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火势已渐小了起来,付师娘的担忧都是不必要的。
我的练口声音也随着火势的渐小而变小,这像一种天生的表演技能一样。
差不多也就两分钟的样子,当所有的纸钱都基本熄灭之后,我低下了头,双手自然垂下,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练口声音更小了。
身边纸钱灰随着微微的夜风在迷雾中轻晃,些许底层的纸炭还有火光隐隐的样子。八角方位上的香烛依在,只是香气乱绕,烛火摇曳得厉害。
四面冷气嗖嗖,安静得异常,不时有楼台底下火堆柴木爆裂的声音传来,整个环境有些吓人,但并不让我恐惧。
恐惧的是廖老师和付师娘,首先是师娘靠近了廖老师,紧张兮兮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我。
廖老师看了付师娘一眼,鼓着眼睛也四处望了望,打了个冷颤,大着胆子说:“许天泉,你龟儿完了没有可以走了不,妈的,太冷了”
我没理睬他,低头在那里站着,嘴里念念有词,其实依旧是小声练口,双手装模作样的缓缓上举,下放,又上举
到最后,我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低头垂手。虽然有些冷,但什么也不用怕。这个时间段,整个西山的山上、山前、山后的什么孤魂野鬼都被纸钱打发了,安静得很呢,甚至能当我是一时恩人,过后就忘记。 最新章节已更新
廖老师没辙,只能和付师娘在那里站着等我。与其说是师娘靠着他,不如是他最后瘦小的身子躲进了师娘的怀里,因为冷得慌。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我猛地顿坐在地上,吓得廖老师和付师娘惊呼。
“许天泉,你龟儿怎个了”
“许天泉,怎么了”
夫妻俩同声而呼。
我却置若不闻,坐在地上,拿下背后的书包,取出随身的开合砚台,抬手咬破了左手食指。
真痛,鲜血挤在砚台里,然后取出朱砂粉,与之调和。随身鬼笔和空白底符取出,就趴在地上写起古巫字符,专心致志,别无旁物。当然,巫王珠含在嘴里,另用了空白符纸包了一下左手食指,伤口咬得过大了点,血流得有些多。
廖老师见状,忍不住还是赞说:“狗日龟儿,看起来越来越像那根人了。”
付师娘点了点头,但颇有点心疼的味道:“可他用自己的血在写符呢,真不容易啊”
廖老师却说:“龟儿挣我钱呢,不努力能够行妈的,纸烧得真多,血也出得多。”
付师娘“唉”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只能抱着廖老师,就在那里等着。
不多时,我写好了一张镇心符,一张“拔”字符,还有一张“滋”护字符。看起来,三张符跟巫王珠上所载的很接近很接近了。
字符都保持着古巫道法风格,笔划复杂,飘逸不失凝重,奔势不失内敛,外有血圆九道,常人真是看不出来那是什么字。
写好后,我将三符放在身下,身体趴在上面。那时候,我像一只乌龟趴着,用身体的暖气将血符烘干,静静的,一动不动,举止显得很异常。
没一会儿,我见字符干了,便另用红符纸都包了起来,放进书包里。看看左手食指,血已凝固,便收起东西,背着书包站了起来。
廖老师马上从付师娘怀里出来,道:“许天泉,搞完了”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看都不看他俩,无力地低应道:“好了,可以回去了。”
“我日这样就可以了挣钱也太他妈容易”廖老师马上有些不满意的样子。
而我没鸟他,缓缓转身,向了望楼台底下走去。我神情麻木,步伐很沉重,速度并不快。
付师娘马上低声打断了廖老师的话:“老廖,别说了啊你看许天泉的样子,像是好累了。这些事情,可能我们不懂,但看他的样子,确实消耗很大哎,走吧,咱们回去”
说着,付师娘去取了手电,往前帮我照着。廖老师也没再说啥了,点起了烟,跟在后面。
下了楼台,我依旧保持麻木、缓慢的节奏,什么也不说,直接朝寨门外走去。廖老师和付师娘见那边火堆也熄灭了,也没管,便跟在我的身后,下山。
一路下山行,我都没说话。廖老师要给我发支烟,我摆手拒绝了。结果,他也算是懂事了,被我给蒙住了,和付师娘一起陪着我下山。
路上,我故意步履不稳,摔了那么四跤,戏份做得很足。廖老师和付师娘都还打算来拉我起来,但我摆摆手,手撑着土公路的稀泥就起来了,然后麻木地向前走,看都不看他们。这时候的我,更像背着书包、一身泥污的少年鬼。
这种情况,更把两口子给蒙住了,不敢多说什么,紧跟我而行。我能感觉到,付师娘离我更近一点,我要摔倒时,她有两次都差点抓住我了。
到了山脚下,打车的时候,司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们。没办法,廖老师身上脏、狼狈,我也一样,只不过他身上的泥都烤干了,而我还是湿的。付师娘风衣下摆都是泥,马靴也泥糊了。
还好,司机没多问什么,因为一开口,廖老师直接说:“少废话,把我们拉到北湖宾馆。”
说完,老廖已在副驾驶上坐着,霸气地50块递过去,跟着一句:“不用找了。”
我和付师娘坐在后排,她离我远一点,靠右窗,而我靠左窗。坐在车上,我依旧麻木,一言不发,斜躺着。
付师娘看着我,流露出关切的眼神,让人心里还是挺暖的。可我就在她眼前闭上眼睛,心里暗欢。
不多时,到了北湖宾馆。我们到了廖渊的房间里,廖渊竟然不在,把廖老师和付师娘吓了一大跳。
叫来楼层主管一问,才是虚惊一场,原来廖渊刚刚醒来不久,吵着肚子饿,照顾他的服务员带他去餐厅吃东西了。
廖老师和付师娘相视一惊,付师娘急切道:“孩子有没有说他腿疼啊”
楼层主管想了想,说:“这孩子活蹦乱跳的,是从房间里冲向电梯的,哪像是腿疼呢”
这情况,已经变得让廖老师和付师娘激动而惊喜了。廖老师激动地抓住我的手:“许天泉,老子真服你龟儿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抽手,大步朝电梯那边奔去了。那是要急着见儿子的节奏。
付师娘都流泪了,看着我,伸了伸手,想握我的手,但脸上一红,还是收了回去。她对我笑了笑,说了声:“许天泉,谢谢你,我先看渊儿去了,你回房洗洗吧你也累了,要好好休息,应该给你的钱,一分也不会少的。少了我都不愿意。”
说完,她便也不管我依旧神情麻木,急步朝电梯走去。
楼层主管见这情况,懵了,但还是对我笑了笑,问我有什么需要。
我依旧表情麻木,摇了摇头,便回自己房间,洗了个澡,还在浴缸里美美地泡了好一会儿,才换上干净的外套,打算出门往餐厅里去一趟。
当电梯从下面升上来时,门一打开,廖老师一家三口出现在眼前。
看廖渊那样子,情况很好。他居然认出我来了,指着我:“咦那不是爸爸班上的那个大哥哥吗”
廖老师自然脸上多了笑意,跨步出来,拍着我的肩膀:“许天泉,从现在起,你是廖某人的小兄弟了。渊儿,你得叫他天泉叔叔”
廖渊愣了一下,但还是被付师娘牵着出电梯时,叫了一声天泉叔叔。
我依旧神情麻木,点点头,抚了抚廖渊的脑袋,然后对廖老师、付师娘低声说:“走吧,回房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