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鸯一行风尘仆仆,一看便知道经过长时间的赶路。
张韬直直地看过去,内心暗道:“姓文的将军?莫不是闻名天下的猛将文鸯?”
咸宁三年三月,鉴于胡烈、苏愉、牵弘先后被杀,司马炎不得己之下启用文鸯,出征之日在宣武场大阅三军。
由于秦凉之境糜烂日久,所以这件事情当年在洛阳城中热闹了好一阵子。
那一年他不过两岁光景,一转眼已过去三年多时间。犹记得出兵当年便有消息传来,说是文鸯在凉州大破秃发树机能,胡人前后有二十万口归降。
也正是由于这一捷报,羊祜与父亲一起,将伐吴推到了台面之上。
只是次年又传来噩耗,凉州刺史杨欣在武威被秃发树机能麾下大将若罗拔能所杀,然后便是马隆率领三千五百名壮士入凉,彻底击杀树机能。
在这个过程中,由于朝廷的重心都在伐吴之上,街谈巷议更多是吴国方面的消息,关于文鸯的消息也便被掩盖了。
如今距离马隆斩杀树机能已过去一年,东吴也已经平定数月。按照日程推算,文鸯返回洛阳也不算奇怪。
更主要的是,“文”姓相对稀少,这让他隐隐猜到了对方身份。
他在后世之时,便看到一些关于文鸯的事迹,知道这是一员绝世猛将。
如果在前几年,兴许还对这般猛将无动于衷。只是时过境迁,出于对未来的考虑,却让他起了交结之心。
史书记载文鸯“姿器膂力,万人之雄”。如果说赵云在长坂坡“七进七出”乃是演义戏说,那么当初文鸯在寿春城下纵横驰骋则是载于史书的。
既然想要未雨绸缪,这等猛将如何能够放过?
作为司马师死亡的直接肇事者,文鸯能够活到现在,即便是张韬也不得不佩服司马家的忍耐功夫。
他前后回想,已然拿定了主意,对着张孟道:“孟叔,你且上前询问一番,对方若是文俶将军,便将这五万钱赠予对方吧。”
“公子,这怎么可以!”
张孟听完,不由急了。他虽然也听过文鸯的大名,却不认为对方有多么厉害。
家主便是当朝中书令,他又怎会将一个不入流的将军放在心上?
最主要的,五万钱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不明白,小公子与对方素昧平生,如何便将这一大笔钱转手相送?
“你听我的吩咐便是。”张韬皱着眉头,内心一阵无奈。
这个孟叔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于实诚,说得白一点就是心太直。这样的人不用担心他的忠心问题,然而很多事情也不好交代他去完成。
“诺!”
张孟见到少主不高兴,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当下撇着嘴,不情不愿地应了声,然后将马鞭丢在车上,缓缓地走了过去。
良久以后,他才急匆匆走了回来:“启禀少公子,那人确是文俶文将军。奴婢告诉他,少主要将五万钱相送,他却说什么‘无功不受禄’,让我谢过少主。”
他说完以后,口中吧兀自喋喋不休:“奴婢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哪有送钱都不要的,真是不识好歹。”
张韬看着他满脸抱怨,不由苦笑地摇了摇头:“孟叔,这些人出身军伍,将尊严看的比性命还重。怎肯轻易受人施舍?还是让我亲自过去一趟吧。”
“少主!您乃是千金之躯,岂能与一群老卒共处?一旦出个闪失,奴婢真的是百死莫赎了,还请少主三思!”
虽然他张孟不过是张府的下人,但也是见过世面的。方才面对文俶等数人时,他能感觉得到,这些人身上杀气似有似无,让人与之相对时便会产生一股无形的畏惧。
洛阳城虽然是天子脚下,作奸犯科的事儿可并不少。他如何放心让少主直接面对这样的一群人物?
“无妨,你若是不放心,就跟在我身边好了。”张韬知道张孟是为了自己好,也不忍违背他的心意,当下出言安慰。
当他走上前去的时候,文鸯等人已经走到大市的牌楼。
“文将军且慢!”
眼看着对方就要进入人流之中,张韬也顾不得风范,不由出言喊道。
文鸯转过身子,见到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马车上一位孩童掀开车帘,满脸焦急之色。当下对着文虎道:“阿弟,却不知这是哪家的公子?我等此番回到洛阳,并无故旧知晓,怎地甫一进城,便有人拦截?”
“大哥,方才那老苍头要送五万钱与你,如何不收下?这天上掉下的钱财,哪有往外推的道理?洛阳城的权贵何止数十家,也许是哪家公子脑袋坏了,想要将自家钱财往外丢才安心也说不定。”
“天下哪有这般好事?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我仇家遍地,万事小心为上!”文鸯对着文虎文烈又吩咐了一遍,却见张韬的马车已经停在了眼前。
“在下范阳方城张韬,见过文将军!”张韬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文鸯面前,恭敬地施了一礼。
“你认识我?”
文鸯指着自己,看着眼前的幼儿,脑海中一阵模糊。
“文将军击败秃发树机能,使秦凉二州复归我大晋版图。立下此功勋,将军可谓名满天下,凡是我大晋子民,又有谁不识文将军?”
“小子,你很会说话!”俗话说的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文烈见到张韬小小年纪侃侃而谈,一点也不惧生。句句都是夸耀父亲的功绩,心中已有几分欢喜。
他越众而出,对着张韬道:“方才前来送钱的那个老苍头,是你的下人吧。却不是为何无缘无故要送钱与我等。”
张韬看了看文烈,又看了看文鸯,突然之间拜倒在地:“在下对文将军仰慕已久,一直无缘得见。小子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将军答应!”
“你说说,看文某是否能够做到。”文鸯看着张韬,眉目紧锁。
“还请文将军收我为徒!”
“方城张家,却不知你与本朝中书张侯是何关系?”
“那是家父!”
“此事且容我考虑一下,你先回去吧。若有消息,我会让阿烈到府中告知。”
文鸯胯上马背,朝着远处驰去:“不过那些钱财,你拿回去吧。文某虽穷,还不曾落魄到这般地步。”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