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添九曲黄河溢,恨压三峰华岳低。
悲伤、愤恨、绝望等情绪一齐向胡庸奎袭来,真是生无可恋啊。
他之前也经历过一些坎坷,但那时他还年轻,还有希望,还有勇气。但是现在不同了,这么一把年纪了还遭遇到这等挫折,他实在有些经受不住了。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一向倔强无比的胡庸奎不得不认命了。
他擦了擦眼泪,咬牙坚持着,家里的亲人都在盼着他回去呢,无论如何也要回家去。
他们在河的南岸汇合以后,胡庸奎才发现,和他一起来的一个叫汪镇的随从不见了。他们四处找他,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但是根本就见不到他的影子。
大家猜想,汪镇多半已经溺毙了。
天气渐晚,一阵阵河风吹得他们直打冷颤,他们无力再继续寻找自己的伙伴了。
他们浑身是水,又冷又饿。对于他们来说,想办法活命才是最要紧的。
胡庸奎的鞋子也不见了,他只好从衣服上扯下两块布缠在脚上,继续前进。
他对剩下的两个伙计说道:“是我害了你们啊,你们本来可以过安稳日子的,我却把你们带到这里来受苦。特别是汪镇,唉,回去以后,我如何向他的老婆交待啊!”
两个伙计都跟随胡庸奎多年,在他当年贩盐赚了大钱的时候,他也没有亏待他们,因此,他们都对他忠心耿耿,一直跟随在他身边。
其中一个说道:“这怎么能怪胡老爷呢?还不是那帮倭寇把我们害成这样的。”
另一个也说道:“是啊,胡老爷一直待我们不薄,我们吃这点苦头算得了什么呢?倒是胡老爷一定要想开一些,所谓千金散尽还复来,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胡庸奎听后怆然道:“机会……这两个字正离我远去了。”
两个伙计少不得又好言相慰一番。
夜幕降临了,他们行走得越来越艰难了。
胡庸奎年老体弱,感觉越来越支撑不住了。两个伙计只好一左一右架着他继续往前走。
黑暗中,他们突然看到一个亮点在闪烁,一时非常兴奋,那可是生的希望啊。如果找不到一个落脚点,他们的处境将十分危险。
他们一直朝着那个亮点前进、前进……终于,那个亮点变成了一束亮光,他们发现前面竟然有一户人家。
他们强打起精神,三步并作两步朝那户人家跑去。
走近以后,他们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一户人家,只是一个简易窝棚,窝棚里住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
那老者见了他们,一时非常紧张,他还以为遇上倭寇了呢。他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胡庸奎上前拱手道:“老人家,我们是扬州人氏,做生意路过此地,没想到竟遇到倭寇,我们的船和货物都被他们抢去了,现逃至此处,能否收留我们在此住上一宿?”
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进来吧,只是我这窝棚太窄了,只能将就一下了。”
胡庸奎一伙人自是千恩万谢,现在只要能有个容身之所就谢天谢地了,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不过窝棚确实很小,四个人住在里面,感觉实在是太拥挤了。窝棚的一角胡乱的铺着一些稻草,稻草上还有一条黑黢黢的羊毛毡子。
“老人家,你为何独自一人住在这里呢?”胡庸奎问道。
老者说道:“我常年在这一带打渔,便在这里搭了个临时窝棚,如果天太晚了赶不回去,我就在窝棚里住上一晚。”
看着他们浑身都湿透了,老者便为他们生了一堆柴火,“来吧,都围到火边来吧,得赶紧把衣服烤干,不然容易生病的。”
他们听后很是感动,三个人便马上围了过去,衣服被火烤得热气腾腾,他们这才感觉温和了起来。
老人从外面提了一桶水进来,倒进铁锅里,然后把铁锅架到柴火堆上,说道:“你们一定都饿坏了吧,我没有别的东西可吃了,只好煮点鱼汤给你们暖暖身子。”
胡庸奎说道:“非常感谢老人家,若不是在这里遇到你,我们今晚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
老人从一只木桶里抓出一条大鱼来,狠狠地往窝棚门口的一块石板上一摔,鱼没有被摔死,不停地跳来跳去。
老人提起菜刀,照着鱼头使劲拍了三下,那条鱼才不动了。
他一边刮着鱼鳞一边说道:“出门在外,大家都不容易,何况你们又遇到了倭寇,又恰好遇到了我,我不帮你们还有谁能帮你们呢?你们也不用跟我客气了,只管把衣服烤干,这鱼马上就好了。”
老人刮完鱼鳞,然后将鱼胡乱砍成几大块,放进铁锅里。
这种煮鱼方法实在太过简单粗暴,没有任何的花样,除了一点盐之外,更没有任何一点作料。
但鱼才刚刚下锅,胡庸奎和两个伙计就开始流口水了。
因为他们实在是太饿了。
鱼才下锅一会儿,一个伙计就问道:“可以开吃了么?”
老者用勺子往铁锅里翻了翻,说道:“再耐心的等一会儿吧,马上就好了。”
他们感觉时间过得实在太漫长。
又过了一会儿,老人用勺子从锅里捞起一块鱼肉看了看,说道:“现在可以了。”
老人说着便转身从外面找来三块薄薄的石片,折了几根小木棍,说道:“我这里没有碗筷,你们就将就着用这个吧。”
三个人各自接过一块石片,用两根木棍将鱼肉从铁锅里夹起来,放在石片上,便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慢点吃吧,小心烫着。”老人提醒道。
胡庸奎和两个伙计嘴上答应着,但根本就无法停下来,他们一口气就将一大锅鱼肉吃个精光。吃完鱼肉后,三个人又将鱼汤全都喝光了。
吃完鱼喝完汤后,他们的衣服也差不多烘干了。
老者说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休息吧。”
几个人就这样挤在窝棚里的稻草上,不一会儿就鼾声四起,沉沉睡去。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