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
没想到母亲竟然看了出来,我大感窘迫,又有些莫名的心虚,
母亲叹口气,伸手替我将鬓边碎发别到了耳后,和声道:“傻丫头,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关心你,镇南王府是苍凛唯一的外藩,咱们宁国公府,和他们素来没有来往,世子殿下却屡屡出现在我面前,便是个傻子,我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她的目光十分温和慈爱,却又有些伤感,
“娘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只是,这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娘不希望你会受到伤害,镇南王府,不是一个好的去处,”
我明白她的忧虑,
镇南王宠妾灭妻,生生地将出自靖宁侯府的先王妃气死了,现在的镇南王妃,从一个不知名姓的低贱女子,一路爬上了正妃的位置,且还抢在从前的正妻之前生下了两个儿子,心机手段岂能少了,
楚殇贵为原配弟子,却被逼得在西南待不下去,若不是被皇后从小养在了自己的身边,只怕小名早就没了,
“镇南王府还不同于京里的,远在西南,若是京中地界,你受了委屈,娘也能够随时知道,便是我无能些,还能拼着脸面去求了皇后娘娘为你撑腰,但若是镇南王府皇上和皇后,恐怕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先镇南王妃,还是皇后的嫡亲妹子呢,
镇南王是个自大且任性的人,皇后亲妹给他做正妃又如何,依旧是大婚没几日便抛到了脑后,倒是将一个半路救上来的不知哪里来的女人宠上了天去,
如今远在云贵的镇南王府,早就是继王妃的天下,她膝下有三子一女,地位稳固,哪怕是楚殇被皇帝封为了世子,想要回去收拢权柄,只怕也艰难,
更何况镇南王正值壮年,离着楚殇能够继承王位还早着呢,期间若是发生什么意外,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娘,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得,”
母亲神色忧虑,然而我又不能告诉她,此楚殇非她心中以为的那个王府小可怜儿,
“我和世子只是略有相识”
母亲似笑非笑看着我,
我也编不下去了,也不想编了什么谎话来骗她,干脆将头倚在她的肩头,“总之,娘不用为我担心呢,”
母亲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轻声叮嘱道:“不要侯府的人知道,”
我点点头,
以侯府现下的境遇,若是被老夫人和沐容知道我和萧厉之间的事情,只怕会恨不得立刻就将我送到王府去吧,
“夫人,好像有人在咱们家门口,”
外头车夫老顾说道,
母亲问道:“是谁,”
“好像是永城侯,”
母亲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居然还敢来,”
我撩起帘子向外看去,就见沐容的马车停在国公府的门口,人却并没有下车,
“直接将车赶进侯府去,”
母亲沉着脸吩咐,
外边老顾答应了一声,稍微拨转了马头,打算从小门进去,
然而那边侯府的车夫也发现了,忙回头朝着车上说了一句什么,随即,沐容从车上下来了,他今日刻意穿了一件石青色的春衫,全身上下没有半分的多余妆饰,只衣摆处用暗青色丝线绣了回字纹,瞧着,倒是比从前更加清隽些,
“婉如,”
老顾晚了一步,被沐容拦在了车前,
“哎呦我说沐侯爷,你这是做什么哪,您这身娇肉贵的,小的若是有眼无珠地撞上了您,可怎么是好呢,”
老顾阴阳怪气地叫道,
沐容皱眉,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车,沉声道:“婉如,我来寻你有话说,”
“沐侯爷,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母亲沉默了一下,淡淡开口,“以我们的关系,还是要彼此避开为好,”
“为何要避开,”
沐容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我有话跟你说,咱们进去说,”
“不必了,有什么话,沐侯请讲便是,”
沐容皱眉,眼中隐隐带上了不耐,“你先下车,好歹我们夫妻一场,难道说两句话,也要隔着一道帘子不成,”
母亲扬声吩咐:“老顾,走,”
“好嘞,”老顾一扬鞭子,作势就要将车往前赶,沐容不得已,闪身避过,
车只走了丈许,便听见沐容气急败坏的声音,
“婉如,你真的如此绝情,有些话,你也不希望我站在大门口来说吧,”
母亲怔了怔,咬住了嘴唇,似乎是没有想到沐容竟然无耻至此,
犹豫了一下,她抬起头,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老顾,打起帘子,”
老顾应了一声,我们眼前随即一亮,车帘子被挑了起来,
“沐侯爷,有什么话,请说吧,”母亲安安稳稳地坐在车上,姿势舒雅,意态娴静,比之从永城侯府出来面容浮肿憔悴的模样,大有不同,
沐容愣了,眼中竟有迷离之色,“婉如你”
“你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沐侯爷还请自重,”母亲冷笑,“有话便说,没有就别挡着路,”
“婉如你说话怎可如此粗俗,”沐容眉间皱成了川字,忍不住斥责道,“从前你是如何的清雅,一举一动都堪称闺秀的典范”
大有回忆从前的架势,
母亲笑了,眼中讥讽之意丝毫不加掩饰,“沐侯说笑了,对着什么人,就行什么事,你若没什么正经事,请让开路,毕竟”
她嘴角勾了勾,“好狗不挡路,不是么,”
我睁大了眼,
两辈子,我这是头一次听到母亲骂人,
还骂的这般的痛快,
沐容勃然变色,“你你简直是不知所谓,”
被人当街骂成了狗,不急才怪呢,
“婉如,我今日来,不是与你吵架的,你且下车,我有要事与你商议,”
沐容深深吸了口气,平息了一下怒火才又开口,
母亲笑得恬淡,“若是你想说什么请我回去的话,那就不必开尊口了,免得叫我听了恶心,”
“沐容,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竟将你这个反复无常无情无义的小人当做了良配,你风流快活,游走花丛,如今侯府落魄,便响起了我的好处,你忘了,是谁辱我名声,也忘了,是谁深夜逼我自尽,是谁不负责任,害我孕中焦虑,失去了一双子女,沐容,所谓无耻之尤,说的就是你,沐家眼瞅着不行了,你便又想着将我拉回你们那个泥沼去,沐容,你未免把你自己,把你们沐家看的太高了些,”
她将讽刺的话说得酣畅淋漓,眼中是许久未见的欢悦光芒,似乎看到沐容那张已经忽青忽红的脸,便十分的开心,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事么,”母亲挑眉道,“看你那张虚伪的脸,真叫我恶心,”
“说得好,”
马车后边突兀响起的声音叫母亲骇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娘,是三叔”
我在她耳边轻声道,
话音未落,沐骞高大的身影已经转了出来,
与方才负气而走的模样不同,他脸上英朗俊美的线条变得柔和了起来,眼中也闪动着喜色,走到马车前边,甚至给了母亲一个温暖又带了几分孩子气的笑容,
母亲偏过头去不看他,
我只觉得好笑,偷偷地捏了捏母亲的手心,叫她嗔怪地瞪了一眼,
“怎么是你,”沐容被母亲的话气的面上通红,见到沐骞后,更是恼火,喝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他狠狠瞪着沐骞,冷笑:“母亲病了,侯府的人四处寻你不到,你竟在四处乱跑,看来在你沐大将军的眼里,母亲似乎并不重要啊,”
他这是明晃晃地,要给沐骞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