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整个大市逛完,粗略估计花了一个多时辰。张孟跟在自家少主身后,饶是他劳作惯了,此时也感觉双腿发麻。
抬头见到少主依旧兴致昂扬,心中暗暗叫苦,更对少主的精力感到匪夷所思。他不明白,一个五岁的孩子如何便对洛阳大市这般好奇。
他哪里知道,张韬在游览过程中,不但见识了当前的物产的品种,更是在内心暗暗评估大晋商业市场的潜力。
这里的市场虽然繁荣,但是还有相当多的潜力未曾挖掘。
他毕竟从后世而来,能够以一种超脱的眼光看待事物。这一趟闲逛下来,就看到不下百次暴富机会,而且还都是没有太大技术门槛的那种。
就如当初制作的摆钟,已经算是有一定技术含量的物品。若非急需用钱,他如何会将之拱手相让?
不过石崇已经预支三个月共一百八十万钱的分红。如今的他,可以说也是一位身价不菲的小财主了。有了这笔钱,他完全可以投身商业,将自己逐渐做大。
只是他内心清楚地意识到,父亲允许自己接收这笔钱,已经算是极限。堂堂士大夫之家,怎么可能去做一个卑贱的商人?
假如自己真的去经商,恐怕也会成为朝中政敌攻击父亲的靶子。
想到这里,他回头看向张孟,轻轻道:“孟叔,你今年贵庚?”
张孟疑惑地看着张韬,有些忐忑地挠挠头:“奴婢今年四十有七,少主怎会问起这个?”
“记得之前提起你有四个儿子?”
“奴婢十七岁成家,至今已有三十年。”谈起家庭,张孟的脸上难得出现满足的神色,“老大今年已经二十八,长孙算一算也有十二岁了。”
“其他三个呢?怎地在府中从未见过?”张韬摆弄着买来的桃符,饶有兴趣地问道。
“都在操持庄园呢。没有家主的允许,怎敢回府?”
“如此说来,你家中十几口人呢,也算得上子孙满堂了。”
“十五口,其他三个不成器的劣子都帮我抱了一个孙子,倒是老四成家晚,反而有了两个孩子。”
作为仆人,对于主人家来说不过是一件物品罢了,还是明码标价的那种。张孟在张府二十余年,虽说主人家待他不薄,然而像小公子这般平易近人的,却是绝无仅有。
他原本是一个木讷之人,平日里寡言鲜语。如今在张韬的询问之下,却是打开了话匣子。
张韬听到这里,转过身子,轻声道:“孟叔,我有件事情,想与你商议……”
“少主有事,但请吩咐,说什么商议,都是老奴分内之事!”张孟听到少主说的客气,急忙回应道。
他说完,看到自家少主面色有些严肃,当下小心翼翼地试探:“却不知少主有何要事?”
“我想让你离开张家。”
“少主?!”
张孟看着自家少主的脸色,突然间有些诚惶诚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焦急道:“老奴是否哪里做的不够好,少主竟要将老奴赶出府门?”
“倒不是赶你走,而是帮你恢复自由身。从今以后,你们便不是张府仆人的身份了。只要你愿意,我便向大兄以及管家要来你们的卖身契,帮你们脱籍。当然,这般做法,我也是有要求的。”
张韬看着张孟焦急的脸色,不由一阵暗叹。这世上哪有人甘心为奴的,能把奴隶做的心安理得的,大多不过是主人家有权有势罢了。
张孟在府中做事虽然一直勤勤恳恳,但并不代表他愿意世代为奴。便如眼前这般,当张韬愿意为他脱籍后,他的脸色便来回变幻,显然是相当挣扎。
当初张孟进入府中的时候还是一个未曾娶妻的光棍,父亲将家中婢女许配给他,三十年来已是三世同堂。当然,他四个儿子亦是府中帮忙张罗的婚事。
可以说张孟一家完全打上了张府的烙印,按照这个时代的规则,他们也只能世世代代为主人家做牛做马。
张孟思虑良久,方才咬着牙道:“却不知少主有何要求。只要能够做到,奴婢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张韬走上前去,一把将张孟扶了起来,轻轻道:“我想做些事情,如今年龄幼小,却有诸多不便,需要你父子代为操持。我也不要你的卖身契,以后跟着我,只需要将我交代的事情办理妥当即可。至于其他方面,你有完全的自由,我不会去干涉。”
张孟吐了口气,有些轻松,又有些失望。他恭敬道:“一切但凭少主安排!”
“好,这里的五万钱,既然文将军不要,那我便送给你好了。回去我会跟管家打个招呼,你先出府将家小安顿好,之后将四个儿子一并带过来,我有大用。”
“诺!”
张孟也知道自己在少主面前完全没有主动权,最好的应对只能是听之任之。但他的内心对未来却是多了几分期待。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看着少主成堆成堆地购买大量货物,原本疲惫的双腿再次充满干劲,麻利地将之搬到马车上。
等到天色渐晚,马车上的逐渐没了空间。
张韬看着自己一下午的成果,不由暗道:“这种有钱随便花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难怪王恺哪怕不懂摆钟是何事物,却愿意花费数百万的五铢钱买下。”
“好了!可以回去了。”
当张孟搬完最后一袋东西,张韬拍了拍手,满意地笑了。这一年,四海重归于一统。对于他来说,也是新生。他虽然魂穿五年,却在这一年真正地找回自我。
这一年,无论如何也要让自己记得。
既然要过年,那就过的热热闹闹的。然而还没到府门前,便有张府的下人急匆匆地找寻过来,却是张孟的长孙张蛋儿。
只见他气喘吁吁地跑到车厢前,满脸喜色道:“三公子!三公子!二少奶奶要生了!”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