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秉持着一贯的优良作风，安妮雅早早醒了过来。
由于地下没有日出的说法，她也不知道此时起床一个人能干什么，便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望着土色吊顶，脑中放起空来。
光明神苏纳要寻找诺拉荻的下落，这和诺拉荻的身份必然有脱不开的干系。可这位是三位光明神中最低调的，很少往主位面传达什么消息，怎么就突然对诺拉荻这小角色关心起来了？这是刨了哪个古神殿才把苏纳给惹怒的？
漫不经心地想了大概个把小时，正在安妮雅考虑是不是时候该起身的时候，房间外元素的剧烈流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不是最确定，但这好像是自然元素？诺拉荻、还是叶？
诺拉荻虽然是和魔法使混在一起的众人里等阶最高的、加上又是学院的治疗师，听起来似乎是大家依赖她更多，不过平日里让她使用法术的机会并不多。而且、她们至今还记得她为克里斯治疗的那次呢，除非必要谁都不会让她动手。
所以这估计更可能是叶吧……？
把唯一卧室让给诺拉荻她们、独自在书房里住了一晚的安妮雅走出房间，却被外面的场景生生吓了一大跳：“叶？你这是在拆房子吗？”
诺拉荻大概还在睡、并不见人影，只有叶孤身站在客厅里。不过人是孤身、动作可一点都不安分，抬手的动作就是在施展法术的姿势，那“风系魔法”果然是她干的好事。
你说在这地底下，风的流动比起地面上减弱了许多，叶应当避免无谓地使用法术才对。但人家不仅用了个大型魔法，而且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以及干嘛要这样做，反正等安妮雅看到，整个房顶已经被生生抬高了一层，层高起码多了十公分。
这位半森精随心所欲惯了，如果这是她的房间，只要自己高兴她乐意把整个房顶掀掉都没人会多说一句话，类似于库库丽啊克里斯啊甚至都不介意她折腾她们的东西。可这里又不是克兰雅或者奥威特的地盘，且不说这间房很有可能属于密特拉族长仲，哪怕不是，你也不能莫名其妙不打招呼就这样给人家做装修啊？别人自家装修还得和邻居打招呼呢，你这相当于是自说自话干脆把邻居家给装修了啊！
“没关系，离开的时候我会复原的。”看到安妮雅出现，叶没什么特别表示，只针对她的疑问做了一句平淡的回答。
安妮雅：“……”
好吧，现在魔药师反而是希望这间房属于仲了，以仲之前的态度来看，对方应该不太会追究自己房间被强行改建了的事情。但如果换成其他正常矮人，什么晶精核心啊泰坦之盾啊全部滚到一边去，恐怕等下见面就得先开打再说了。
安妮雅心下吐血，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一个风系法师是怎么能对土制房屋造成软性影响的，直到眼尖的她注意到了叶脚尖前方的一点点的粉末。
“……你还专门用了一张土系卷轴？”
绛发少女真是没想到，她见到叶就自然而然地以为对方用了风系法术，怎么都不可能思维跳跃到认为半精灵这是在驱动卷轴：“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啊，难道是房间太矮了待着不舒服？可我们又不是要长住，就先稍微忍忍不行吗？再说这也不算太矮了。”
矮人族房屋和人族房屋的高度肯定不同，建得老高人家用不上也纯属浪费了不是。但安妮雅她们三个都是姑娘、额、差不多都是姑娘，比较高的叶和诺拉荻在175左右，算起来和房顶还有五公分的空余间隔呢。
“是”叶正要解释，诺拉荻打着哈欠就从卧室里出来了，懒洋洋地招呼两人：“早上好啊，叶叶、安妮雅”美人就是美人，头发还打着结乱糟糟的，却依旧有种随意的凌乱美。
“咦，这是怎么了？”她揉揉眼睛，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屋顶的高度不对，随即惊喜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啊太好了，我一直就觉得这里的房间矮得不行，搞得我总是要弯腰低头、肩膀都酸了呢！”
“……这是叶为了你弄的。”安妮雅看了看啥反应都没有的叶，想想还是帮她把话给说出来了。经诺拉荻这么一抱怨，她倒想起来昨天确实有看到对方耸肩的样子，自己没怎么在意，却没想到叶不仅细心还贴心就是贴心的手段稍微激进了点，一般人真消受不起。
女子为伴侣掀开他人屋顶，上演魔幻版烽火戏诸侯
而最大的受益人诺拉荻则表示：
1愣了一下；
2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3很快努力地把表情全压下去摆出了理所当然的样子；
4回答“其实我也没有那么难受的，不过既然是叶叶专程帮我做的，我就姑且说一声谢谢吧。”
额，你傲娇她们应该是没意见啦，不过很“可惜”每个人站的位置都正正好能把你的神态变化尽收眼底，只希望你自己事后别意识到这一点，不然肯定要害羞到暴走的。
“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经过刚才那个小插曲，诺拉荻显然是心情大好，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七点半。”安妮雅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还早。
“……早知道我就多睡会儿了。你们两个真是的，既然知道干嘛爬起来啊，这里又看不见太阳不知道几点，让我以为已经很晚了呢。”听到这个答复，绿发治疗师突然变得沮丧起来。
叶不理会她：“在矮人过来前，我们需要先得出共识。”只是没来由地看了诺拉荻一眼。她是没有安慰她任何话，但安妮雅不知怎地就从这里察觉出了点心疼的意味来，真是不得不为半森精宠恋人那个劲佩服得五体投地。
“还要得出什么共识啊。”诺拉荻撅撅嘴，转头问安妮雅：“难道你们已经猜到我的真实身份了？都被说到那个份上，现在我哪敢直接答应矮人的要求啊，真出了问题怎么办。反正我是把所有可能性都想过了，不过就没有一个靠谱的。”
受到质疑的安妮雅很快摇摇头，沉下因为刚才的欢乐气氛而有些轻浮起来的心，严肃地对诺拉荻、以及叶说道：“或许与你的身份、也或许无关，但不管怎样，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们，希望你们能够认真听我说。”
叶与诺拉荻对视，均对安妮雅接下来的发言毫无头绪。
安妮雅紧张地长出了一口气。
论本心她其实是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就坦白、而且是向并不算熟悉的叶她们坦白的。可既然对方不避讳地让自己知道了这么多内情，她手上的这个情报说来也似乎和对方有所关联，若还藏着掖着不讲岂不是不义？所以纵使无法与罗赫商量，这件事也容不得再拖下去了。
“诺拉荻、叶，首先希望你们能明白，接下来的话绝对不能传到任何人耳朵里，不然我和罗赫都会有危险。”她相信叶肯定不会主动对他人多言，但诺拉荻就稍微有点口风不紧了，怪不得安妮雅此刻要啰嗦一句。
“罗赫？罗赫是谁？”没想到诺拉荻开口不是反对安妮雅不信任自己，而是提了个让人大跌眼镜的问题出来。
“……两月份的时候我们不是一起去的联合对抗赛，当时主办方请来了哈梅特光明神在明苏的神使罗赫·威廉斯姆，你已经忘记这个人了吗？”魔药师怎么都没想到诺拉荻竟然不记得罗赫，事到如今了还得她来做人物介绍不成？
“神使罗赫？我好像没有见过啊。罗赫、罗赫……对了，是不是你的未婚夫？！”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大喜事似的，只见诺拉荻兴奋地一拍手。
什么鬼，这你倒是很清楚嘛！绛发少女汗颜然后，谁说她们两个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了！那全是塞西莉娅自己瞎掰的好不，家族不同意她和罗赫都还八字没一撇呢。
心里这么想着，却也不打算再在这种细节上纠缠下去的安妮雅只好默认了对方的说法：“就是他。有关罗赫，我希望在学年测试后诺拉荻你能去见见他等等，别急着答应或者反对，先听我解释这个请求的来由，你们再来做决定。”
“诺拉荻，大概你现在觉得罗赫和你没什么关系吧，然而实际上……罗赫他，正是一个天生黑瞳之人。”
看到诺拉荻、甚至连叶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安妮雅的嘴角有笑意一闪即逝，意外满足了些许自我展现欲：“既然你回忆里的那些零碎片段基本上都是黑瞳人族男性的尸体，显然你过去的身份肯定与此有联系。所以我想，要是你愿意去和罗赫聊聊的话，说不定可以想起点什么来。”
“等等等，让我先确认一下。”诺拉荻何止是惊讶啊，她甚至都有点目瞪口呆了：“你昨天不是讲黑瞳男婴会在出生后即刻被杀死、而且人类现在已经没有黑瞳了吗，怎么你的未婚夫就能光明正大顶着黑瞳当上神使？难道没人反对、也没有神罚降临的吗？”
你说你黑瞳，找个地方藏起来像只老鼠或者蟑螂之流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靠家人或者不怕死的好心人接济活到二十几岁那还能理解。但把自己的瞳色亮于人前，堂堂正正地以平民之身加入了个贵族家族不说，甚至还进入神殿当上了神使？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啊，一个人瞎不能整个明苏都瞎吧！
不过安妮雅早做好了准备，解释起来倒轻车熟路：“我们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认识，我为此制造了能让眼睛变色的道具，他就是靠这个道具瞒过世人的。”
“是那副眼镜吗？”叶适时问了一句。
和诺拉荻不同，她是亲眼见过罗赫其人的。尤其是最后颁奖的时候，那位可是闲来无事站到了领奖台边上当装饰牌去了，而叶·克拉克的眼神向来雪亮得很、记性也向来牢靠得很。
罗赫的协助者却摇摇头，否认了叶自觉无误的选项：“不，那副眼镜虽然也是应他自己要求我帮他做的，不过那好像是他觉得戴着眼镜的时候比较有神秘感。”
是眼镜反光比较有神秘感。最开始罗赫提请求的时候安妮雅还当他在开玩笑呢，没料到后来才知道这家伙竟然是认真的，只能说不管是谁都逃不开滚滚尘世，完全不在乎外表的人恐怕还没在这个位面上出生吧。
“那是一种覆盖在眼睛表面的道具，除非有人知道他用了这个东西，不然不可能在无意中发现他瞳色。”
“这么吓人！”诺拉荻有些敬佩的样子：“那他肯定每天都很难受吧，想想我就觉得忍不住要眨眼睛了。”
“这、其实没什么感觉的。”安妮雅颇为无奈，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变成讨论眼镜了。要是能用隐形眼镜来举例倒是很方便，不过这东西肯定不能在终南普及，毕竟瞳色对于这里的智慧生物而言相当重要，万一有人像罗赫这样借此隐瞒自己的黑瞳那是要出大问题的，绛发少女一点也不乐于看见终南的秩序被自己从现代带来的知识扰乱。
你说现在已经扰乱了？没办法，谁让那时候安妮雅年纪还“小”不太懂事呢，没看见她之后就没干过这种出格的事情了吗，要允许人家偶尔犯一次错的嘛。
只是这个错犯的，事到如今安妮雅也不知道心底有没有后悔、当初出于好奇救了这个眼神中充满了仇恨的孩子应不应该、甚至于遇见罗赫本身是否就是个错误了。
“他利用你的道具躲过了杀身之祸。”叶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安妮雅的思路：“但他在遇到你之前是怎么活下来的，我不认为这样的男童能够孤身安全地长到这么大。”
通常情况下，唯一愿意包庇黑瞳男婴的只有男婴的母亲，连父亲都不会对这新生儿有什么强烈不舍。更不用说神殿还有对黑瞳男性的追捕奖赏：一笔非常可观的奖金、亦或是一个可以转让的见习神官名额，没有哪个傻子会为了触犯神威的黑瞳而放弃自己乃至整个家族的未来。
所以像罗赫的这种情况，可能是他的母亲、也可能是其他别有用心之人，但在遇到安妮雅前肯定是有人在帮他隐瞒身份的，什么当流浪儿当了八年的概率绝对不存在。
“我就知道是你的话肯定会发现不对。”诺拉荻说不定还能勉强糊弄，叶那边安妮雅真是没办法，她的段数暂时还没到可以想出个完美借口骗过半森精，也就干脆不强词夺理了：“这也是我真正想说的事情，关于罗赫在八岁前遇上的一切。”
“你们听说过魔眼吗？”
“以下等生物之躯挑战神力，妄图通过在身体里植入魔法石或者魔晶石来获得某种魔法能力，这就是所谓的魔眼恶魔之眼。”
“你的意思是那个神使罗赫是魔眼的受害者？”诺拉荻看了看叶：“确实我有看到过上个年历里曾经出现想要借此获得魔法天赋的实验，不过那毕竟都是这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也没有任何成功的例子啊。”
魔眼这个东西应该只存在于人族中，最开始的时候是有法师突发奇想觉得能不能通过这种方式突破血缘的限制、达到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学习自然魔法的目的，出发点其实是好的。只是后来的发展渐渐偏离了初衷，及至被禁之后大家也慢慢忘记了这个东西，只有一些偏僻的文献或者书籍上才会有所记载。
“过去大概是没有，现在毫无疑问是有活生生的人可以作证的。”淡淡叹息从安妮雅的言语中流淌而出：“虽然不管是神殿也好魔法协会也好，这种行为早在千年前已经被人类列为一等罪，一旦抓到就要接受最惨烈的刑罚。但，事实上妄图通过这种方式获取权利以及力量的人始终没有彻底消失过，只是随着世人的抵触隐藏得越发深沉罢了。”
“是哪个国家的皇室这么不作为。”表情没什么变化，不过叶的语气揭示了她现在很不满。
“或许……或许不只是不作为这么简单，他们有可能根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地让对方去做，就像我们当初遇到的那些强盗团。”说到这个份上，要是再听不懂她的意有所指反射弧也太长了点。
“罗赫真正出身于爱尼莎。那个制造魔眼的试验所里有直接传送到明苏首都的传送阵，正是在逃离了试验所之后，他才到了明苏与我相遇的。”
爱尼莎的神殿势力极其庞大，据她们猜测这试验所可能正是皇室或是别的什么政治集团的杰作，现在罗赫“跳槽”到爱尼莎神殿明面上因为明苏对神灵的供奉不如爱尼莎，实际却是出于他过往的这段经历。
“说是试验所，据他回忆里面的‘试验品’却并不多，除了他以外大概只有两个孩子，并且都是黑瞳男孩。”
“就我目前为止的研究，魔眼和黑瞳，这两者之间理论上并没有关系。可能是那些人觉得被神所厌恶的黑瞳男性有着什么特别的力量；或者以帮助生下黑瞳男孩的父母解决掉这个麻烦的名义，更容易取得人体实验的材料而不用考虑后顾之忧，所以才故意选择了黑瞳男孩吧。不过误打误撞就是这么巧，最终在他们身上的实验竟然真的取得了一例成功，现在罗赫的瞳色其实是一黑、一金。”
金色的魔法石，那是光与暗的力量。
诺拉荻闻言马上反对：“人类是光明神和黑暗神的宠儿，只要拥有信仰。本来身为绝法者的人族都能自由使用光暗神术，何必要为此犯下滔天大罪？”
安妮雅又叹气：“那不是块简单的光石。没有它，罗赫根本不可能在这么年轻就当上高阶神官，甚至获得了光明神哈梅特的认可一跃成为如今人类中唯一的神使。”
“神灵是不能随意以真身降临到主位面上的，神力不仅会造成主位面的损伤、同时她们自身的神力也会有所流失。而这种流失和平时被使用掉的神力不同，不会随着时间回复、也没有任何弥补办法。”这些事情都是罗赫告诉她的，安妮雅本身并接触不到这个层次的信息。
“仲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说神灵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来帮助我们位面，我觉得肯定是后者的分量更重。”毕竟神力会破坏主位面，巫魔更加会破坏主位面，用担心位面不稳的说辞来搪塞任谁都看得出只是个借口。
“想要直接降临主位面非常困难，这时就要开始选择其他替代方法比如神使。所谓‘神使’听起来优越，似乎整个神殿中与神灵最为亲近的就是传递神灵声音的神使，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神使不过就是一个容器罢了、一个预备着在神灵降世时作为主位面与元位面连接桥梁的容器。”
“没有发生大事不需要哈梅特附身还好，如果真到了需要他降世的时候，罗赫的生命力就会成为供给哈梅特在终南行动的养料，这才是‘神之使者’的真相。”
连罗赫自己在当上神使前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情，她们两个当时就有中了圈套的感觉。可已经被选为神使又没地方辞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结果后来查明真相时反倒没那么愤恨了。
“虽然没办法从他的眼中取出一探究竟，不过我们两个在讨论过后都觉得那光石肯定有着连接元位面的特殊作用，毫无疑问哈梅特正是因此才看中罗赫把他选为神使的。”罗赫自身的魔法天赋与魔眼的魔力不符导致魔眼的实力没法发挥到极致，去年年初当上神使的时候他不过是个七阶神官这还是完全靠着魔眼强攀上的，总之肯定和天才二字搭不上边，除去魔眼以外他完全没有哪点能让哈梅特看上。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偶然，如此一来为什么爱尼莎的研究所要做这种看似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有了合理解释。他们若不是和光明神殿勾结，打算培养出大批罗赫这样的“神使”以供光明神降世；就是和政府或者财团之类的强大势力勾结，打算借着“神使”卧底们潜入神殿来摧毁神殿的影响力。
其中后者可能性又更大。
没想到在如今风头正盛的哈梅特神使、罗赫·威廉斯姆身上还有这样的内幕，哪怕是记不得罗赫的诺拉荻都觉得这真是兹事体大了点，与年初时候的强盗团事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那个研究所怎么样了？”诺拉荻问。
“早就没有了。”安妮雅有点尴尬：“罗赫逃出来的时候启动了所里的自爆法阵，还想了个办法把试验所的外部封住，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在那时候就已经死了。”
这话什么意思，就是说不仅那些试图利用黑瞳孩子的人生获利的恶人，连里面部分可能不知情的人员、包括作为实验对象的其他孩子也一起葬身于此，当年罗赫可算是绝杀。研究所的人绝对不会想到那个本用来毁灭证据的自爆法阵，最后会变成给他们自己的人道毁灭。
“诺埃，不要去见这个人，他太危险。”叶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原委。
“这、他这么做也是在为那些孩子考虑。已经被当做实验体操作了这么长时间，就算到外面也没办法再拥有正常的生活，罗赫并不是为了自己能活下来才放任其他人去死的。”
少女都不知道这话能不能说服她自己，但当初罗赫就是用这个理由来回复她的，安妮雅也并没有深究这话出自真心抑或只是敷衍。可叶·克拉克若因此不让诺拉荻和罗赫见面的话，她的计划可就要落空了，这是她绝对不愿意见到的。
好吧，说“计划”一词似乎挺阴险的，其实也可以认为是对她们三方而言同时带来新转机的方法。
安妮雅心中有数。诺拉荻与罗赫的见面，其实是罗赫可能率先遭遇某种程度上的不确定因素，毕竟现在谁也不知道诺拉荻会对一个事实存在的黑瞳男性做出什么反应，指不定她就突然抽风直接不管不顾攻击他了呢。而提出建议也并非代表她不把罗赫的安全放在心中，主要是对巫魔入侵有了新的认识之后，关于已经明确表示想从中插一脚的罗赫的态度，她就不得不再次翻盘考虑了。
浑水摸鱼听着贼有吸引力，可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巫魔那个级别的战斗你说你想在当中捞一笔，撇开道德问题不说光实施的难度就是噩梦级别；而且安妮雅多了解罗赫啊，太担心他想着想着倒头帮助魔族去了。去终北大陆哪会儿上为什么会发生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正因为他打算妨碍殿下吗！魔药师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让罗赫尽快从这件事当中抽身，其次就要想办法把他的光明神使之位这个烫手山芋给甩开。
所以让诺拉荻见罗赫，既是给诺拉荻一个新的可能在如今这个几乎找不到黑瞳男性人族的终南，罗赫说不定能唤起她的某种回忆；诺拉荻又是苏纳光明神想要寻找的人，对罗赫而言肯定有着相当特殊的作用，安妮雅便可以从两个方面借机牵制罗赫他自己的安全、以及他想要达成的目的。
论起关系来安妮雅正是双方的桥梁，只要理智尚存，不管哪方想做什么都绕不开她，她也就能从中协调把事情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导了。
不过这些心思，她是肯定不会明白告诉给诺拉荻和叶的。现在叶已经觉得罗赫心狠手辣，要是再让她知道哈梅特神使还打着那个被苏纳神“通缉”家伙的算盘的话，估计回头安妮雅一辈子都不会再看见她们两人了。
“哈梅特大人的神使竟然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正当安妮雅和叶在“争论”罗赫究竟是不是个危险分子的时候，诺拉荻喃喃自语的声音传到了她们的耳朵里。
“神灵并非无所不能，罗赫当上神使也不算他故意欺骗，那也都过去了许多年，不能用那时的行为衡量他现在的人品。”
欺骗没有欺瞒肯定有，以及罗赫的人品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安妮雅这是为了达成目的开始为自己的恋人辩护了。
不知少女的说辞是否有让晶精产生信任感，总之诺拉荻在思考了一会儿过后，突然又问起了别的细枝末节：“你和其他人说过这些吗，你未婚夫的这些事情。”
“研究所？没有，我想罗赫应该不愿意我说出去。不过这次学年测试过后，我会对所有人都坦白的，如今事态已经发展到不允许我们各怀心思了。”心思最多的安妮雅如是回答。
诺拉荻摇头：“我问的是黑瞳的事情，不过听到你的回答我大概也知道答案了。”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关于这些？”刚才叶已经表达过反对了，只是从昨天开始诺拉荻突然表现得强势起来，所以安妮雅先打算听听她自己的意见再来决定要怎么劝服叶。
“……我希望能够见他。”赶在叶可能的发言之前，诺拉荻作出了解释：“我知道如果安妮雅你的话全都是真的，那么我与他的见面确实有可能发生意外，到时不管对我、或者对他而言，事态发展恐怕都没办法再靠自力控制。”
“可风险越大收益也就越大，恐怕正是这样无法掌握的情况，才能对我恢复记忆起到帮助作用。我不想就这样一辈子保持失忆的状态生活下去。”
“叶叶，你在担心什么我很清楚，一直都很清楚。但是请听我说一句话，不要把我想得太过弱小，再怎么说现在的我都是‘万年不出一块的天然晶精’嘛！矮人们不是也说了，晶精的等阶最起码在十五阶以上啊。”是这么说过，不过好像也说过你的等阶不知道为什么发挥不出来吧？
美丽的她突然歪头勾了勾嘴角，连旁听的安妮雅都有些为这个笑容脸红：“而且不是还有你在身边保护我吗，难道你昨天说的话都不算数了？安妮雅都能把她未婚夫的事情这样讲出来给我听，想必是很信任那个人，依仗着自己和那人的关系来给我做保障。你可是我这一生唯一的伴侣，难道我们却还不如她和神使之间的感情牢固吗……？”
以上这番话竟然是那个傲娇得不得了的、一直宣称自己是被叶强迫无奈才成为她情侣、但实际上比谁都喜欢秀恩爱的诺拉荻口中说出来的话，这简直要让安妮雅吓掉眼珠子。
估计叶也是头一回碰上这么率直的诺拉荻，而且同样是表达相反意见，她今天的情商比起昨天那什么“不会连累到你们”简直是直接跳了一个阶级有着天和地的区别，再不吃激将法的人都不会讨厌这样的撒娇。
果然叶在听罢后罕见地愣了愣，刻意别过头去：“如果你已经想好了的话我反对也没用，但是去见罗赫·威廉斯姆的时候一定要告知我。”
“……”接下来诺拉荻回答了一句什么安妮雅没听清楚，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叶发红的耳朵尖上面了。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