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从北往南传,而九剑门与柳辰依都有别的手段能够快速得到消息,对于南方的很多普通城市来说没有,所以得到消息的速度就要慢出很多。
很多地方的人并不在乎监察司大牢又关了谁,对于他们而言是遥不可及的事情,顶破天也是当做普通谈资,即便是惊才绝绝的九剑门甲一,也不会有太多的关注。
然而对于渝南陵韩枫城的百姓来说,却并不是那么回事,尤其是露蒙街的百姓,更是因此急的团团转。
“砰砰砰!”天还没亮,不间断的敲门声就在巷子里面响了起来。
敲门的不是别人,就是景阳临走前一天三招打败王空成从而拿到送试名额,其帮助对象王伯。
“来了来了。”一位身材臃肿的妇人连忙跑来打开院门,虽然是大清早,但对于自己家被打扰一事却没有半点怨言,相反她的脸上也显得急匆匆的样子。
因为她记得很清楚街坊们昨晚商议的事情。
“怎么?是不是王伯来了?”一边束着腰带一边快步走出屋门的中年男人连忙问道。
院门一打开,看到果然便是王伯,妇人连忙把门打开道最大,“王伯快进。大家都进来吧。”
王伯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都是露蒙街的街坊,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一个个脸色都显得有些焦急。
“不进来了,赶时间。”
王伯手里握着一叠纸,见到妇人后连忙递给她一张。
妇人接过去,她不认识字,于是便转身递给了身后来的丈夫。
中年男人已经束好来的腰带,接过这张请命书反复地看了看,转头对着乡亲们点了点头。
“大家都同意吗?”
王伯神情焦急地点点头,沟壑纵横的脸上现在满是担忧,道:“昨天我们不是一起商议过了吗,一致同意所以的街坊今天一起去城督衙门里请愿,请求朝廷放出景阳。”
中年男人点点头道:“大家都同意就好,我陈达当然没问题。万万没有想到,我们韩枫城今年难得出两个天才,一个在武试中毙命,前不久才送回城里,一个却又因为什么大寅太子的身份而入大牢?!”说到后面,中年男子的脸上顿时浮现一抹愤慨。
院外的人们也纷纷浮现一抹愤慨,对于他们来说,彭玲的死没有他么多少感觉,最多便是一些同情,可景阳却不同。
景阳虽然的确是外来人,然而从他们伙同城督一起向监察司下派的监察史说谎开始,便是代表着景阳便是他们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更何况这个孩子在他们眼中本也与在这里出生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他们不想理会他是不是什么大寅太子,他们只知道,这个孩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是得到露蒙街所有街坊喜欢的孩子,也是现在让他们骄傲的孩子。整个露蒙街都因为他拿到双榜甲一,而今全部翻修,他们这些街坊出了门都是挺着胸膛走路,以往的那些混混看到他们都要退避三分,都是因为景阳的存在,无论是感情上还是别的方面,他们都不允许他受到伤害,何况他是而今露蒙街乃至韩枫城的骄傲。
“对,景阳才不是什么大寅太子,我们看着他长大的,这个朴实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大寅太子?”
“走,我们快些去,我们速度快一些,也能早些帮他出来。”
“那我们分头去通知。”
“好!”
王伯把手里连夜抄的请命书分发下来,很快人们便像是发散的树枝一样发散出去,去敲露蒙街每一个院子的门,很快,整个街巷都清醒了,不过没有任何一个有被打扰的不快。
“来了来了。”
一声回应从一座座小院里传出。
……
……
一条街巷,人不多,总共也就一百来号,不过却是人人到齐,无论老小。
此时他们全部走在一起,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一张请命书。
在韩枫城的街道上难免成为了一条风景线,许多人看向他们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复杂。
……
……
韩枫城城督的脸色显然不好看。
从得知景阳因大寅太子嫌疑而入狱的消息开始,他的脸色便难看无比。
昔年那位向他禀报景阳三招击败王空成的堂户员,而今已经从户司调到了他身边,位居里正一职,不过他还始终是韩枫城的城督。
这位里正有些犹豫地敲了敲门。
“进来。”这声音有些无力,透着深深疲惫。
走入了公房,见到城督的时候,里正望着他气色极差的脸,以及散发出来的沉沉疲惫,有些担忧,道:“大人一晚没睡?”
城督摇摇头,望着身前的传信,“怎么睡得着。”
里正把手里的厚厚一叠请愿书放到了桌上,躬身道:“这是露蒙街的街坊今日投的请愿书,总共是一百三十八份,他们请愿希望城督大人能代表露蒙街所有街坊,向陛下请命释放景阳。”
城督靠在椅子上,整个人都要瘫软下去,并没有去看那一叠请愿书,而是看着窗外头茂盛的大榕树,道:“先前外头的吵闹已经听到了,能在今天大清早便在门口轰动的,也只有这件事情了。”
里正微微抬头,又随之垂下。
“当初你我二人决定让他取代王空成,主要目的是因为他的强,以及王空成的恶,还有便是希望他能拿到好成绩,我韩枫城也能够跟着沾光。谁也没有想到,双榜甲一的他和监察司会这般关系,和这个王朝之间也看不到顺从。我韩枫城非但没有沾到什么光,反而受到邻城的一些非议。”
里正抱拳躬身道:“大人,这些事情谁又预料得到?”
城督叹了口气,道:“我为官清廉一生,本只是想依靠这个少年为韩枫城也为自己带来些可能,却没料到是如此,若是早知道他如此离经叛道会闯祸,当初我便不会做这件事,更不会为他修改户籍。”
里正面色微凝,看着城督怔怔道:“大人……”
城督摆摆手打断他后道:“所谓监察司怀疑他是寅朝太子,对于很多朝堂人看来无非便是监察司以莫须有惩罚他,而朝堂又需要九剑门低头,但是在我看来,他是不是大寅太子这件事,并非定数,是有可怀疑空间的。”
“那日我问你这个少年身份,你查得并不多,下来之后我又去做了调查,当年兵荒马乱却是各方面没那么严谨,但是露蒙街的百姓却很清楚,他就是十年前来的露蒙街,大寅太子若是活着,他的确存疑。”
里正大清早便感到汗流浃背,因为城督大人的意思里他嗅到了几分危险,“大人……”
“我可能做了会让自己一辈子都后悔的决定。”城督的的眼眶深陷,浑身上下都是困乏。
“大人,那个年代兵荒马乱,到处都是流民,一个年级上差不多符合的少年到处都是,怎么便能说他就是大寅太子?就连朝堂都没觉得是的事情,我们何必去想这么多。”
城督摇头,缓声道:“朝堂有朝堂方面看问题的方法,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在身份上的欺瞒,若是知道,看问题的角度必然会有些改变,那么真与假之间极有可能便会有别的答案。”
里正很是担忧,道:“大人,此罪是砍头大罪,我们此前已经向监察史撒谎了,文件不可考,那么我们便是唯一的证据,且不论那少年到底是不是大寅太子,就算不是,我们若是不继续将这谎言撒下去,会被砍头的将不止你我,还有整个露蒙街的百姓……”
谁也不会想到,本只是修改户籍让其参加送试,而后进入九剑门这么一件并不算复杂的事情,会因为身份审查被怀疑,而他又太惊才绝绝与离经叛道惹出诸多麻烦,让朝堂注意太多,从而对城督他们而言使得事情变得不再是修改户籍那么一劳永逸,而是要不断地滚出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城督重重地叹了口气,“要是会将这么多人的性命栓到他的身上,我从一开始便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大人。”里正抬起头看着他,目光坚定。
坚定并非是对于此事选择的态度坚定,而是在提醒这位在不断懊悔与烦恼的大人,必须做出决定。
“大人,不管怎样,我们需要有决定。”
城督望着身前的传信,重重呼了口气,颔首,开始书写。
“这个谎只能继续撒下去,不过本官不想再继续撒下去,所以我会辞官回乡。我不想对不起其余跟我有牵连的人,也不想对不起信任自己的王朝,只有这样,才能洗清我的罪过。”
“大人……”
“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轮到里正感到疲惫,身子一矮,宛如脊梁都坍陷了三分。
“城督的任命调配是朝堂的事情,所以我会将辞呈与请命书一同寄往翰伊城,我会举荐你为下一任城督。”
里正说不出话。
这便是城督的决定,他可以心安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