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灿被他这么一说,又是无奈的笑。
额头还在隐隐作痛,取笑她的陆明铮却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到面前。
“干嘛?”宋灿心有余悸。
融融夜色里,他的身影仿佛要和这黑暗苍穹融为一体,连琥珀色的丹凤眼也似乎下了浅浅的云雾。
“我看看,撞坏没有。”他双手强硬地扣住她单薄的双肩,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额头。
宋灿觉得别扭,不敢直视他。
“还成,没撞坏,不然以为够蠢了,再撞坏了,以后就真的嫁不出去了。”他看了她半天,就在宋灿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却弯起了唇瓣。
宋灿气得打他一拳,“我才不会嫁不出去,我要是真的嫁不出,我就赖着你,让你不能结婚,看你烦不烦。”
陆明铮眼疾手快的扣住她手腕,似笑非笑:“赖着我?赖着我给我打工吗?你这么蠢,我可不要。”
“你说我蠢?”宋灿故作生气。
陆明铮点点头,宋灿又想抡起拳头打他,却被他迎面接住拳头。
他的掌心温厚,如同一面密不透风的山,将她瘦小的拳头紧紧的包裹着。
“走了,上去。”
他唇边的笑意渐渐隐去,拉着她往单元楼里走。
宋灿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眼神却始终凝在那握在一起的手上,仿佛粘贴着的一样,她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他的掌心,很温暖。
陆明铮的住宅楼层并不高,因为宋灿知道他恐高症,陆明铮率先停在门口,掏出钥匙开门。
当灯光骤然亮起那一瞬,偌大的客厅便显在她的视线里。
这是一个二居室,布置得很紧凑,有种温馨的感觉,格调不似他性格的冷淡,反而很温馨,但是屋内的陈设也很简单。
“随便坐。”
陆明铮说罢便去厨房忙碌,宋灿以为是他还没吃饭,便也走过去,“需要我帮忙吗?”
“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陆明铮站在厨房里,因为他身材的高大,让厨房显得比较逼仄。
他有条不紊的加水煮面,从始至终宋灿都呆呆地看着他忙碌。
陆明铮小时候的生活过得很苦,真的很苦,七八岁的时候陆妈就爆炸而死,尸骨无存。他从小寄人篱下,陆夫人厌恶他得很,虽然谈不上非打即骂,但是是从骨子里厌弃他的,吃饭不能和他们同桌,只能和佣人一起在厨房里吃。
这个现实,对陆明铮何其苛刻。
宋灿一直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以至于陆明铮端着面出来时,她还傻傻地盯着他发呆。
陆明铮招呼她去餐厅吃饭,两人并排而坐,面前是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
也许是面条的热气太浓郁,又也许是回忆太悲伤,宋灿的眼睛在一瞬间的红了。
她低下头,任由缭绕的热气熏着她的眼睛,拿着筷子的手指在微微发颤。
“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没有变,将就吧。”他侧眸看她一眼。
宋灿竭力克制着情绪,“没有,我一直最喜欢你煮的面。”
她没有撒谎。
遇见陆明铮那年,她才十岁,陆明铮不知是犯了什么错,陆夫人说她的一条珍珠项链不见了,有佣人说是陆明铮偷的,但陆明铮小小年纪,就已经一身傲骨,他不承认。
陆夫人为了惩罚陆明铮,逼他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夜。
那天宋灿和宋夫人一起陆家偶然遇见那个矮瘦的男孩子,宋灿向陆夫人说情,他自然免于责难,陆明铮发高烧,宋灿带药给他,又帮他煮面,陆家的人不会管他死活,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就是那么的心疼他。
但陆明铮当时对她说了什么?他把她做的面条打翻,溅了她一身。
“你和他们都一样,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人。”
那个矮瘦的男孩痛苦地蜷缩在那架铁锈斑斑的小床上,因为发烧而浑身颤抖。
她那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脱掉鞋子,利落地爬上他的床,掰开他的嘴巴,将药丸喂到他嘴巴里。
“我就是假惺惺,我就是装好人,你不吃药,我还怎么装好人!”
后来,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陆明铮的日子还是一样的难过,但宋灿会时常暗地里接济他,并且要他帮忙补课,让他脱离陆家的魔掌。
如果没有温容庭的出现,宋灿甚至在想,她也许会嫁给陆明铮也不一定,但是……温容庭出现了。
她第一眼看见温容庭就喜欢他。
从此开始她十年的梦魇,因为温容庭的出现,她和陆明铮不再是无话不说的好友,两人的关系甚至渐行渐远,她那时候什么都不懂,每天围着温容庭转,却在无形中将他的心伤了。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吃面,看我就饱了?”陆明铮突然出声。
回忆被打破,宋灿尴尬:“怎么还看不得你了吗?你这么好看,不让人看啊!”
“强词夺理。”陆明铮注意到她泛红的眼角。
“我就强词夺理了,又怎么样?”宋灿冷哼一声,奈何胸腔里却是一股悲凉,她又问:“明铮……你这些年在国外好吗?”
“难道我现在看上去很不好吗?”他淡淡道。
宋灿解释:“好。”
陆明铮排斥这个话题,她何尝不知道?宋灿当下也不敢再和他攀谈,赶忙吃面。
他做的面很香,有着他专属的味道。
吃过面,宋灿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主动跑去收拾碗,陆明铮阻止她:“得了,你省省吧,你别来搞破坏。”
宋灿悻悻而归。
宋灿无聊地翻着电视频道,也不知道该看什么,陆明铮洗碗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电视里在放动画片。
宋灿越发觉得两人相处很是尴尬,尤其给她一种莫名的感觉。
陆明铮先是换了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他从卧室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只药膏,走到宋灿身边坐下。
“转过来。”他命令道。
“怎么了?”宋灿回头就看见放大的俊脸,心底一惊。
陆明铮淡淡垂眸,将手里的药膏盖子拧开,挤出一点乳白色的液体,抹在指尖,然后抹在她微微泛淤的额头。
正是晚上撞到的地方。
药膏比他的手指还要冰凉,宋灿微微往后一缩,却又听见他说:“躲什么躲?我会吃人吗?”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