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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人心难测

    签名结束,会议开始。高初飞还挺正规地向全体老师介绍了程庸:“在开会前先和向大家介绍今天新来的老师,也许你们见过面了,他叫程庸。今年刚从师范毕业,也是我们大成乡人。大家欢迎!”会议室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程庸起身鞠躬答谢:“我叫程庸,新来乍到,没有工作经验,希望各位老师多多帮助、多多指教。”简短的告白标志他已从心理上融入了学校教师群体。

    “今天会议安排了四项内容,先由许主任带领学习,再由我传达一下教委开学会议精神,第三项由许主任宣布课程及杂务分工,最后我对开学工作提出要求,下面依次进行。”高初飞主持会议,将一个笔记本翻开,讲话当中会不时翻翻,找找内容,发言间隙点上一根烟,还喜欢把眼睛不停地扫视会场,旨在提高会议内容的知晓度。

    许家金带领学习,有上级有关开学工作要求的通知和安全工作文件;关于教学计划制订要求的教研文章……高校长传达有关会议精神:中心小学开学工作安排及新学年人事安排等内容。前二项老师们机械地听着,抱着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会场上静静地,几个好烟者不停地相互敬着烟,小小会议室烟雾缭绕,劣质烟草味呛人。

    许家金宣布新学期的课程分工:“经过高校长慎重考虑,新学年的课程分工如下:胡维文老师五语,高校长五数,王美芳老师四语,夏远贵四数……”程庸最后听到“许家金一语,程庸一数。”许家金宣布完了课程分工,小小会议室如石激水,先是唧唧咕咕的交头接耳,后声音越来越响,群情激奋。

    首先发难是胡维文老师。听说他确实有才,当年考大学分数挺高,可因先天腿有残疾而失之交臂。后来和初三毕业生一样考,民师招考成绩都达线了,还是因残疾无缘入学。怀才不遇的情绪纠结在心头。他一直带毕业班语文,不知什么事和高初飞有了矛盾,因此今年开学前他在公开或私下的表示再也不愿意带了。那时毕业班要参加乡内统一考试,以分数的多少来确定升初中人选,录取率高低就是学校的牌子,关乎学校荣誉,校长名声、管理能力和智慧。胡维文其实并不是不愿意,而是以此来向高初飞提要求,也可以说是要挟,公开向高初飞叫板。

    “校长,主任,各位老师都在,别的事我管不了。我对本人课程分工有想法,一直都让我带毕业班语文兼班主任,升学压力太大。今年我再也不想带班了。”当然他并没有说出自己真实想法,潜台词其实许多老师都心知肚明,只是装糊涂。

    胡维文讲话时,高初飞习惯地、威严地朝每个人脸上轮了几轮。待他讲完,不给别人机会,忙接过话茬:“是啊,老胡一直教毕业班语文,还带班主任,而且教学质量一直不错。这几年确实辛苦了,他提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合情合理。”说着他把头转向旁边的许家金,“主任,你是怎样看的?有什么想法?”高初飞确实高明,把矛头转向许家金,似乎有某种默契。

    许家金“呵,呵”两声,清了清嗓子:“是啊,正像校长所讲,胡老师这几年劳苦功高。是可以考虑换个人了,可现有的老师谁有这个肩膀骨呢?”许家金习惯地抓了抓了头。他对人的原则是“多栽花少栽刺”,最好是不栽刺。不大愿意“得罪”人,当然仅限于酒前。

    “别美奉我,俗话说‘一半奉死人,一半弄死人’,我做得不够!要不然……”胡维文嘟囔着提出反击,也就是大不了的事引发的私人恩怨,上不了台面,在此不便提出。

    “不能这么说,胡老师提出不带毕业班,自然有他的考虑。可目前确实没有合适人选,再勉为其难一年吧,就一年,抬个日头下山。”许家金顺着胡维文的竿向上爬,把事和好就行了,这是他一贯工作方法。

    “说不带就不带了,逼着我带,到时教不出好成绩,别怪我啊!”胡维文不改变初衷,甚至带了点自暴自弃的意味。

    “那你有没有考虑带什么课?”许家金试探地问。

    “只要不带毕业班,什么课都行。”胡维文逼急了有点欠思考,脱口而出。

    “好的,我要的就是这种表态。会议上就应该这样,有想法不遮着掩着,最讨厌会上不说,会后乱说。”高初飞适时接过话茬,作领导都有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洞察力。“我看小程的一年级数学让给胡老师,你接胡老师五年级语文。本来准备让你从低年级慢慢熟悉,现在既然胡老师有困难,只能让你顶上了。主任,你的意见呢?”说着他把头再次转向许家金,其中的门道程庸难猜。

    “我没意见。”许家金就坡下驴,急忙回应,显然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预案。

    程庸听到高初飞的决议,一愣,这怎么行?这可关系到学校大局,一年后要是砸锅了,那可怎么交差,也影响职业生涯。

    “我……”程庸刚想谈一点想法,突然发觉有两道目光射向了他,高初飞眼光盯过来,有信任、企求与威逼同在,意义深刻。胡维文眼光利剑般刺来,有轻视、怨恨。

    “我,我……”程庸站起似乎要说什么,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左右为难。

    “小程坐下,既然胡老师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高初飞及时打断了程庸的话,有点霸道。胡维文没意见就行,怎么不考虑程庸感受。“小程虽然刚毕业,可在师范学了三年,理论知识丰富,实践经验差点,边学边教嘛,有什么问题就请教一下老胡,他教了多年经验老到,不是他压力大提出来,我还真舍不换啊。”高初飞巧妙地将胡维文换下来,把一副担子压向程庸肩上。原来这事在程庸报到时就考虑成熟了,不觉从心中对高初飞生出一种异样感觉。什么感觉?是敬佩?是胆颤?是感激?甚或兼而有之,说不清,道不明。

    出头者遭受重创,无疑挫伤后继者信心,几名蠢蠢欲动的老师把对工作量分配的不满压回。大家沉默不语,沉默有两种意义,要么是默许,要么是抗议,后者在适当的时机会表露出来。

    接下来是杂事分工,几乎和原来相同。接着就听许家金说:“‘哈老师’少先队工作很辛苦,也很出色,考虑她家中事多,本期由程庸负责……”意思很明确少先大队辅导员由程庸承担,不过“哈老师”是谁啊。只见王美芳如释重负地嘘了一口气,美目顾盼,秋波流转。瞥了一眼程庸,有幸灾乐祸之感。可她不姓哈啊!程庸也不便问。

    最后高初飞对开学工作进行布置,并提出要求。会议很快结束,大家默默离去。从明天起将各就各位做着自己愿意或不愿意,开心或不开心的事儿。

    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接受了任务,程庸有点找不到感觉,既有新鲜感,也有点茫然。试习时也接触过教学工作,可那毕竟是演习,还没正正经经进入角色。现在一切都来了,该怎样应对心中无底。

    开会结束,大部分老师都回家了。还没有正式上课,管理松散,学校只留下了高初飞、王玄标和程庸。

    因程庸初来乍到,学校总得有所表示,于是高初飞留下许家金。许家金真有办法,从旁边小店中弄来一些变味猪肉,又从学校菜园中采摘辣椒和青菜。叫来烧饭的老大娘,整出标准的四菜一汤工作餐:辣椒炒臭肉、炒鸡蛋、小干鱼、青菜和紫菜汤。从房间中拎出一桶散装白酒,“好啦,一切齐备,算是简陋的接风晚餐。”许家金搓着手,连说着:“太简单,不成敬意。”没有找到杯子,就一人一只碗,真有点大碗喝酒的豪情。

    酒倒入碗中,酒气刺鼻,不大好受。程庸推脱:“实在不能喝了,中午和几个同学喝了不少。”。

    “中午打了底子,就更能喝了。凡是新来的老师,我们都试试量,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不喝不行?”王玄标来劲了。张嘴咕嘟咕嘟喝了近半,然后将半碗酒放在程庸面前。无疑是将程庸的军,心想:我就这么站着,看你小子喝不喝。

    原来他和许家金有酒瘾,在酒厂打来散装酒,每天都来那么一点。他们还给酒取了一个诗意名字“醉生梦死汤”,挺伤感的,后来才知道他身后有段心酸经历。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王玄标正在大成公社初中读二年级,成绩非常优秀。就在那年,他被选中进师范学习,准确地称为“速师班”。所谓“速师班”,据他说当年许多老师错划右派,没有人教书,只能从优秀初中生选人,经过简单培训就上岗,他有幸赶上了。刚学习二个月就分配到地方从事教学工作。可塞翁得马,焉知非祸。在那个非常年代,同去的几名同学都是根正苗红,而他家成份高,倍受歧视。当时老师们分为两派,可两派都不愿意接纳他。于是他成了夹缝人。一次一位同事,在中心小学开完会回来悬梁自尽了。这给他的刺激太深,他成了惊弓之鸟。本来同去的大成同学想组建一个团队对抗外来者,可他实在不敢出头,遭到了唾弃。当别人纷纷回到大成公社时,他滞留在当地多年。家中已有三个孩子生活实在不便。最后在余良谋帮助下才如愿以偿。不过余良谋也鄙视他的为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个小人,甚至在后来的职评中也制造阻力,这是余良谋当权后的事。

    王玄标回来后不久,家中又发生了变故。一直在家辛劳的妻子在一次雷雨中,遭雷击而亡,留下了三个孩子。在乡下如果遭雷劈而死,认为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这让王玄标伤不起。为了让孩子有人照顾,他不得不续弦,可不大如意。在生活轮番打击下,他爱上了杯中物,性格扭曲,说话有点阴阳怪气。

    程庸哪知这背后伤心事,总认为他不近人情,可王玄标打了个抢手快。程庸实在喝不,不喝可不行啊,只得勉强嘬了一口。王玄标不动声色地站着不说话,在酒和辣椒刺激下,满脸通红,汗出如浆,不停用毛巾擦着。

    “老王,小程老师实在不能喝,还是我俩喝。”许家金打着圆场。

    “我又不是和你喝,你掺什么搅?”王玄标不依不饶。“小伙子本领不小,敢接老胡五语,肯定有两把刷子。”原来是为胡维文打不平。与程庸拼酒能解决吗?

    “老王,还是我和你喝吧。”高初飞适时来解围,他刚将事忙完。后来才知道他有个习惯,总是要把处置的事处置好,才肯吃饭,据说放松身心吃起来才惬意。

    王玄标没话说了,端起来喝下,红脸变成了猪肝色。是酒过了,还是气不顺,不可得而知。

    程庸见状,心道: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了人,看来不喝,今天会闹出不愉快。连忙站起来:“王老师,刚才酒劲往上涌不敢喝,实在对不住,我还是喝了吧。”强忍刺鼻酒气,仰起头咕咚、咕咚一碗酒饮下,胃内一阵翻腾,不好要出丑,忙跑向走廊,一股酒箭射出,人也随即瘫倒在地,脑中一片空白,失去知觉。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