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宗的每个早晨都是很安静的。
云呇恪却在最安静的时候醒过来了。如果每次苏醒都是开启世界的钥匙，云呇恪宁愿回到那个只有圣贤书的枯燥日子，无聊也安稳。每次起床，都会用剩余的隔夜茶漱漱口。云呇恪拿起茶杯，突然想到自己不是刚回来么，哪里有凉透的隔夜茶。只好拿起茶壶，自己去泡茶。
“满的？”云呇恪略惊讶，倒了一杯出来，竟还是热的。
响起了敲门声。
云呇恪放下茶杯，敲门的人已经推门而入。
“计衡？”云呇恪有些惊讶。
“嗯。”计衡像是用鼻子挤出了一个音作为回应。“听说你被秘法夺去了你凝丹境修为，有没有什么后遗症，会不会影响之后重新筑基？”
“说起来宗主有没有按照他所说的接管人皇殿的坐标？”云呇恪突然问起了另外的事情。
“北斗宗、云家、剑冢三宗境内的坐标已经全部拔除，宫宗主倒是没有食言。我是问你的修行，这可是破除道基的严重事故啊！就算你替北斗宗谋求了好处，也不一定再能坐稳传承弟子的位置。”计衡面色不悦。
“我不是被阵法夺去了修为。”云呇恪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把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椅子让给了计衡，像一个老实的学生一样，端正地坐在床边，两手捧着茶杯。“其实那时师傅已经赶来了，我完全可以先杀陈应来，然后把善后杀戮的事情交给师傅。但三宗联盟要完全掌控北地，就要名正言顺地拔除坐标。宗主的话是一个契机，所以我老老实实地做完了剩下的事。”
“你就甘心么？”计衡给自己倒了杯茶，反问道。
“我当然不会这么死心眼。”云呇恪随口道。然后仿佛不小心说漏了嘴一般，不再继续说下去。
“能坦白一下么？你应该了解计家。我是你的月则，还能把你卖给其他人不成？”计衡低着头，用杯盖拨弄着杯中漂浮着的茶叶。
“嗯。”云呇恪点头道，“那个秘法是用一种性质的修士，可能是特殊血脉、特殊体质，献祭出一境的修为，来通过某种联系斩去大妖的部分修为。我大胆猜测一下，应该也是斩去一层境界。但阵法要剥离我完整的暗绝体凝丹，我当然不会这么傻。之前我是得到了一本功法，上面有一种术法，本来是爆开丹田丹丸以冲开阻塞的经脉，但我是天生的经脉全通，四散开的凝丹大部分冲入了主要穴窍，成为了一个个小凝丹，只有两成的凝丹被阵法抽出。所以阵法对大妖的伤害不足以使它跌境。”
计衡啪的一声放下茶杯，满脸难以置信道：“难道你暗算了人皇？”
云呇恪组织了一下语言，“主要是为了我自己的修行，为了保住大部分的凝丹修为我只能这么做。如果碎掉的凝丹冲入主要穴窍，就可以为将来化晶做准备。而且自己主动爆丹相比外界强行抽离对丹田要穴的伤害要小得多。”
计衡哑然失笑，“修行上的计较，你倒是很仔细。但之后你要怎么办？”
云呇恪摇头道：“你们计家人都是要做大事的，但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先前我答应过一个人替她参详功法，还有要去剑冢参悟剑经。短时间内我都不打算再次凝丹筑基。所以之后一段时间内你看到的云呇恪，恐怕是一个似乎道基破灭一蹶不振的云呇恪了。”
“我比你还小了一岁，功利心没你想象的那么重。但你总要给我一个时间。”计衡皱眉道。
“先决定一年吧！”云呇恪看着窗外。
“我就在山上住下，在你解决完这些事情之前我就一直留在这里了。”
“对了，嵇玄呢？上次还要谢谢他仗义出手。”
“应该还在北地徘徊，饥一顿饱一顿得过且过，等着被他的师傅带回宗门吧。”计衡脸上有了些笑意。云呇恪挠了挠头，计衡的身份很微妙，一人在此人生地不熟，自己外出的话留他一人待着也不妥。
“我记得少宗师兄带回的日则是你的同族……”
计衡摇摇头，示意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天权殿。
“关于这次三宗结盟之事，虽然名义上说是我云家牵头，但我们都清楚，主意还是要贵宗拿的。现在顺利拔除了人皇殿的坐标，呇恪可以说是大功一件。我们云家自然要拿出同样的诚意来。”若是云呇恪在场便会认出，说话的正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云家七长老，云奇。
“七长老有什么想法？”宫无忧也猜到了大概，笑着问道。
“结盟之事在先，恕我俗套一番。还是联姻合适一些。”云奇像是在斟酌，但多半已经是云家商量好的结果。
宫无忧和易无歆对视一眼，双方眼里都有“果然如此”的意味闪过。
许治指尖轻敲着茶杯，似乎在想别的事情。
云奇再次开口道：“家族是打算将梦昙许配给呇恪，呇恪是贵宗传承弟子、再加上一个剑冢尸子的身份，若能迎娶梦昙，再合适不过。”
藤无烈赞道：“是很合适的，天作之合。呇恪这小子也定不会辱没梦昙姑娘。”
“不可！”
屈无华本来也打算赞成一番，却听到了许治反对的声音，有些不解。“师兄，昊天也找不到多少比梦昙姑娘还出色的女子了吧，我是很替呇恪高兴的。”
“云家提出联姻我是赞成的，梦昙姑娘的出色恐怕没有多少人可以拒绝，但今天我替呇恪做一回主。他不过十七岁年纪，修为尚浅，经此变故需要重新筑基，不能被外物萦心。暂时不能考虑亲事。”许治说话滴水不漏，但确实是强硬地拒绝了。
如果云呇恪知道了他刚睡醒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师傅就替自己拒绝掉了这门亲事的话，对自己的打击，会不亚于一次跌境。毕竟云梦昙是昊天名义上的第一美人。
云奇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宫无忧，宫无忧点点头道：“有道理，呇恪重修也不过再多花一年的时间。如果因为定亲之事影响了重新筑基，那才是真正的憾事。”
“家主的本意是想同少宗联姻，但我没好意思提出来，那么？”云奇满脸为难。
“我听说过云家和呇恪同年的几个嫡系资质优秀且声名在外，云申更是兽武魂的持有者，很是出色。看易长老的意思……”宫无忧慢悠悠道。
易无歆点点头，丝毫不拖泥带水道：“我可以做主，让我摇光一脉传承弟子怀烟同云申联姻。”
二长老李无穆赞同道：“很合适。”
其余长老也点点头。
其实这次联姻随着许治出乎意料的拒绝便算是水落石出了。若是真正意义上的联姻，双方都必须拿出有分量的弟子。北斗宗的诚意便在少宗和帝星子云呇恪，因为云呇恪还有剑冢白轩辕那边的关系，本来是最好的人选。少宗联姻，牵一发而动全身，最为不妥。许治拒绝是不想自己的徒弟被当作交易里的一枚筹码，影响了修行，可谓用心良苦。当然也只有让摇光一脉出一位传承了。云申虽然是拥有兽武魂的嫡系，但毕竟还没有少家主的身份，和易怀烟算是门当户对。
云奇叹了口气，还算是理想中的结果。只是不知跌境后的云呇恪还能不能回到之前那个昊天修行最快的位置。他有些好奇。
而云呇恪正在他的竹舍里百无聊赖地抠着脚丫子，对着眼前的碧绿玉坠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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