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众人便在一家相对幽静的食馆坐了下来。
今日只为祭一祭五脏庙,故而对于这食物是否美味异常,并没有太多的渴求。
“相遇即是有缘,这第一杯酒我敬道友,不知道友道号为何?”没有太多矫情,举起酒杯,司徒辉略略说了一句,便一饮而尽。
“道号尚且没有,道兄唤我柳咏便可。”微微抿了一口杯中酒,对于这味道不错的灵酒,他只是浅尝辄止罢了。
如此作为,着实是没有辜负司徒辉对他的判断,那便是书呆子。
连他这等昔日都能称作书呆子的人,尚且评价他为书呆子,足可想象他是怎般了。
“有意思,倒是与那‘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的柳永前辈同名。”握着酒杯,司徒辉难得的开起了玩笑。
不过对于他的玩笑,柳咏反倒是一脸认真。
“道兄说错了,不是重名,我是咏,咏诵的咏,而先祖是永,永久的永。”说话之间,眼中满是崇拜与追忆。
话音未落,正喝着酒的司徒辉噗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若非笑颜早已逝去,此刻的他恐怕会笑得满地打滚。
原本只是一句戏言,却遇上了这拿来开玩笑对象的后人,这等笑料着实是世间难寻。
“道友有何不妥?”见他这般怪异的模样,柳咏当即万分疑惑的问了起来。
被这么一问,司徒辉赶紧连连摆手,他可不想在这一句玩笑话上多做文章。
“柳兄,柳家身为书香世家你能踏上修道一途,着实令人意外。”短暂的沉默过后,司徒辉便开始将话往别的地方引。
虽说是要引开话题,但他说的着实一点也不突兀,掩饰的好的不能再好。
他从一个书呆子转而修道,那是因为司徒家本就是修仙家族,一应资源在修行初期都能跟的上。
而柳家仅仅是一个读书世家,想要为家族子弟供给这些东西,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别的不说单就是这修行功法,便不是一个容易解决的事情。
当日司徒辉若是没有那《拜月决》,抑或是其它功法,最多在指点下只能做到引灵气入体,想要具体的经过哪些经脉归于丹田,却是无法得知了,更别提不断积蓄灵力突破了。
仅仅一个书香门第,想要解决这修行功法的问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错非机缘巧合到了极点,否则基本是不可能得到的。
“道兄不用意外,在下修的与你们不同。”说话之间,脸上有几分得意,却也有几分诉说不尽的无奈。
话音落,着实令司徒辉大大吃了一惊,比知道他名柳咏乃是柳永后人还要吃惊万倍。
所修不同,这句话可谓是颇有深意。
这不同,可不仅仅是这功法什么不同了,而是本质上不同了。
正邪两道,无论修行何法,哪怕是杀生百万取人性命来修炼这等天理不容的功法,也终归是有功法引导的;就算有些自创功法,边修行边完善的,那也终归是在这体系之中。
而柳咏所说的,那可是完完全全不修功法,如此方才敢说是所修不同。
世间修士不知凡几,但这不修功法的修士,着实是少之又少,说句乐观些的恐怕都不足一百。
别看这人少,可这些人可怕之处绝对不亚于哪些修习绝世功法的修士。
他们的成长速度远远超过哪些修士的可怕之处,一日之间从一个平凡人飞升成仙,在这些人身上,并非是一场虚幻的梦,而是实实在在可能发生的事情。
成长速度快的惊人,可一旦陷入瓶颈,他们想要冲破瓶颈的难度也是大的惊人,甚至终余生再无所寸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寻常修士陷入瓶颈倒还好说,可以从功法、丹药、感悟诸多方面入手,哪怕是高阶修士随意的一些指点,都可以帮助他们突破,毕竟所修都在一个体系之中。
可如柳咏这些人,一旦遇上瓶颈,那可是无人可以助他们,丹药同样是无用,修行功法更是无用,哪怕绝世功法于他们而言和哪些烂大街的也没什么区别。
“在下佩服,不知柳兄所修何道?”举起酒杯,司徒辉不着丝毫花假的敬了起来。
对于柳咏,他是实实在在的佩服,毕竟他们走的路只能靠自己摸索,而不是如同他们一般有着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
这不修功法,相互之间差距也是很大的。
像那些以杀入道的,只要不停杀戮,杀的越多,便成长的越快;而像那些以商入道的,那就麻烦了,须得不断经商,待到富可通神,便是得道之时,但此道亘古以来并未听过有人真的以此得到的,毕竟在修行之中,没有足够的实力,拥有越多,反倒越危险,被覆灭的可能也就越大。
若是柳咏走的是哪些比较艰难的路线,那实在是太可惜了,但要是走的是那些完全没有阻碍的,如似以杀入道,那就真的是可喜可贺之事了。
“我是以书入道,奈何止步于此已有十余年,恐怕此生难矣!”也不用司徒辉劝,自己举起酒杯便一饮而尽。
话语中的苦涩与无奈,谁都听得出他心中是多少苦楚。
踏入修行一途,却又有着从此断绝的可能,这种感觉实在是不让人好受。
“柳兄不必自伤,此道虽说不易,却也不是那等漫漫无望之道,破开瓶颈终有希望。”为他倒了一杯酒,司徒辉顺势劝解起来。
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善,仅仅一句话便能助他人消解心结,结一个因果,实在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当然了,这仅限于于己友善之人,若是仇人,那定然是如何能家中对方心结,便如何行事的好。
“借道兄吉言。”兴事十多年来早已看开了,抑或者司徒辉这一句话真的起到了效果,只是苦苦的笑了笑,便不再愁眉不展。
“不说这些了,不知柳兄怎会落得这般田地?”吃着菜肴,当即司徒辉真正开始了闲聊。
“说来话长,昔日识人不明,因一张藏宝图被挟至此。只是圣人有教诲‘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至始至终都不曾将图交给他们。被逼急之后对方竟撅了我内子之墓,以骸骨相挟。寻了个时机,我便盗了内子骸骨逃了出来,违背了圣人教诲,着实有愧。前番不幸被追上,多亏了几位出手相助。”摇着头,颇有些自嘲的诉说起来。
这一句句的圣人教诲,并非是柳咏食古不化,而是他的路就是这般,可以说书必须贯穿他的人生。
“柳兄糊涂,何不早作决断,早些杀了所识不明之人,则万事皆休。汝妻也不必受人惊扰长眠。”放下手中的筷子,司徒辉颇有些无奈的说了起来。
既然打算与他结个善缘,那自是不能半途而废了。
“道兄所言太过,圣人有言:‘兼相爱,交相利’,只要我一心与之为善,终有一日这攻杀可止,只可惜我做的不够,并未达到兼爱非攻的目的。”说话之间还惭愧的摸了摸头。
“并非你做的不够,《道经》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圣人尚且对天地众人一视同仁,那又有什么交与不交。既然无所谓与之交于不交,那杀人又有何妨?况且柳兄你只局限于一域之地,书海无边,你又怎知无一域教你杀便世间?依事行事,方为正道,何必局限于一域?”他以开口,司徒辉便知道了他瓶颈何来了,故而想助他一臂之力,也有的放矢起来。
以司徒辉昔日亦是饱览群书的经历,引导起他来,还真的不难。
这并非是说他适合走着一道,真的要让司徒辉走着以书入道之法,他未必入得了门,今日只是使得其会,他正好帮得上忙罢了!
听完司徒辉的话,柳咏浑身猛地一震,一股豁然开朗的感觉霎时涌上心头。“多谢道兄,大恩无以为报,请受在下一拜。”说话之间,作势便要跪下去,完全没有一丝花假。
见他如此,司徒辉知道自己的话起到了该起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