊荣!”徐鸣雨骄傲地挺了挺胸膛,眼睛冲着阿尔贝瞥,意思是说:我就是!
“那如果表现不好,是不是就不用上战场了?”阿尔贝开玩笑道。
“那你多半以后也没有表现的机会了。而且也没什么机会寻找你父亲了吧。”徐鸣雨淡淡地说了一句,可是阿尔贝的心却是骤然漏了一拍。
这个狐狸般的男人!
突然,一阵紧促的哨声铺天盖地地席卷开了。尖锐而又刺耳,竟是在整个小镇上回荡开来。就像航船出港前的最后鸣笛,让那些迟迟未上船的水手们加紧步伐。
徐鸣雨脸色微变,可是阿尔贝怎么看都是......怜悯。
“运气可真不好啊。”他摇摇头,抓紧了阿尔贝的手掌,“到时候你可不要怪我啊。”
“啊?”阿尔贝一愣,被徐鸣雨拉着跑掉了。
......
阿泰敲了敲门,发现门并没有上锁,索性直接走了进去。粗大的皮鞋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一抹声响,他就像一只庞大的山猫般渐渐接近那半掩的房门。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打心里来说,他觉得这是一场阴谋。
可是上级给他下达的命令很清晰,没有任何迟疑的味道。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阿尔贝算什么?
他的手里拿着一张小纸片,上面端端正正地写道:
“白海豚湾32号,伊莎贝拉·伊万诺娃。”
而在名字的下面,还有特意用红笔写的两个字:
“祖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