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齐小芳的亡灵依旧睡在我的身旁。在夜晚里相互存在,相依,这是我们的习惯。
但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了青花姐。如果梦是有季节的,我想那个梦属于春天。
梦中呼唤着她,抱着她,一切自然而然,因为曾经也发生过。那是一种激动与美妙,无法形容。
可惨叫声在我身下传来,干涩的,凄绝的,把我惊醒了。而那时,我正如开闸的洪水,狂涌激浪。
身下暖暖的齐小芳的亡灵,绵绵的实质,却在疯狂扭动,挣扎。她的血脸扭曲、恐怖,流着晶莹的又虚无的泪。亡灵的下半身,像是着了火,燃烧起阵阵乌烟,弥漫在床上,我快看不清她的样子。
我吓住了,她也挣开了我,幽怨地一拳打在我的胸口,然后拖着燃烧的身体,风一样地飘走了。
我定了定神,回想了一下,才发现是我的那啥造成了那样的后果。是的,这种东西也是至阳的。有时候阳的定义是活力的、向上的,而那种东西是生命起源的种子,自然属于阳。
阳性的东西,是亡灵的克星。正如体育考试的时候,齐小芳顶着太阳为我助力时,她的灵体是燃烧的,受到了阳光的侵灼。而我这一夜所爆发出来的东西,比阳光更阳质似的,让她烧得更惨烈。栢镀意下嘿眼哥关看嘴心章节
我赶紧起身洗洗,收拾了一番。脑子里不自觉地又回想起那样的梦,又想想齐小芳亡灵的离去,我都不知道是幸福还是别的什么,光着身子坐在床边上,发了好一阵子的呆。
过了好一阵子,我都没法睡去。除了对青花姐的思念,还有对齐小芳的挂念。我知道,也许齐小芳的亡灵又会消失好一阵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那间宿舍,就像一个家,属于我和齐小芳亡灵的家。但这一夜,她离开了家,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很想她。
年少忧郁的情结,让我拿起平哥给我的袖珍录放机,戴上耳机,听起了英文歌曲。录放机这个东西放磁带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出生的人都不会忘记这种产品,它也叫“随身听”。
这些歌曲,是平哥帮我选的。他说:“考中师考歌曲演唱的话,你们初中三年就没学过什么乐理之类的,音准不好把握。唱中文歌曲的话,人家监考老师很容易听出走调的地方,很容易 给出低分。不如唱英文歌,这个可以糊弄一把,而且也是能力的表现,分数不会低。”
可谁知道这一晚上,我别的英文歌倒没学会什么,反倒是把und love学会了,它的中文名字就是人鬼情未了。磁带配有中英文翻译,单词都很简单,在那时那情境,听来很优美,却多了一重忧伤。
特别是其中高潮尾声的部分:“lonely river sigh,wait for me,wait for me.i'll be ing home.wait for me~~~~”
这词的意思很简单,但却是一种简单的哀伤与期待,摧痛了我的心。其意思为:寂寞河流的叹息,等着我,等着我,我就要回家了,等着我~~~~
本书到了现在,并没有上架,我也没想着要上架之类的,更用不着拿英汉歌词来凑字数。我只想说的是,这种简单的词汇,配上动人旋律的沉郁,重复,带给我心灵的震撼与冲击。听到这里,学到这里,唱到此处,我忍不住泪水满溢。
我觉得这首歌也许是最美的情歌,有激昂的呼唤,也有忧郁的思念,更有期待和真情的绵长。它是写给三奶奶和三爷爷,写给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写给我和青花姐,写给我和齐小芳,更写给天下所有在爱情中历经沧桑和磨难的人们。
有心的朋友,不妨在网上搜来听一听这首歌,也许你会特别有感触,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哪怕是一生人鬼情未了。
也许吧,我个人感觉:没有真爱过的人,可能不会喜欢这首歌,或者真听不懂,但它名列英文歌曲十大经典和英文情歌十大经典。
那夜,我不知什么时候抱着录放机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至今记得,是这样:
我唱着这首歌,不知身在何处,似乎在空中。青花姐在听,一袭桃红长裙,站在高高的青山之巅,白晰的小脚踩在青青的草丛里。晚风吹动她青幽的长发,撩起遮眼的迷人刘海,那明亮的大眸里,流着晶莹的泪,神情凄绝。她的脚下,银白的瀑布如长河,远去,汇入涌浪的海洋。
在海的礁石边,齐小芳枯然而坐,牡丹白短裙摆泡在蔚蓝的的海水里,随浪起伏。她在听,神情木然,痴痴,有泪,却透明。海风悠悠,吹起她遮面的长发,露出半张血脸,她是凄美的雕塑。
当我唱到最后,哽咽了,唱不出来,望着她们,只有泪两行。而她们,渐渐虚无,消散,我想抓住,但都是空。
我醒来的时候,录放机早已没电了,我趴在书桌上睡到了金蛇狂舞响起。
又是新的一天,我怀着淡淡忧伤的少年心,又开始了备考的生活。青花姐是否会回来,我不知道;但齐小芳,她一定会回来的,我在等着她。
临去南充的那天下午,午休后,平哥把我们班上八个上了中师预先线的同学叫到一起。他掏钱买了糖果瓜子小吃和饮料,给我们开了个短会。他送出了他的祝福,也和我们畅谈人生,说考试时不必心慌,沉着应战就行了。
平哥最后还对大家笑着说:“这些日子,你们都很刻苦。看看你们,少男少女一个个,这阵子生活都开得不错,咋都有些憔悴呢特别是许天泉,整整瘦了两大圈。我不多说了,今天下午都不要学习了,好好放松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去南充了。”
大家都笑了,也挺放松的,平哥带我们去打了乒乓球。当然,我踢球算是半个高手,但乒乓球的确打得垃圾,对不起国球。挺有意思,管中国足球的居然是打乒乓球出身。
而我觉得,是思念让我有些憔悴罢了。后来才明白,是与齐小芳的亡灵相处,我的阳气虚弱导致身体的消瘦。在行当里,这叫“阴噬”。
齐小芳的亡灵若不走,我不戴避鬼珠的话,最终的结局是:我阳气尽,身死化亡灵我射的那一次,避免了这样的结局。
人鬼殊途,阴阳有别,这就是规则。
可现在想来,那年的消瘦,又何尝不是一种珍贵和美好
第二天一早,学校包了三辆中巴车,将我们83人连同相关领导、教师送到了南充考点原四川师范学院,建校于1946年,现在是二本重点院校西华师大的老校区,位于南充市顺庆区育英路。
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到南充市,感觉城市真大,真漂亮。学校组织我们去了西山烈士陵园参观、祭扫,去了罗瑞卿将军故里、张澜副主席旧居参观。
半下午,平哥带我们班上的同学去模范街的赛丽斯商场买备考文具,我人生第一次坐自动扶梯,就在那里。现在那里没有自动扶梯了,是电梯,顶楼开成了五人制足球场,我有时候会去那里踢球。
从商场回来,我们看了考场,领了准考证,住进了师范学院西门的招待所。一夜无话,第二天考试正式开始。
依旧考了三天,语文、数学、外语、物理、化学和政治,没有历史,总分是600分。题确实很深,做起来比较棘手。我比较自然,平时做过的题,绝不失误,没做过的、实在不会做的,放一边去,绝不去浪费时间思考。
数学那门,我记得特别清楚。最后22分的题,我一个字也没写,太深了,只答了78分的题。
最后一天下午,政治考完,同学们都累得不行,主要是压力大,都在招待所里休息。平哥和别的老师打麻将去了。北湖公园就在不远,我一个人去转了转。
可谁知,我那时初进繁华之地,分不清东南西北,从公园出来时天快了,华灯初上,走错了路,竟然转到西河边上去了。
那时的西河,水很清澈,左岸是繁华的城区,右岸是西山脚下的山村。我迷路了,站在河边,心里有些慌张。
当我正准备坐辆人力三轮车往师范学院赶的时候,刚上车,不经意看到西河里一个衣阴差,用锁魂链捆着齐小芳的亡灵,拖着她在水边行走。
齐小芳披头散发,趴伏在水面上,亡灵就像死去了一样。
我的泪水瞬间流了出来,忽略了强烈的通灵异感,大叫着“齐小芳”,猛地从三轮车上跳了下来,朝着河边疯狂地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