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都市小说 > 素帛难书 > 正文 第七章 上元佳节
    将近正午,锦裂终于回了。我看他面色疲惫,连忙迎上去:“怎么这么累饿不饿还是想去休息”

    锦裂抬眼看了看我,拉住我的手:“你本是要给我过生辰的是不是昨晚等到什么时候我那边一时抽不开身,才没知会别人来告诉你。”

    我心中一安,紧紧回握他的手:“原来你没忘,那就好。我没等到很晚,休息的很好。”

    “那就好。”锦裂对我笑了笑,可眉目之间仍旧倦怠。

    “快回去歇着吧。等你歇好了,我给你煮面吃。”我拉着他向房中走去。

    他亦步亦趋,就像一只木偶,线扯在我手里,随我左转右拐,回了房。

    我看他躺下,正转身要走,忽觉得他扯住了我的衣袖:“正月十五上元节,我带你去凡间转转吧,就我们俩。”

    我低头一笑,对他轻声说着:“好。”

    他眼中有什么东西松懈下来,点了点头,闭了眼就憩了过去。

    我从未见他如此劳累,心中猜测大概验证了十之八九,那太微天尊,果然是出关了。

    我出了门,长舒一口气,无由想起桃叶说过的一句:“事在人为。”

    锦裂醒来,已是深夜,看样子精神恢复得好极了,我便下厨去煮了面。

    一碗热腾腾的面端到了他面前,他仔细端详了一下,抬头对我笑笑,执箸刚要吃,我连忙说道:“可千万不要咬断,这样就不吉利了。”

    锦裂不明所以,却依旧点了点头。费了几番力气,总归是将所有的面送到了嘴里,咀嚼了好久,才堪堪咽下。他刚刚空出嘴来,我便问道:“味道如何”

    他向我安然一笑:“很美味,我很喜欢。”

    我喜笑颜开,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这块大石落了地,另一块大石又占了上风。我敛了神色,对他问道:“你这次去,可是因为老头出关了”

    他眼神一顿:“是。”

    “他说了什么”我脱口而出,又转而冷笑一声,道:“无非就是说些什么我是妖魔贱族,不配和你这神界帝君在一起,叫你赶紧与我断了情意。哦对,可能还加了一句:我孙女是个极好的,你不喜欢也没关系,可就是不要那个野丫头做帝后。可是这样”

    锦裂犹豫一瞬,轻声道:“放心,我再劝劝他。”

    “劝有用”我冷哼一声:“之前与他相处了一百年,这么久的时间也不见他对我有所改观,那样一个固步自封的人,怎么会轻易听你的劝”

    “素染”锦裂拉住我的手摩挲着,怕我生气:“之前他只是觉得我年岁还小,大业未成,不适宜说这样的事。现下大局已定,我若劝说不成,也可拿帝君的身份压压他,他总归是会同意的。”

    “你忍心这样做吗”我问道:“他于你如师如父,你可下得狠心拿身份地位压他,做那些忘恩负义的事”

    锦裂哑口无言,只将我的手攥的更紧。

    我见他为难神色,心软了下来:“总归我是晚辈,大不了就躲着他走,省得冤家路窄,给你添麻烦。”

    锦裂眉头皱了皱,长舒一口气。

    我绕至他身后,环臂抱住他的脖颈,轻声道:“不要烦了,回到家里,就开开心心的。”

    他抚了抚我的手,我看不见他的脸色。

    “生辰欢喜。”我在他耳边低声说着。

    “嗯,欢喜。”他也轻声回着。

    从那日之后,我们之间再不提那老头的事情。他出门办公我从不过问,他回了家,也从不言及,似乎两个人极有默契的将那个禁区放在了看不见的角落,无人问津。

    正月十五这日,我早早穿戴收拾整齐,着了锦裂送我的那一身大红衣裙,又让桃叶为我寻了一件同色披风,出了门,见锦裂也是早早便准备妥当,着了一身墨蓝色长衫,配玄色披风。玉冠束发,手中还拿着一把兽骨折扇,长身玉立,气质卓然。

    我跑去拉过他的手,问道:“可带齐了钱财”

    他颔首一笑:“那是自然。”

    我笑道:“那便走吧。”

    他执着我的手,出了门去。

    下到三十六天以下,我转头问道:“今晚去哪”

    “我们去京都,那里想必热闹。”

    “好,听你的。”我笑笑,看着身下山川河流,飞掠而过。一座座四方小城夹在群山流水之间,由阡陌路途相连。我想着这一方方的城中究竟有多少人他们一生中,又会遇到多少的人他们所遇到的人中,有合心意的吗是否也会有这样那样的困难阻隔呢

    一定有吧。况且他们都是凡人,在天道面前,不过蝼蚁,怕是有更多更多的无奈。不止生离,死别才是最让人无从抗争的事吧。

    “锦裂,我们会死么”我扯扯他的衣袖,问道。

    “我们我们不会死,可我们也不会永久的活着。或许有一天我们的职责尽了,定数末了,我们也就再无存在的必要了。”锦裂低声回着,目光悠远,又转过头来问我:“怎么问了这样的问题”

    “我只是在想,我们与凡人,究竟有怎样的差别。”

    “在我看来,唯一的差别便是,我们还有力与天道,与命数做些抗争,而他们,毫无招架。”锦裂声音渺然。

    “那我们离开了,会变成什么”

    “山川草树,花鸟虫鱼,轻到一粒尘埃,广到一片汪洋,上至云层缥缈,下及地底壳。总归这片大地上的万物,都有我们的踪迹。”

    我复细观了一遍脚下人间,竟觉得人斗不过神,神斗不过天,天斗不过万物,万物斗不过时间。就算我们能活下千年万年,于浩淼大千而言,不过过客。所以,我究竟为何来这一遭,从不知道。

    锦裂修长的手指与我紧紧相扣,我回过神来,他道:“别多想了,你看那”

    他另一只手指了指下方,我在流荡的云层中细细端详,发觉这一方城占地颇大,高楼广厦。他带我降了下去,才发现城中人流如织,穿梭来去。

    “京都”我回头问道。

    他对我一笑:“嗯。这就下去吧。”

    寻了片空旷屋顶,我二人无声落下。不过正午时分,日光暖融,照在结上些冰凌的瓦砾上,反射出斑斑驳驳的光。

    我与锦裂并肩坐在屋顶上,四处看着周遭青楼画,棱户珠帘。尤其是那边的皇城,飞檐斗拱,厚重。皇城门外延出一条宽阔笔直的御路,雕车竞相争驻,宝马俊逸飞驰。

    我对着锦裂道:“我们隐了身形,去皇宫逛逛吧。”

    锦裂颔首,念了个隐身诀,飞身跃了出去。我撇撇嘴,烦他不等我,也急忙跟了上去。

    皇城城墙高耸,我二人却轻巧越过。城内戒备森严,往来巡视,一个个手执长矛腰佩宝剑,不苟言笑,气氛肃穆。

    皇宫之中朱墙金顶,汉白玉石的拱桥下流水无波。各宫各殿均是造型精致,雕工绝伦。只这宫中的人少了些,偶有点缀却是有板有眼,进退有礼,宛如提线木偶,无甚乐趣。只在上面绕了两圈,便觉乏味,对着前面的锦裂道:“去别处吧,这里比天上还要冷清憋闷。”

    锦裂本就没什么兴致,我开了口,倒是立刻就转了身立在城楼上,我随他立在身侧,转身俯瞰整个京都,繁华琳琅,百姓安乐,才知这皇帝建这样高的城楼意欲何为。这样极目望去,京都之太平繁阜尽收眼底,心中当是怎样的痛快自得。

    吹了会风,便想下去走走,于是对锦裂说道:“锦裂,可愿与我比试一场”

    锦裂起了兴致,剑眉一挑,转头问道:“如何比试”

    我笑着,伸臂沿着御道将京都一分为二:“以御道为界,你东我西,谁先将这几千屋顶踏遍回到这正中便算赢,如何”

    锦裂一时哭笑不得:“这样无聊的比试,你竟也提得出来。”

    “不然呢”我挑眉:“你能让我将三十六天各处宫宇的房顶踏遍”

    他轻笑一声:“罢了罢了,既带你下来游玩,便一切随你吧。”

    我笑道:“好,那我喊开始了。”

    自己数着一二三,说了声:“走。”便一跃飞了出去,回头余光一瞥,锦裂竟还在城楼上不慌不忙,我想着他定是没将我放在眼里,这样大意,我可是要赢他挫挫锐气,于是便飞快点着,一间间掠过。不久,过了大半,我到了一家大户的院子之上,那院子几进几出,房顶也是多的不行。这京都大户就是多,我这已经踩了不下十家了。刚开始未觉得这家有何奇特,可踩着踩着,便隐隐觉得气氛冷森。我压制不住好奇的心,落了下去。

    这家院子很大,仆从也不少,可大多闲着聊天,不像别家那样脚不落地忙来忙去。我一间间房找着,终于是在一间大屋里找到了一位穿金戴银的年轻妇人。

    夫人纤纤身姿,我见犹怜。身上绫罗绮玉,环佩作响,却仍旧对镜垂泪,人比黄花瘦。我一时忘了身份,开口道:“你为何哭泣”

    那妇人一愣,转头望向身后的一尊观世音塑像。我这才意识到自己隐了身形,可又不想就此罢休,便走到那菩萨身侧,问道:“你为何哭泣”

    那妇人大惊,跪地叩头连呼菩萨,我连忙叫她不要再叩,询问她为何哭泣,她呜呜咽咽半天,才将事情分说明白。

    原来他夫君的父亲是京中大户,几个儿子分家之后便得了这处宅院居住。不过她那夫君自小便被宠溺惯了,染上了一身骄奢毛病,原来有父亲管教倒还算像样,现下无人管束便越发猖狂起来,四处寻花问柳,近来更是得了外室,不肯回家。愁得这只会夫为妻纲的妇人整日以泪洗面,形容憔悴。

    那妇人抽噎了半晌,对菩萨道:“菩萨,请您指点,妾当如何挽回夫君的心”

    我不知如何作答,毕竟这样的事,我也是第一次瞧见。我思虑了半晌,不敢多说些什么,恐误导了她,毕竟这天上人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便只轻声说着:“随缘来,随缘去。空垂泪,毁神形。”

    那妇人喃喃几句,眼神迷茫。又问了一句:“恕妾愚钝,不知何意。”

    我觉得这禅机二字,贵在少说,这样方才半遮半掩,引人入胜,便又说了句:“悟了,得了。不悟,不失。”

    那妇人更加云里雾里,我可怕自己办了错事,急忙出了门。心想观世音菩萨若是知道我这样代她指点世人,不知该如何作想。

    浑浑噩噩,竟忘了与锦裂的比试。回过神来,已是走在了人群错杂的街上,正想再回去找锦裂,抬头便见他站在旁侧瓦房的屋顶上抱臂看着我,似乎跟了我很久。

    他看见我发现了他,悠悠道着:“不知是谁一时起意和我比试,却把我一个人扔在那呆子一样的踩屋顶,自己却又去别处玩了。”

    我自知理亏,向他招招手。他跳下屋顶站到我身侧,对我说:“说吧,刚才去哪玩了”

    我想开口,却觉得有些累,便长舒了口气:“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我和你慢慢说好吗”

    锦裂看我如此,点了点头:“那就去茶肆歇歇吧。”

    我们在僻静处现了身形,寻了家安静茶楼,上了二楼。

    那小二看我二人衣着不俗,便径直寻了间雅间,上了几盘精致点心。我看着窗外风拨翠竹,疏影摇曳,觉得这无事人间,惬意得很。

    “方才怎么了”锦裂斟了一杯茶给我,轻声问道。

    我转了转茶杯,将刚才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他听,最后说道:“我们能帮帮她么”

    锦裂听后不见有何波澜,兀自饮了一口,水汽腾腾,他轻轻吹开,道:“不能。”

    我叹了口气,点点头:“知道了。”

    “人间这样的事还有许多,也算是命劫的一部分。”锦裂意味深长看着我。

    我也迷蒙看着他:“不知这三妻四妾的传统,是何时有的。难不成这人间女子除了取悦男子,便没别的使命了”

    锦裂皱了皱眉:“这世间仍有巾帼不让须眉,如何行为,端看她们心意。若觉得依傍男子可一生无忧,那自然不作他想,即便男子三妻四妾,也抱着三从四德不放。若是不拘于小室,这世间仍有许多路途可以走。此朝名为大通,开国时便有女将、女史等等。女子当街沽酒,夫死改嫁也全无不可。男女婚娶和离同是自由,故并非传统禁锢,实难有人敢于跳出耳。”

    听了锦裂这话,我也并不再怜悯那妇人。我本就不欣赏哭哭啼啼的女人,可能是从天人的角度俯视凡人,便觉得他们处处弱小,时时为难。可锦裂这样一说,我也觉得大千世界,路途繁多,怎样走还是要顺从自己的心。

    一壶茶凉,我不再多心,恢复心情问着:“锦裂,我们等会去哪”

    他将那几盘点心拉离了我面前,笑道:“莫再吃了,等会带你去吃更好的。”

    我打了个嗝,点点头。

    锦裂带着我向繁华处行去。那街名叫临安街,因贯穿京都的那条河叫做临安河,这临安街又恰傍着临安河,故得此名。入了临安街,便觉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

    锦裂不知怎的就认识路,不费力气便把我带到那家三层高的酒楼前,匾额上书“临风楼”三字,取临安与把酒临风两重意思。

    刚进大堂,便听闻嘈杂声音说着这酒楼若不是提前半月来定,还真的无法进门。我连忙扯了扯向里面走的锦裂。他还没回身,小二就迎了上来,锦裂与他低语几句,他便连连点头,将我二人迎了上去。

    我心下一奇,待引我二人入采薇间后,小二先是吩咐着上了壶茶,躬身退了出去。我因刚喝了一肚子的茶水,便没动。室中竹编屏风,由麻布作画,一幅雅兰图颇有风骨。我虽不通书画,可还是会粗看,临风楼虽说是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可这装饰器物不落俗套,不晃人眼,真真是一派雅致之观。

    我绕过画屏,将轩窗轻轻支起,手臂拄在窗棂之上看着楼下清澈澄明的临安河。那岸青瓦白墙,幽深巷弄,有曼妙女子素衣沿河浣纱,河上艄公撑船摇橹,舟上翩翩公子摇扇远眺,那浣衣女子羞得低眉垂首,不敢直视。俯观这一岸灯火通明,旁边楼便是勾栏之地,那妖娆女子甩袖迎客,顾盼生辉,暗香浮动,纸醉金迷。

    繁华与清贫,喧闹与清净,只一水之隔。

    我不忍看那公子究竟是看那风情旖旎多一些,还是看那羞垂低眉多一些,便落了竹竿关了窗,回到桌边坐下。

    见锦裂正翻看旁侧书架上的风物本子,我坐下,轻声道:“这么雅致的地方,你是怎样寻到的”

    他抬眼扫来,又低头接着翻着,有一句没一句道:“找个土地问问不就知晓了”

    我想想也是,这居高位者,做什么事都方便。

    不多时,菜肴便陆续上桌。并非一味鸡鸭鱼肉,满桌荤素交映,菜色齐备。我执箸浅尝几口,觉得味清美,入口余香。锦裂倒不急吃菜,为我斟了一杯酒,随后举杯邀我对饮,我轻拈白瓷酒盅,盅里琥珀色美酒透明澄澈,继而伸臂一推,与他相视一笑,仰头饮下。此酒细闻有馥郁之气,入口醇厚甘鲜,与我在神界饮的清酒,和魔界喝过的烈酒都不相同。我挑眉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酒”

    锦裂雅然一笑:“此酒不算难得,名为花雕。”

    “不算难得的酒怎么入得了你的眼可有什么其他的”我又斟了一杯。

    “果真瞒不过你,”他摇摇头:“此酒另有一名,叫女儿红,人间有人家生了女儿时,就酿酒埋在家中树下,待到嫁女时就掘酒请客,乡邻同欢。”

    “哦果真有趣。”我点点头:“所以有此风俗,酒家也就借此附庸一番”

    锦裂无奈摇头:“好酒同享才好,免得一坛陈酿,要等十几二十年才能喝到。”

    我调笑一句:“你若是娶了我,几百年都喝不到这一坛。”

    他笑出了声:“竟忘了你已是个几百岁的老姑娘了。”

    “是啊,”我托腮对他幽幽道:“你不过也是个几百岁的糟老头子。”

    他伸臂过来捏我的脸,我连忙告饶,闭嘴安安静静吃起菜来。

    未安静几时,外面传来了吵闹之声。本没打算理睬,可后来竟然还出现了女子哭号之声,我看了锦裂一眼,他似乎并未反对,我这才起身,将门微微打开了小口,向外望去。不料这爱凑热闹的人实在不少,将我的视线掩了个干净,我见群众都在看,我也无所谓随波逐流去了。出了门,才看见原是对面太平间的几个男人喝醉了撒泼,对一位怀抱琵琶的歌女辱骂摔打,周围围观多位不敢上前,听议论明白这几个男子怕又是什么皇亲贵戚。

    听锦裂说大通建国不满百年,按理说这种仗势欺人的事还真不该如此猖獗,可见这几位公子爷一则实是不通世事,二则实是身份贵重。

    我捏在袖中的拳头恨不得立时摩拳擦掌,揍他们个不知所以,可无奈终究是锦裂的地盘,我也不好妄动。

    锦裂目光冷凝,面色沉重。我暗叫不好,低声问他:“你怎么了”

    他下颌紧咬,半晌道:“这禄官好个阳奉阴违,大司命写的运道他怕是没放在眼里吧。”

    我才明白,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刚刚才有稳定之势,便不该有此等纨绔动摇国本。况天子脚下放纵他如此,这朝廷气数,怕是不久该绝了。

    我低声道:“总归你是要去惩罚禄官的,不如现在我去解个围”

    锦裂长吁一口:“好。”

    我见他点头,方才敢动作,飞身向对面而去,硬生生插在那几位醉鬼与歌女之间。我回身将姑娘扶了起来,递给她一方帕子拭泪,转而对那侧几位纨绔道:“人多眼杂,影响不佳。况上元佳节,正是游玩的好时节,莫要扫了大家的兴。”

    打头的那个醉鬼不识好歹,嘴中不干不净还想来扯我的衣袍,被我一脚踢开,登时昏厥了过去。旁边几个捧臭脚的更是嚣张跋扈,上来便将我团团围住。

    锦裂不知何时闪身过来站在我身侧,周围这五六个跟班吓了一跳,怕是以为闹鬼。我瞄到锦裂袖中手指翻转,看着就是个不小的诀。我连忙拦住,低声道:“你别,弄得魂飞魄散的更加难收拾。”

    接着我抢先一步腾空蹬开了前面挡路的跟班,才站下便见锦裂广袖一扫,那身后几人也倒地不起,一时哀鸿遍野。

    人群中不知有谁叫了声好,周围赞叹渐起。那歌女显然害怕惹祸上身,早就跑的无影无踪,我一看风头太盛,便连忙拉着锦裂回了采薇间。

    关了门,听外面声音渐渐散去,也没了心情吃下去。正想把酒喝光了就走,不料小二倒过来横插了一脚。

    那小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两个小碗,对我们笑道:“刚才二位怕是受了惊,老板赠贵人两碗汤圆,略表歉意。”

    那小二不再多话,放下了碗便离开了。我看着那汤圆娇俏可人,便尝了尝。自打进门起,锦裂便是眼神飘忽,我想他应该是想着如何惩治禄官,便没说话。后来又忍不住,低声道:“锦裂,吃口汤圆吧,挺好吃的。”

    锦裂才回过神,对我笑笑,吃了几口。

    饭后,锦裂留了一锭金子在桌上,与我从窗户飞了出去。日落西山,夜幕初上,街上的人多了起来,我们随处落下,混入人群,倒也不会被察觉。

    街上各种花灯琳琅满目,人群摩肩接踵,好不热闹。寻常人家携妻抱子,一家其乐融融出门来走百病,我看着实在羡慕。无父无母也没被人放在肩头抱过,也算是一大憾事。

    人群拥挤,锦裂护着我小心前行,我便窝在他怀里看着别人猜灯谜。灯谜都不算难,有些不乏奇思巧意,我真真长了见识。后来锦裂嫌人太多,便拉着我离开了。我还没有看够,他却道:“还有个好去处。”

    说着带着我曲曲拐拐,又拐回了御道上。御道上花灯如昼,样式更加精巧富贵。我问道:“刚才临安街那么挤,那些人为什么不来这”

    锦裂将我披风上的帽子罩好:“这里是达官贵人的地方,平头白身自然不好来。”

    我撇撇嘴,看着街上举止仪态大方优雅的人,觉得有些没劲。

    转了一圈,发现这灯谜也大多是之乎者也,咬文嚼字。公子贵女们争相解谜,不亦乐乎。我与锦裂虽说不是身份地位高的人,可因衣着得体不俗,混迹在达官贵人之间也不算突兀。有时也颇为惹眼,被人议论指点,我想着定是锦裂这厮容貌出众,所以引得女儿家们芳心暗许。

    不得不说,凡人容貌还是无法与神仙之姿相提并论的。我见过的最为出挑的儿郎少女,也不比省言桃叶俊美上多少,遑论花神丹熙之辈。所以我与锦裂招人议论,也实属正常。只是几家女儿只暗送秋波,却不敢私下说话,在我看来简直是温吞要命。

    想着她们定不敢当街授受,我也没放在心上,依旧紧紧拉住锦裂四下逛着。忽听一阵噼啪之声,我抬头见那临安河上烟花绽放,绚烂夺目。我摇着锦裂手臂道:“好漂亮。”

    锦裂柔和一笑,将我揽在怀中。京都之人现下俱是举目抬望,那五彩斑斓的光映在一张张脸上,异彩纷呈。我在这样的氛围中也顿生出一世长安的愿望。

    不料身后异动,我回头便见一群官差向我们气势汹汹而来,不用多加猜测,知道是那纨绔找的麻烦。我不耐拉了拉锦裂的衣袖,他连头也未回,脸色不变,周身却屏起锐气,将外人隔了个干净。我看着他们在我二人三步远处挣扎,再过不来。他们口中喊着什么,周围的一些男子也一个个摩拳擦掌靠近,却依旧无法近身。

    我与锦裂之间落针可闻,他终是低头看着我,柔声道:“我们去别处吧,这里太吵。”

    我点点头,随他心意。

    而后只一瞬,我二人化作一道金光直冲九天,留下那些错愕惊讶的凡人,还有流传百世的奇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