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窝有些无语的看着律,突生感叹,总觉得任何事情碰上了眼前这人,就会迎刃而解。
“教官,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身旁,土著人忽然朝律敬了个军礼。
“吃饭去。”律明显是随口把他们打发了。土著人却如聆仙乐,个个泪流满面的奔走。
“这……这些是……”窝窝一头冷汗。
“原著民。”律冷静的说,“我身体还没好,为了保证我方战斗力和影响力,我决定建立一个临时军事基地,这群原著民就是基地的第一批战士,我会教导他们搏击,地道战,巷战,阻击等等,走农村包围城市路线,三个月之内攻下神龙教……”
窝窝已石化。
律咳嗽一声道:“这都是过去式了,计划跟不上变化……叶修已经派来了水军,这场战争,就让给他们好了。”
“那我们呢?”窝窝忍不住问道。
“回去!”律说完,闭上眼睛,倒向窝窝。
“感冒还没好!”窝窝大惊失色。
“……小心传染。”律双手扶在窝窝肩上,微微弯腰,额头触在窝窝额头上,轻声说。
“没有关系。”窝窝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任由他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扫着她的脸,她的眼,脸一点一点红起来,嘴上喃喃道,“没有关系……我不怕……”
是的,她不怕。
趁着眼前的人最柔弱的时候,窝窝将唇轻轻向前一凑,在他冰冷的唇上沾了一下。
这一次,换律睁大了眼睛,半天才憋出一句话:“……直接传染。”
窝窝红着脸,别过头去,嘟囔道:“……律大人,你亲我做什么?”
……别崇拜窝窝,她只是个传说……传说中做了不肯承认,吃了不肯付账,还要栽赃嫁祸到别人身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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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霸王餐也是犯罪的一种,以律的身份,可以立刻给之定罪。
于是,律捏住窝窝的下巴,轻轻的将她的脸扭向自己,冰冷的唇沾在她温暖的唇上,那一刻他缓缓闭上眼睛,让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暖点燃在心头,像黑暗的地窖中一点橘色的火光。
窝窝的脸却像烙铁一样通红,僵硬在律怀里,心里升起一股偷j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我去把事情解决掉。”律伸出一只手,抚在窝窝眼上,“你在这里等我吧。那方逸我已被我挑断手脚筋,不会对你产生威胁。”
“好啊。”能够远离危险地带,那真是求之不得,窝窝一边说一边扒着律的手。
却只来得及看到一只通红的耳朵。
律已经转过身去,冷静的将美国独立宣言背诵了一遍,将土著们感动的涕泪横流,大吼着自由,自由……然后p颠p颠的跟在他老人家身后,去搞他们的农村包围城市运动了。
窝窝目送他离去,耳畔,轰鸣的炮声已经停歇。
他的背影坚定厚实,就像传说中的盾骑士。
独自活了这么多年,窝窝早就不信童话中所说,她习惯了摔倒,然后爬起来哭,哭好了,继续上路。
她从来就不奢求有人会护着她,从不奢求有人会无时无刻的将盾竖立在她面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工作着,她就像一件廉价零件,谁会爱上一枚千遍一律的零件呢?
我并不是特别的……窝窝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我只是,千千万万的零件中的一枚,迟早生满铜锈,然后被丢掉。
“律大人啊,等事情解决了,我会怎么样呢?”窝窝忽然朝那个背影问道。
这应该是奢求吧。
对别人来说,她也许还有点用。可是律太完美了,她呆在他身边,不但派不上用场,还时常拖累的他倒霉。
所以,这应该是奢求吧。奢求着他来决定她的命运。
律坚定前进的步伐为这一声呼唤顿住,然后,是一阵悠久的沉默。
这样的沉默,就像宣判之前的静谧,窝窝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和打鼓似的,眼巴巴的瞪着律的背,手足无措。
不知过了多久,一分钟,还是一个轮回,律才咳嗽一声,问道:“……你会养猫么?”
“……会。”窝窝答道。
“咳咳……”律又是一阵咳嗽,也不知是不是感冒引起的咽喉痛,好半天,他才止住咳嗽,背负双手,仰头望天,淡定道,“那么,你愿意跟我养同一只猫么?”
窝窝一脸迷茫,然后,突然间云开月明,双手捂住脸,背过身去,蹲在地上,有些抽噎的笑道:“好啊!”
律微微侧过头,看着那娇小的背影,温柔微笑。
被称为机器人的律,人生中第一次,微笑的像个人类。
而窝窝,擦干眼泪,坐在原地傻笑……就好像这世上一切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人一样。
方逸浑身是伤,被丢在一旁,兀自愤恨的看着窝窝。
窝窝足足笑了半个小时才注意到方逸,连忙从地上抓了根木g,戳他的头……
“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方逸大怒。
“我从来不杀人,我就戳人!”窝窝对方逸一点好感也没有,想起小皇帝,想起律的伤,想起刚刚被他追的绝地大逃亡,她就忍不住……戳戳戳。
方逸大恨,禁不住破口大骂,而窝窝是听国骂长大的,他那点绝对是不疼不痒,最后只换来窝窝的一顿猛戳。
“咦?是方师哥的声音!”却不想,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响起,然后草木沙沙声响起,不多时,一名红衣女子便撞了进来,却是刘依舟!
“师哥!”刘依舟一见方逸,顿时红了眼睛,“是谁伤的你?”
“……不是我。”窝窝丢掉木g抱头投降,她好恨,她就该塞把草在丫嘴里再戳的!
刘依舟铿的一声拔出剑来,就要杀了窝窝给她方师兄解气。
“住手!”两声大喝同时响起,戴着鬼面具的双纵身而出,一道掌风就将刘依舟打飞出去,一只手拉着窝窝藏到身后。
另一边,苏荃浑身是血,被几名女子搀扶着走出林来,见了双的身手,顿时眼前一亮,再看他护着窝窝的姿态,顿时笑的意味绵长。
“原来是陆家小姐,不想苏荃一辈子大雁,今儿却被雁啄了眼,看不出你居然能制服白龙使方逸。”苏荃妖媚的笑道。
“夫人求你,求你救救……不,放过方师哥吧!”刘依舟嘴角淌着血,却拼命爬过来,抱着苏荃的腿哀求道。
苏荃怜惜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看向窝窝。
“请便请便。”窝窝连忙答道。双虽然厉害,但是看苏荃身后二十多名红衣女剑客,万一一语不合打起来,殃及池鱼多不好?不如把方逸送出去,大家结个善缘,就此别过。
只是苏荃之意并不在方逸身上。
“领了人,还不快走?”苏荃淡淡的对刘依舟说道,“神龙教完了,神龙岛也完了,你爱去哪就去哪吧,能活多久,就活多久。”
刘依舟眼圈红了红,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方逸,然后,朝苏荃崩崩崩的磕了三个响头,道:“谢夫人成全,若有来世,刘依舟做牛做马来报答!”
说完,她便起身跑向方逸,不管他愿不愿意,将他艰难的背在身后,吃力的逃走了。
“夫妻并蒂如连理,这孩子真不错……对了,陆姑娘,你怎么不回洪龙身边?”苏荃笑道,“他受的伤可不比方逸轻。岛上来了很多朝廷的人,附属村子里的人又在这个时候内讧,他……一个人很苦呢。”
“不瞒夫人说,我不姓陆。”窝窝对苏荃道,“我是前往云南和亲的和硕公主。神龙岛图谋不轨,意在谋国,覆灭是早晚的事情,夫人不用太过纠结于此,至于那洪龙……我会求皇上饶他性命的!”
苏荃身后的红衣女剑们闻言已经齐齐抽出剑来,一名女子狠狠道:“夫人!抓住她!朝廷退兵!”
“住手。”苏荃妙目一横,淡淡笑道,“如果她有这么重要,朝廷就不会让她和亲云南了。谋国谋国……那云南吴三桂,谋的也不就是这江山社稷么?”
红衣女剑们不甘心的收剑回鞘。
“和硕公主。”苏荃看着窝窝,淡淡笑道,“我观你的样子,应该是知道我们神龙岛和吴三桂的盟约。只不过我们一个小小的神龙岛倒了算什么,吴三桂和罗刹国才算得上是一内一外的强敌……你肯不肯跟我结盟?只要你保我性命,我就把一个大秘密说给你知。”
“我穷的只剩下秘密了,你的秘密够大么?”熟读鹿鼎记的窝窝耸肩道。
“当然。”苏荃呵呵一笑,媚态天然,“你可知罗刹国正在内乱,他们的皇帝死了,而有顺位第一继承权的王子却在我们神龙岛上。”
顿了顿,苏荃才一边注视着窝窝的表情,一边一字一句的道:“他的名字是伊凡,不过……他的汉人名字你应该更熟,洪龙。”
晴天一个霹雳差点劈死窝窝,洪龙?大种马?种马皇帝?
“你可别不信,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苏荃道,“现在罗刹国有两股势力,一股是索菲亚公主的,打的却是她的弟弟伊凡的旗号,另一股则是皇后娜达丽亚的。我神龙岛本就是罗刹国的附属,听从罗刹皇族命令,前些日子这两位一起向我下令,索菲亚公主让我尽快将洪龙护送到莫斯
科,皇后则让我想办法杀了他……这事她们都没有告诉洪龙,怕他下不了手。呵呵……这次的事
情你以为是空x来风么?不是的……洪龙的确是罗刹皇帝阿莱克修斯。米海洛维支沙的儿子……”
一边说,苏荃一边从怀里掏出两封信来,信笺上封着家族徽章,的确不是中土信笺的模样。而她刚刚说的有理有据,虽然荒诞了一点,但是一时之间能编出这样的故事,还能拿出证据,说谎大家窝窝都不得不承认,她很令人信服。
“我把这两封信都给你,还有一个重大秘密。”苏荃朝窝窝伸出手,勾了勾道,“来吧。”
双向前踏出一步,苏荃立刻退了一步,笑道:“你武功太厉害了,奴家好怕,公主……还是你自己过来吧。”
说完,她朝身侧看了一眼,那群红衣女剑客会意,便纷纷一退,算是给两人留足了空间。
窝窝想了想,决定接受。
因为这事属于走过路过,错过就没了。她想,律大人会想要这份秘密的。
于是,她向前几步,走到苏荃身边,苏荃微微一笑,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缓缓将唇递到窝窝耳边,一只手将信递送过来。
“我骗你的。”耳畔,那柔媚的声音轻笑道。
窝窝大惊,那持信的手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粒药丸塞进窝窝嘴里,然后素手在窝窝胸口一拍,那药丸就滚下了窝窝的肚子。
双大惊失色,冲上前来一把将二人拉开,一只手掐住苏荃的脖子,已经来不及掩饰,张口就吼:“解药拿出来!”
红衣女剑们抽出剑来,苏荃却摇摇头,笑道:“你们走吧!立刻给我离开!”
“夫人!”女剑们泣道,“让我们侍奉在你身边!”
“我已经不需要你们了,滚。”苏荃淡淡笑道,“把我教你们的东西全部忘掉,离开神龙岛后,找个温厚的男子嫁了吧。”
女子们几经哀求,苏荃态度却极为坚决,最后,只好一个个哭哭啼啼的磕了头,离去。
待她们走后,苏荃嘴角一行鲜血缓缓落下,染在双的手上。
“你!”双楞了。
“我活不长了,你也别想用酷刑从一个死人嘴里撬出点什么。”苏荃轻笑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刚刚给她吃的是豹胎易筋丸,这个岛上只有三个人会解,其中一个已经死了,我也快死了,最后一个,是洪龙。”
“你想我们去救他?至于么?你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窝窝抠喉咙抠了半天,还是没能把药吐出来,丧气的说。
“是啊。”苏荃大大方方的承认了,然后笑道,“他现在在潜龙滩,你们最好快点,如果他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能救你了。”
双无奈的看向窝窝,沉闷的说了一个字:“走!”
窝窝其实并不想去……比起和律作对,她更相信回头律就会从九十九层调来解药,想用清朝的解药毒死三十七世纪的人,太有难度了。
可是急不死窝窝急死双啊,他见窝窝半天不动,直接把丫往肋下一夹,拔腿就要跑。
“慢着!”被他丢在一旁的苏荃挥手将一封信笺s来,“把这信拿去!到莫斯科找索菲亚公主!她会保护他的……这件事,我没有骗你!”
双接过信,对她冷哼一声,然后不管窝窝怎么挣扎解释,蛮横的带着她奔向潜龙滩。
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苏荃眼前。
苏荃躺在地上,广袖散开,如同一双蝴蝶翅膀,早先封住的周身大x一个一个解开,静静流淌的鲜血,将她染成了一只红色的蝴蝶。
与那个人……斗了多少年,她已经忘记了。
她一直很喜欢找他麻烦,看他苦恼的样子。于是曾经一度,她以为自己是很想杀了他的……结果,临到头来,她才发现……
“龙……你可不能死哦。”苏荃缓缓闭上眼睛,金色的阳光漏进树叶的缝隙,落在她的脸上,细细碎碎的光芒荡漾着。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找你的麻烦了……你,开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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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横一叶舟,隔岸观烈火。
刘依舟撑着小船,匆匆离开神龙岛。神龙岛上一片大火,方逸静静的躺在船上,火光掩映在他的脸上,却温暖不了他冰冷的瞳孔。
“师兄,我们该去哪儿呢……”刘依舟站在船头,江风猎猎,吹起她的红衣,她忽然愣愣的问道。
是啊,他们该何去何从呢?
他们身上都中了神龙岛的毒,只有为神龙岛尽心办事,才会按月给解药。可是现在神龙岛亡了,他们的命也不久了……
忽然,刘依舟抿唇一笑,没有了往日的怯弱和患得患失,却像一朵迎着日出绽放的小花,日出而开,日落而谢,无怨无悔。
“……这样也好啊,最后的时间里,能和师兄在一起,真的很好。”刘依舟叹了一口气,微笑着说。
以前,她一直以为她最怕的是死。今天,她才终于知道,原来她怕的不过是孤孤单单的死去,而他不知道。而只要与他在一起……她其实,一点也不害怕。
“师兄,我……”刘依舟回过头,脸上兀自在笑。
而方逸的剑已经刺进了她的胸膛。
他黑dd的眼睛宛如凝着一汪死水,水里沉浮的是尸与血,这个世界的人与事印在他眼里,就都成了地狱。
“我的一生,都是被你们两个毁掉的。”方逸冷笑道,“我再也不会信你们了,永远也不!”
一壶烈酒两味香,一味终会掩饰掉另一味。此时此刻,方逸心里只剩下y沉沉的恨。
“我本该是沐王府忠臣义士,但是因为你……小王爷和师傅连着我们两个都不信任了起来!”方逸手腕上都是血,他一只手颤巍巍的扶着剑,另一只胳膊拼命压着剑柄,要将剑刺的更深,
“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机会,可以洗刷耻辱……但是结果呢?你为了活下去,求我给苏荃当男宠!我是为了你……我才……可是,转身不见,你就嫁给了他人为妾!你对得起我!”
方逸的眼神又毒又冷,不只是她,还有一个人……装作柔弱无辜的扑在他怀里,诉说着甜言蜜语,转身之际,立刻扑入别的男人怀里。若不是因为……她不肯和他走,她不肯选他,他又如何会落到这番境地?
这两个骗子!
刘依舟张开嘴,口齿间都是血。
她看的很清楚,支撑着方逸刺出这一剑的,是对她的憎恨,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所以,只要她讥讽的问一句,你敢发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吗?你做男宠,难道不是为了保住你自己的命么?
看,多简单的几句,就能打碎他所有虚伪的理由。
可是她终究是说不出口啊……
如果只有恨我,才能活下去的话,那师哥,你就恨吧。这样……我一辈子都活在你心里。
红衣少女落进水中,鲜血在江面上晕开,像一池落花。
方逸气喘吁吁的倒在船上,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良久,才缓缓爬起身来。
他唇边带着一丝解脱的笑意,然后,望向神龙岛的方向,目光顿时y沉起来。
“还剩一个……”他说。
“还剩一个!”神龙岛上,尸横遍野,一场内讧便宜了吴应熊和施琅。大军直下,尚未恢复力气的神龙教教徒死伤惨重,一退再退,直至潜龙滩,潜龙困于滩,洪龙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束手就擒吧,本将军正好需要一个俘虏问话。”吴应熊横枪而立,似笑非笑的看着洪龙,
“识时务者为俊杰,该死的都死了,该降的都降了,你要做哪种?”
“只要抓住你,我就不算输。”洪龙浑身浴血,懒散的笑着。
“想要擒王,且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吴应熊哈哈笑道,“来人!放箭!”
一群弓箭手涌了过来,齐齐弯弓备箭,洪龙脸色一僵,冷笑道:“小贼!你连与我一战的胆量都没有么!”
“成王败寇!”吴应熊一甩披风,背过身去。
事已至此,无力回天,洪龙仰起头,江风猎猎,鼓其大袖,四面楚歌,霸王逝去。
“哈哈哈!!”洪龙大笑一阵,大声吟唱道,“我洪家,西楚霸王属下,承天之志,欲起兵戈战千里,复我霸王之气!湖泽大风,蛟蛇化龙,却不想一世成空!哈哈哈!!!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燕赵悲歌,悲怆之气
,吴应熊不禁为之动容。可是,他毕竟是将军,不是武林豪侠,一军主帅,不可以身犯险,与人做困兽之斗。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吴应熊再次喝道:“放箭!”
被洪龙生生震住的士兵这才回过神来,咬牙松手,一阵箭雨朝洪龙s去。
力拔山兮气盖世。
洪龙大笑,飞身而起,大袖如旗,身如蛟蛇,卷起一阵大风,将箭雨纷纷打落。
时不利兮骓不逝。
“再放!”吴应熊喝道。后一排弓箭手立刻上前一步,替下前排,又一阵箭雨朝洪龙s去。
这一次,蛟蛇却无力回天。洪龙已是强弩之末,刚刚一击已经动了他的元气,勉强挡了一阵之后,一支利箭重重的钉入他的大腿。
骓不逝兮可奈何。
“少主!”霸王之气可动人,投了降的神龙教人已经泪流满面,不顾身死的夺过身旁士兵的枪弓,冲上前去,要为洪龙而战!
“哈哈哈!来来来!随我一战!”洪龙见此,精神一震,大声高歌,“湖泽大风兮,蛟蛇化龙兮,力拔山河兮,西楚霸王也,战我一世兮,死而无憾也!”
“湖泽大风兮,蛟蛇化龙兮,力拔山河兮,西楚霸王也,战我一世兮,死而无憾也!”
“湖泽大风兮,蛟蛇化龙兮,力拔山河兮,西楚霸王也,战我一世兮,死而无憾也!”
“湖泽大风兮……”
江畔一阵高歌,叹英雄奈若何。
人,越战越少。这群人不比洪龙,箭雨之下,不消片刻便化为一捧黄土。
而洪龙,身中数箭,尚杵着一杆长刀,垂首而立。
他不倒,众将便不敢放下刀兵,仿佛他一人,便是一国之军。
“你安息吧。”吴应熊叹道,“英雄一世,我不会让人亵渎你的尸首,定让人收敛尔等尸骨好好安葬。”
到此为止了么?
洪龙抬起头来,脸上染血,却依旧是那副懒散轻笑的样子。
虞兮虞兮奈若何。
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忽然明亮起来,洪龙踉跄的上前一步,叹道:“窝窝……”
吴应熊楞了楞,一回头,却是狂喜。
绿衣少女和一名鬼面男子不知何时来到了这处战场,吴应熊伸出手,想要迎接那么少女,她却蹙起眉头,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吴应熊楞了楞,刚要伸手去拦,却被鬼面男子挡住。
“不要妨碍她。”鬼面男子低声道,“而且,你已自身难保……”
说完,一枚响箭已从他手中发向天空,不远处吴应熊的战船忽然轰然一响,冒起了熊熊烈火。
“混账!”吴应熊见之大怒,伸手去抓鬼面男子。
鬼面男子,双诡异一笑,出手如电,竟走人体之重脉,瞬息之间便将这位横枪马上的将军拿下,归根究底,将军胜于战场,侠客不输偷袭。
“总舵主!”一群汉子这时已踩着小舟匆匆而来,个个飞檐走壁,数量虽然不多,质量却不错,一时之间,竟然也能和失去首领的朝廷兵马打个平手。
“带人上船!”双大喝一声,立刻有几个人抢上前来,将窝窝和洪龙抢上了船,划桨就跑。
吴应熊哪里肯,只是身不由己,不禁咬牙切齿,看着那小舟渐渐远了,心里一阵怒骂,施琅你人在何处!
施琅此刻自身难保,他落在了律手中……面对强势无比的王爷,只好乖乖的交接兵权中。
而窝窝,却心中一凛:“总舵主?”
“对啊,是我们大公子。”划船之人,她居然还挺熟,正是天地会贾老六。
不禁回首,望向江岸上那人,身手矫健,横一柄长刀为战,霸气横生。
原来是你……十八哥。
正心绪复杂间,手腕却被一人握住,回过头来,却见洪龙一边吐血一边朝她似笑非笑道:“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东西?真没想到,咳咳……你一边是和亲公主,一边却又和天地会有勾结。”
“我……”窝窝我了半天,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那似笑非笑的面孔,带着丝通透带着丝落寞,却似已经看穿了她。
“你骗的我真惨。”洪龙似笑非笑道,“我只道你是我神龙岛上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只道你喜欢的不过是山野间打柴的儿郎,只道……会拼尽性命去抢你亲的,只有我一个人。”
可是,她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他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谁的人,是朝廷,是吴家,还是天地会?护着她的人这么多,他根本就不知道,她喜欢的究竟是谁……
窝窝看着洪龙,微微有些紧张起来。
当谎言被戳穿的时候,她往往都要付出很沉重的代价。谎言越大,代价越重……此时此刻若按洪龙的脾气,就是杀了她,她也不会觉得惊讶。
“……你不需要怕我。”良久,洪龙却忽然叹了一口气,颤巍巍的手抬起来,满是血的手指抚摸在窝窝脸颊上,“在这个世上,你唯一不需要怕的人就是我……你懂么?无论你做错了什么,骗了我多少,我都不会怪你……因为我……是如此怜惜你……”
“对不起……”窝窝忍不住握住洪龙的手,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对不起……”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看透了她,却轻易的原谅了她。
可是,一直以来,她都看错了他,害怕着他,疏远着他。
最悲哀的是,真是因为他看透了,所以她已经无法骗他……骗他一句,其实我爱你。
“没有关系……”洪龙冰冷的手指缓缓拂去窝窝眼角的泪水,他微笑道,“我原谅你了……呵……这世上,如果连我都不原谅你,就再也没有人会原谅你了吧……”
“再也没有了……”窝窝一阵点头,“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会如此怜惜我……会因为这般怜惜,而原谅我了……”
“是吗?呵……听了这话,我却有些高兴呢。”洪龙缓缓闭上眼睛,调侃的笑道,“小娘子,过来让爷调戏下吧。”
这一次,他没有动手动脚,因为他的手脚都冷的发白。
这一次,他没有褪下衣服秀身材,因为他的身上尽是鲜血,千疮百孔。
这一次,窝窝却静静的俯在他的胸口,小心的听着他的心跳声。
……他的心跳,是如此这般的脆弱,接近于无……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笑看王子
说着漂亮的谎言,像一只哗众取宠的雀鸟,以为自己漂亮的羽翼迷惑了他的眼睛。
结果到头来,他的心,一直明明白白。
那些虚伪的谎言,原来骗不了任何人,除了她自己。
窝窝将头枕在洪龙胸口,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泪水汹涌,却全身都在发抖。
他早就看穿了她,却始终不肯拆穿她,一边原谅了她,一边把自己扮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心中不忍,他……怜她惜她。
“开船,快!”一个身影稳稳的落在船上,却是戴着鬼面具的双,或者说……茅十八。
“是!总舵主!”贾老六应了,赶紧划起浆来,“出什么事了?兄弟们呢?”
“分头逃了。”茅十八叹息一声道,“朝廷的人不止这一批,另一批由他们的小王爷带着……十分厉害,既然我们已经烧了他们的战船,把他们困在岛上了,就无需再同他们做困兽之斗。”
他看起来样子很疲惫,身上受了很多处伤,右手伤痕累累,左手撕了身上的布,慢条斯理的包扎着右手,一双眸子却凝在窝窝身上。
“窝窝,让一让,我来救他。”他声音温柔,呼唤着窝窝的名字,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睡在英烈夫人庙里时一样。那时,她不是和硕公主,他也不是天地会总舵主。
窝窝缓缓抬起头来,呆呆的坐在一旁,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好半天,才看向茅十八,很勉强的唤着他:“十八哥,救他。”
茅十八语塞,静静的看了她半晌,才单手将洪龙扶起,拍在他背上,将一身内力汇入他体内,为他疗伤。
一时间,只有江风猎猎,江水滔滔,他二人,却相对无言。
其实,这二人早就设想过无数次与对方再会时的场面,在梦中演练过无数种再会时要说的话,可是今时今日再会之时,却发现无话可说……因为那个想要诉说心意的人,已经变了。
也许,在他们分开的那一刹,他们就已经变了。
过去,他们在一起无话可说,是因为不需要说。
现在,他们在一起无话可说,却是隔着两个世界的距离,你不懂我,我也不再懂你……一切都得重新开始。
几个时辰就这么在沉默中过去,直至靠岸,他二人无话可说。
“总舵主,天色晚了,我们明日再行吧。”贾老六跳进水里,拉着船头的半截铁链,将小船扯到岸边,“我去前头找找看有无人家!”
茅十八缓缓的点了点头,收回了手,洪龙一下子倒在窝窝怀里。
如果是以前,窝窝肯定伸手一推,把他推到海里去,让丫去龙宫当他的大种马……因为她相信,这个狡诈y毒的蛇蝎男子,一定会大笑着在水里站起,懒洋洋的说,豆腐没吃到,反而喝了一大口海水。
可是现在,她只想环着他,将手收紧。就像古代的蠢农夫,将冻僵的蛇藏在衣服里一样。
世人若谤我,笑我,欺我,打我,我自笑之……尔虞我诈的世界,窝窝早就习惯,你若对她不好,她不会介意,她会试着忘记,试着承受,甚至试着欺骗,以牙还牙,如同一根弹簧。
可你不能对她好……
“窝窝,你没事吧?”茅十八忽然看向她,觉得有些不对头。
那森冷的,究竟是谁的体温?
窝窝抱着洪龙,瑟瑟发抖,脸色很难看,就好像自知犯了大错的小孩,被自己曾经说过的谎言,压的窒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能用一辈子,来赎罪。
那样的面孔,茅十八日日夜夜都看见。那是他自己,无数个日夜被这样绝望的负罪感所压抑着,每一天,世界都在崩溃,每一天,他都觉得自己在死去。
“不是你的错,窝窝。”茅十八连忙单膝跪在窝窝身边,左手抚在窝窝脸颊上,“你的事,我都知道。你也只是迫于无奈,没有任何事是你做的了主的。”
“这次不是的。”窝窝愣愣的说,“我总是说谎,但是我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错的……因为我没有伤过任何人,哪怕是说谎,我也从来没打算骗别人什么……但这只是我一厢情愿。他相信我,虽然他早就知道我在说谎……我,我遭罪的时候总是觉得很委屈很无辜,可是现在……我根本就无法保证,是不是还有人和他一样……不是相信我说的谎,而是因为相信我,怜我惜我,所以……变得很惨……十八哥,你是不是?”
茅十八愣住了。
她的谎言,他早已看透。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独来独往缺根神经的江洋大盗,他是所有汉人义士的领袖。从他救出被吴三桂关押的武林豪杰之后,名声更盛其师,每日他都忙的焦头烂额,无数的人等着他发号施令,无数人的生死掌握在他手里。
可他接受总舵主之位的唯一一个原因,就是借众人之力寻她踪影。
寻得之日,却是和亲之时,知无力抢亲,只能静待时机,却不想一等再等,居然等来了真相。
她并非忠臣义士之女,其母更非前朝文官闺秀,而是名满天下的名妓陈圆圆,红颜祸水误了汉家江山的女子。她与鳌拜并非深仇大恨,她与皇帝更无血海深仇,她三句话里并着两句假话,他日理万机,却分不清她的虚实。
可是,很奇妙的是,他居然一点也不在乎。
那么多的谎言一一在脑中闪过,他再启眼时,却是心疼的微笑,若非他无用,怎用得着她说那么多谎话来自保。
谎言只是她的外壳而已,在外壳里面,是一只柔软的蜗牛,就像她的心,只要对她好一点点,她就会感动的蜷缩在一起,像一朵含羞草。
所以,他不怪她,无论她说了多少谎话。
那么多谎话如浮云般飘过,他始终都信,这只柔软的蜗牛,不会拿爱情说谎,她说喜欢他,就是喜欢他。
而这就够了。
“我也是!但是,你听我说。”茅十八静静的凝视着窝窝,对她斩钉截铁的说,“他不会死,我也不会!谁都不会死,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补偿!”
“……”窝窝呆呆的凝视着茅十八,眼泪一滴一滴的落,“……我很害怕。”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茅十八温柔的微笑着说,“……等他醒了,我还得揍他一顿,他非但没有变得很惨,反而因祸得福。你一个公主,我一个舵主,两个一起伺候着他,连皇帝都没有这种待遇。”
窝窝一边哭一边笑,点了点头。
……他的确是因祸得福,茅十八无奈的想,这个男子何德何能,居然能探进厚厚的壳里,碰触这只柔软的蜗牛。现在她感动的要死,他只要没死,那好日子真是指日可待。
习惯性的揉着窝窝的脑袋,茅十八有些宠溺与无奈。
……这又何尝不是他的救赎。一直以来,他都在等待着这一天,能够一直在她身边。
忽然,一阵枪响,茅十八目光一寒,暴立而起,跃至岸上,只见贾老六远远的跑来,气喘吁吁的吼道:“总舵主!快……”
话音未落,一阵枪响,贾老六身体扭曲了几下,然后翻倒在地,一声不吭的死掉了。
他的身后,却是七八骑黄须碧眼的外国士兵,一个个身材魁梧,神情凶恶,手上握着火枪,腰上别着弯刀,马背上多是抢掠来的皮草财物。见了茅十八一人落单,便叽里咕噜的吼了起来,再见茅十八身后一名单薄的小姑娘,便纷纷大笑起来,策马上前。
茅十八只留一条独臂可用,却也不是他们能冒犯的。
面上盖着狰狞微笑的鬼面具,长长的红色穗带在夜风中张扬,茅十八一身内力尽得陈近南,一身武艺则来自海大富,当日释独臂神尼等人,又得这些江湖老前辈赏识,传得精妙绝学几件,于是当今武林之大,能打的过他的却不出一只手掌。
于是电光石火,七八名骑士已经落了马,被茅十八一阵恨揍,其中一个被揍的没有办法了,居然舍弃了母语直接说起了汉人语言:“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
茅十八咦了一声,也许是觉得有趣,这一拳终究是没有打下去,一把将他拎起,淡笑道:“你们的大本营在哪里?”
这一声虽然在笑,却是动了杀机。
这些罗刹士兵天天劫掠汉人村子,杀人劫货无恶不作,且又与吴三桂有勾结,意欲染指大清,无论是天地会还是朝廷中人,对之都是毫无好感的,能力允许,能杀几个就是几个,更别提他几人刚刚还杀了茅十八的属下。
“在,在鹿鼎山……”那罗刹士兵却不懂何为笑里藏刀,还带着西方投降不杀的浪漫主义思想,单纯的看着茅十八。
“谁是你们的头,有多少人?”茅十八见这厮如此好说话,江洋大盗的本性又暴露出来了。
“我们都是高里基大人麾下骑士……一共两百人。”那罗刹士兵算是世纪好俘虏,真是有问必答。
茅十八笑出了一口白牙,虽然隔着面具看不到,抽了那罗刹士兵的弯道架在他脖子上:“带我们去!”
不等他回答,茅十八就果断的将身旁未死的几人割喉杀掉。
可怜那罗刹士兵人高马大,像两个茅十八拧成的,站在比他小那么多的茅十八面前却吓的像只鹌鹑……
茅十八令他牵了马来,托了洪龙与窝窝走,自己则与他一匹马,好暗中挟持。
却不想,窝窝人太矮,爬那马爬的要死要活的,怀中藏的信笺一时不察,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灰色的信笺上盖着红色的家徽印,那罗刹士兵顿时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窝窝,又看了看茅十八,忽然大喜道:“自己人!自己人啊!神啊,原谅我刚刚说谎了,高里基已经死了,现在我们的领导者是索菲亚殿下……啊,您一定是神龙教教主夫人……您……”
那罗刹士兵一手指着面无表情的茅十八,倍儿激动的吼:“您一定是我们的伊凡王子!!”
笑看不负
索菲亚公主的军队占领了鹿鼎山,平日里就靠出外抢掠过活。王后的军队已经占据了附近一座城寨,索菲亚攻了好几次,却是久攻不下,人人郁闷。王后又派人来散播谣言,说伊凡王子根本已经死在了中国,号召大家归顺于她的小儿子,一起打到中国去,抢夺疆土和黄金,于是军心颇为动摇。
索菲亚正在惆怅之际,近侍却冲进屋,带来了一个消息,保罗带着伊凡王子回来了!
索菲亚一惊,然后,远比刚刚更惆怅了。
老实说,她的确有个弟弟叫伊凡,但是,他早就已经死了,只不过她兄弟姐妹太多,这个小弟弟的死讯在她手底下过了遍,她就忘了,于是连她的父母都不知道。这次哥哥死了,王后趁机夺位,把她的几个兄弟都杀了,要把位置给她的小儿子,她焦头烂额之际,才忽然想起了捏造伊凡还活着的假讯来骗取军权,让将军大臣们跟着她杀了王后报仇。
至于伊凡的人选……想了想去,她想到了与哥哥交往甚密的神龙岛,就说哥哥早就预料到嫂子会这么做,所以提前将伊凡弟弟送到神龙岛上,交由神龙岛岛主抚养,必要时刻,可以动用神龙岛的兵力来帮助她。
一切都很顺利,这个消息一发布出去,哥哥的直系部属全部跟着她跑了,连王后都相信了,忙不迭的让人去暗杀那个不存在的伊凡。却不知,其实她倒挺希望她成功的,不然一个黑眼睛黑头发的男人跑来,自称神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