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应莲只道王伦不知箇中缘由,方敢大言,是故轻描淡写道:“至亲不知何处。”
王伦一听,知他所说至亲定为戚氏,又悉金通人禁之于乙牢多年,因此作揖道:“觅我主母,较揽星辰轻易百倍,细屑小事而已!”
金应莲当存怀疑,但教死马生医之念所隐,是故原本奄奄,顿获生机,慌忙起身,恭敬的问:“你真的可以作到?”
王伦神色如果已握,自信道:“计策早存,只待我主给予王伦一个条件。”
金应莲促忙道:“倘若母亲完好无损的归来,那怕将寨主之位奉与你,又有何妨?你勿多言,行事辄可!”
王伦摇了摇头,正色道:“王伦一介书生,惟求张陈所居,寨主之位,既不敢想,也不愿卧。我主无虑,只要丙丁二山犹被我主控制,主母价值仍存,暂时而言,决无危险。”
金应莲内心焦急,只觉王伦有意拖延,直如火焚,不耐烦道:“你到底需索何物?”
王伦尝偷从大众于白蛇“南堂”聆听,得悉崔鹃陈述应兴实被应秀害死,因而稍稍低首,作揖道:“金应秀一旦上临我主之山,王伦恳切的请我主抛开先前其用朱虏杀害兄长之恨,与他结好。”
金应莲想道:“王伦秀才出身,负责记账写字,不能涉足其余,否则论斩。而他却知金应秀计谋四哥,料应曾至‘南堂’。手无缚鸡之力,有这样大胆,除非失智。不然,短时探听了消息,也属灵通。”
即表真诚,说道:“阿伦,如我母亲安然无恙,以后你我不分彼此,丙丁二山,两千六百余名好汉,任你调动。”
王伦从未起眼,今存扶摇之机,又有温和之主,实愿鞠躬尽瘁,霎时情难自制,鞠躬作揖道:“阿伦定当肝脑涂地,求取功成!”
金应莲见状,徨然扶起王伦,情切不已,回道:“笃信阿伦!”
言罢,款款送之出畿,瞻之远逝。
王伦甫去未久,金应莲犹立不移。
木蕴经恰行过来,他观应莲孤身,便问:“刀笔师那里去了?”
金应莲即将王伦有计救母之事陈出,而己奖赏其权之言,暗地掩隐,只字不提。
木蕴经想到以后策画,必需谋士,心想:“倘若王伦凭借七尺之身、三寸之舌,能领妇人归还,足备军师之资,则使我平定九山、取江陵尚权之重担减轻不少,实在佳美!”
微笑道:“如他确有才能,当受重用。”
金应莲点了点头,称道:“应该。”
但感寒意袭体,生了轻嚏,抬头一望,始察冷风飘来,细雪漫漫。
木蕴经见之无心进屋,知为念母,故谂:“最好的结果,便是母子团聚。”
想到这里,金应莲忽道:“徐少侠!”
木蕴经张眼往探,但见少年一人,华服长剑,飒沓而来。
少年正是徐信凉,他取羊皮卷以后,转进乙山,如入无人之地。
又依卷所指,径闯至牢。
牢门大开,箇中无人把守。
深步其内,乃是一条长廊,两旁尽起铁柱之室,所拘皆为老夫,未视有妇。
犹再直行,到尾则弯。
兜转数番,两旁忽而失牢,俱成石壁。
又步三十,便是青砖高墙,封在眼前。
见是死路,不自道:“先头牢房并无妇女,为路线出错,还是教他人先一步带走?”
随之又想:“‘鱼水楼’跟‘芳岭’当中都有机关,此地无乃或有!”
即择眼前之墙中心所在,重摁三回。
未几,呜呜声起,砖墙剖分,各移东西。
徐信凉正待探望,两墙却止,薄开二尺之隙。
箇中漆黑,无法查看,于是取了两旁廊台的油灯,始入暗室。
甫入其内,把灯高举。
半丈相对,惟遇象般雄壮之夫,四腕俱承铁链紧缚,背贴石壁,低头若眠,喘着粗气,形大字状。
徐信凉既惘又奇,上前两步,低声问道:“前辈?”
佢夫并无答应。
徐信凉提高嗓音,朗道:“前辈!”
佢夫如有闻及,象躯微战一战,抬起头来,尽是霜乌相间的须发,掩盖脸相,惟得一双葡眼圆睁,虎视丛外。
徐信凉心中一凛,警惕起来,倒退两步,握剑欲拔,又道:“你是谁人,何会独处于此?”
佢夫冷笑一声,雪须蠕动,粗声道:“孙家小子,觌面爷爷竟敢不行三跪九叩之礼!”
徐信凉情知佢夫错意,可恼难禁,懒作解释,抽剑而出,指他眉心,喝道:“到底何人?”
佢夫又是一声冷笑,反问:“爷爷大名,孙庆归那小贼无有告诉与你?”
徐信凉聆听此言,感觉佢夫与孙家结有大仇,同自己一线,故敛愤怒,收剑还鞘,抱拳道:“晚辈徐信凉与孙家宿怨极深,于是闯来捣乱,而知前辈与孙家也有极恨,敢问缘由。”
佢夫蔑笑道:“庆归小儿孙应麟的山头叫作赤蛇,这里金蛇,我方转来,你却得知?小贼,想套我近乎,然后夺我‘太阳气劲’,遂成‘炎日**’?哼,痴心妄想!”
徐信凉一听,少年意气涌上心头,神色不屑,说道:“小小‘炎日**’,何足道哉,岂会觊觎?”
说着,又将皮卷摊示,解道:“实不相瞒,我来这里是找挚友母亲,可惜从头到尾,无有邂逅。至于孙家,庆归不识,只知他要杀我,原因未详。他儿应麟,虽跟我有过交易,但今的确为敌。”
佢夫半信半疑,问道:“你属金蛇?”
徐信凉摇了摇头,答道:“我非金蛇,也非白蛇,惟是正好来到此地,无意掀起些事。你不信我,我有何妨?只是孙家与你有仇,我偏教他不得安宁,岂是救你!”
说罢,使锋毕露,势以“偃月”,向佢夫右腕之锁链迅猛一斩。
玎的一声,锋铁相触,火花四溅。
徐信凉只觉斩在山岩之上,厚重难破,而臂宕痛,惟有收剑。
他向锁链望去,其铁不过损了表皮。
佢夫见状,冷笑道:“以卵击石?”
徐信凉登起恼火,恨道:“好心救你,你却不识好歹!”
气在头上,懒理佢夫,拾起油灯,即便出门。
未行数步,八尺之外,一人迎面走来,其人年近三十,斯文儒雅,恰乃孙应麟之子孙真。
孙真颇有异色,旋而哂笑道:“高尚的清流,竟然偷潜他人之屋?”
徐信凉深知孙真技艺,又恐其后犹存恶敌,故退几步,复进暗室。
佢夫得聆孙真之言,兼顾徐信凉折返,蔑笑道:“两个小子,谬为相敌?”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