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长道句好,又言:“我确有理。只若寨主母亲归了山寨,黄金白银、绫罗绸缎、马匹盔甲的回馈不谈,两寨重修秦晋之好,兼送五百勇士,从你驱使,方属贵重。不信我说,可以将我扣押这里,使应秀寨主带应莲寨主之母回归金蛇,再请人过来送礼,替我自由。”
金应秀心中大喜:“待我回去,用妇人换了金蛇,美哉!”
孙温不贪黄金白银之类,只爱五百勇士,心道从此不必求父借兵,便能偷袭各县,夺取美女,欣悦不已。
佯作沉思,半晌方道:“你不过谋士一人,不足称质。金应秀可以。”
金应秀一听,叫苦不迭,心道:“可恨之人,上次何得轻伤!”
但是不敢出言,毕竟王伦心无向己,若令之恼,不以财兵换质,此辄坏矣。
王伦乔以犹豫,良久才道:“既然孙大少先退一步,王伦不好得寸进尺。”
孙温大悦,敕卫放人。
半刻不至,二卫押著一妇过来,那妇蓬头垢面,衣衫尽污,似在淤泥中存。
王伦心暗叹息,惟念此地不宜久留,促与孙温道:“我必早去早来。”
孙温见有金应秀当作人质,毫无担忧,只嘱王伦快走。
于是王伦按妇左臂,扶她出门。
妇人不惊不狂,出奇安静,任王伦抱上马背,疾驰往北。
在路途间,王伦朗声道:“刚才情况紧急,主母请勿怪罪王伦。”
行了一阵,妇人才道:“救我残躯的恩人,何能自责。”
王伦忽御骏马,止于一家装饰辉煌之浴堂门前。
他下马道:“王伦大胆,擅作主张,只求我主免些痛心、主母难受。”
说时,躬了腰,请妇人踏著落地。
妇人岂肯,亟推亟却,兼道:“恩人在上,拙妇戚氏焉能亵渎!”
便要从另一侧下马。
王伦匆忙迎过去,恳请道:“主母如嫌王伦,王伦当作含羞而死!”
戚氏不敢再言,轻踏王伦之拱腰,安稳落地。
王伦欣然,又伴戚氏进了堂内,差六婢女道:“夫人莫能些伤,你们须作仔细。衣衫下裳,必要极舒适的。”
六名婢女皆诺,扶携戚氏进了浴室,王伦则在堂中,背门静候。
过去一阵,有聆婢女温柔道:“黄老爷,这厢请。”
王伦是故转身一望。
只见进门是位清瘦老夫,衣衫朴素,神色却昂,迈步生风,走在四个婢女之前,进往浴室。
这间名作“天兰”之浴堂,修治华美,烁烁成金碧玉泽,乃宝华最佳,资费一婢九百,四婢则三贯六百钱。
老夫貌穷,而婢女奉迎老夫之态,赫像常客。
王伦不免出奇,心道:“形如无食之饥者,何能登堂入室,时时以金换流水?这样异人,我须多加留意。”
随之又想:“请主母出堂,恐她未曾完善,也惧惊动这个异人。”
于是目送老夫与婢女相进浴室,他才走到柜台,予女管三两碎银,问道:“姓黄的老爷,何许人也?”
女管笑脸盈盈,回道:“老爷什么,菜贩罢了。来有**回,每每极是阔绰,不知那赚的余财!”
王伦更为之怪,辞了女管,踱回原处,思索何以唤出主母而不惊蛇虫。
当在此时,六婢女搀著一位美妇出来。
美妇正正戚氏,教六婢之洗涤,脸原污垢,遂成黎祁之色,发之蓬乱,经作椎髻。
以此丽质,纵年逾越双六,不觉半老。
况她形态修长,一袭华绣紫袍及踝,掺于短婢六女之间,如鹤立鸡群,夺堂内众夫之仰视,全妇艳羡。
王伦先是一怔,旋而作揖道:“夫人。”
他不敢言“主母”,怕勾有心人。
戚氏感激王伦,接他双腕,微笑道:“恩人少劳!”
王伦状若惊弓,退了两步,回道:“王伦岂有这样的资格!”
但怕异人或将留意于此,不可久留,现无余财,故与六婢道:“遣一人往我府上取钱。”
六婢不信,只惮强人,就不敢向王伦进言,而往柜台询问女管。
女管获过赏赐,又观戚氏优雅端庄,情觉他若不是县守之妾,也符朱门之妻,是故笃信王伦,便放一婢与之同行。
王伦则命婢女扶著戚氏,自领在前。
三人出了门槛,穿过闹市,王伦便与婢女道:“你从东行,进去第三巷口,中有六门,叩第四门,即有人在窗口递资归你。”
婢女心道:“女管极少肯与生人记账,这位公子相貌儒雅,妇人雍容华贵,定不欺我。”
便表应承,将朝王伦所指而去。
王伦顾之远离,想到:“可惜身缺武将,否则能追异人,观他到底。”
想到这里,忽而顶上一声怪笑,紧接有人道:“美娘,常晖来也!”
王伦照音望去,只觉冷风扑面,不能视物,慥忙之下,生怕戚氏有损,促向她的玉臂去握。
讵知夺空,王伦不免大骇,急道:“敢凭本领跟我一较?”
言甫落下,风登消。
王伦开眼,得观瘦小之汉,夜行疾服,乌巾掩面,搂著戚氏细腰,不由大怒:“夫人岂是尔等可以接触!”
瘦汉干笑一声,扯下乌巾,不屑道:“舍我其谁?”
王伦一睹,识之恰乃浴堂之异人,黄姓菜贩,心知不妙,稍作镇定,冷笑道:“走卒而已,何来狂傲?”
瘦汉倒也不愠,笑道:“大商规定,那里存有走卒不能狂傲之规?”
王伦鄙夷道:“有不能夺他妇人之律令。”
瘦汉大笑两声,转而神色一沉,回道:“若有走卒不能狂傲之规条,我当不敢触犯。只不能夺他妇人之律令,我偏要犯!”
这厢踮起脚尖,向戚氏雪颈深深一吻。
王伦怒不可遏,正待以命相搏,但念自力不足,不作智取,必与主母相觏闵。
戚氏深谙王伦长于思索,心知不可扰乱谋士静谂,饶恶瘦汉,惟将双眸紧闭,暗道:“既忍了千回,多一回若何?况我身老,死不足惜,坏了王先生这样的有智之材,我儿往后则无凭依!”
瘦汉亲过香泽,意犹未尽,但己身短,不便工作,于是搂稳戚氏,向著小屋提气一纵,升了六尺,正够窗檐,迅速假借一踏,两肩一耸,形如跳蚤,跃起丈高。
嗒的一声,他已搂著戚氏,双双站稳于瓦上。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