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和李捕头说的没错,前一天晚上换班时,他俩看到的就是正在计划潜入小院的穆天冥和应小二。当时穆天冥正在向应小二询问京城最贵的妓院在哪,应小二吓了一大跳:“不是吧,你还有这爱好”
穆天冥赶紧摆手道:“我的爱好很多,但是这不是其中之一。我需要一群聪明、漂亮、胆大、爱钱、嘴严的年轻姑娘,而且是小院里的人不可能遇得到的姑娘,所以我要找北京最贵的妓院。有了她们的帮助,我就可以把你送进小院去验尸。”
“除非你有定身术或者隐形法,否则你不可能有办法把我弄进去。”
“那咱们来打个赌,如果我没办法,我就拜你为干爹。如果我有办法,不管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许再跟我提。”
应小二瞥了穆天冥一眼:“你做我干儿子太老了,我没兴趣。咱们就赌如果你输了,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将来我让你还这个人情的时候,不管让你做什么事,你都得帮我做。”
“我欠你十个。”两人击掌三次,立下赌约。
借着皎洁的月光,穆天冥用脚尖画了一个小院的草图。
“院子里有两间房,正房肯定是给长官休息的,厢房应该用于停放我师傅尸体。他们防止的是有人盗尸毁尸,但绝不是诈尸,所以厢房中不会有人驻守。你只需进入厢房,就能偷偷验尸了。”
“当然了,但是我进不去。”
晚上的风有些冷,吹的穆天冥缩了缩头,把双手拢在了袖子里避寒。
“明早你和最漂亮、最聪明的姑娘假扮夫妻,来到东岳庙前。”随后穆天冥向应小二详述了他的计划,听的应小二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太危险了。”
“应兄弟,江湖就是这么凶险,你如果想成为大侠,免不了要经历无数出生入死,现在这点风险根本不算什么。如果你被抓能怎么样最多他们打你一顿板子,扔在牢里关几天,然后还不是得看在你爹的面子把你放出来可是真正的江湖里没有成功与失败,只有生与死,如果你承担不了这点风险,那只能说江湖太危险了,不适合你,你就忘了大侠这两个字吧。”
穆天冥赌博式的计划本已把应小二浇的透心凉,但他随后这番话却点燃了应小二心中的一团火。
“好,干就干”
两人回到春秋酒楼,应小二先去打听顺天府的安排,又去寻找妓院。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的时间,应小二带着一个美妙绝伦的妙龄女子来到了穆天冥的房间。
“穆公子,这位是万春楼的头牌姑娘苏芳菲,我给你请来了。”
穆天冥看了看苏芳菲,满意的点点头。“苏姑娘,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了”
苏芳菲大方的一笑:“知道了,只要价钱公道,我就加入。”
穆天冥拿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折好了敲在她的面前。“够公道么”
苏芳菲伸出双指夹起银票打开一看,立刻满面春风。“我加入。”
应小二告诉穆天冥顺天府官差每天辰时三刻到六刻是午饭时间。穆天冥把明天的计划和二人交代清楚,约定明天正午在此相见。
第二天一早,应小二带上穆天冥给他的胶皮面具,在长袍下穿了顺天府官差的官服,身上藏了小刀镊子、一个茶杯大小的小火炉和小铜锅还有一袋子各种药粉,与苏芳菲扮作夫妻来到东岳庙前。应小二在两腋下夹了两颗鸽子蛋大小的石头,阻断了腋下血管,使手腕的脉搏停止跳动。随后他假装发病倒地,在面具上抹了一把雪,把被脸上热气蒸热的面具弄得冰凉。
应小二做完戏后,苏芳菲在东岳庙前大哭大叫,去院门前骗得众人将应小二抬到停放穆顺尸体的房间。
听到房门关上之后,应小二眼睛睁开一道缝,左右看了看,房间里果然和穆天冥说的一样,没有岗哨。他心中一喜,穆天冥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自己果然被当成尸体,停放在无人看守的厢房之中。应小二蹑手蹑脚的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开始验尸。
屋中四壁萧然,一件家具都没有,唯一的光亮来自于一扇正对着们的小窗,正被被风吹的微微摆动,发出咔咔的声音。房屋顶棚有些破烂,露出几个洞洞的窟窿,应小二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里注视着自己,而且那东西绝对不是老鼠。穆顺的尸体上罩着白布,停在房屋正中央的一块门板上。
应小二盯着尸体,只觉得全身都不听使唤。父亲应展虽然传授过他验尸述,但他从来没有实践过,甚至连真正的尸体都极少见到。应小二强逼着自己一步一步朝尸体蹭过去,只感觉连心脏都想逃出自己的身体。
越靠近尸体,应小二越能清楚的嗅到尸体腐烂混合着防腐药物的味道,那是一股把乞丐的剩饭、大汉的臭鞋和一百个臭鸡蛋加上一筐石灰放在一个密封的坛子里在烈日下暴晒一个月后突然打开那一刹那散发出来的气味,足以让人希望自己没长鼻子。
应小二一只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慢慢揭开白布。白布下穆顺的尸体非常僵硬,就像绷紧的绳子。他原本紫色的脸已经成了青灰色,紫青的嘴唇向上下翻折,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黄牙,似乎随时准备在应小二身上咬伤一口。
这时,应小二听到苏芳菲高亢清澈的声音。“我没什么意思啊,我就是觉得吧,你既然不是北京人,那大家出身不同,就不要再多说话了。”随后他又百户听到踹门、打人、骂街的声音。这说明穆天冥计划的第二步成功了,直隶总督府官兵受辱,不会再正视顺天府官差们的眼睛,自己逃走时不用担心被官兵发现是陌生人了。
应小二暗暗祈祷:“我说穆大爷,你活着的时候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之后就别再作恶了,小的我在帮你徒弟找杀你的凶手,这就要给你验尸了,你可千万别突然蹦起来咬我。”
祈祷完毕,应小二从怀里拿出工具,点燃了一只小小的蜡烛,准备动手验尸。
我该干嘛来着我爹说验尸第一步要检查尸体全身的伤痕,我只需要按照他说的做就可以了。别紧张,别紧张,这就是一具尸体,没什么可怕的,世界上没有鬼也没有僵尸。真的没有么万一有怎么办无论如何,不要慌,穆公子花了两千两银子换来的这个机会,我可不能搞砸了。我将来是大侠,大侠不怕死人。
昏暗中应小二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奔涌的血液冲击着他的双手,让他差一点解不开穆顺衣服。应小二从头到脚检查了穆顺的尸体,每一个汗毛孔都没有放过。随后他拿出一个小本子记录检查结果,此时他已平静了许多,每一个字都写的工工整整。
“尸体全身未见淤青,未见其他伤口,未见脓肿;尸体口舌眼底颜色正常,没有中毒迹象。唯一致命之伤在胸口偏左,正对心脏位置,但未在背后贯出。伤口干净整洁,未见破损或有残肉被拉出。”
记录完毕后,应小二又在本上描画出伤口的形状。然后他拿出小炉和铜锅,点燃炉中的蜡块,把松脂、白蜡、石膏等物放入铜锅,不一会这些东西就融成胶状。他拨开穆顺的伤口,小心翼翼的将锅中的融胶倒入。融胶滚烫,倒入伤口之后隐隐有滋滋之声,一股灼烧人体的恶臭传了出来。应小二虽然努力控制自己,但还是没有忍住联想到了烤肉的味道,结果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吃不下去烤肉。
天气寒冷,融胶很快在伤口中凝固,还原出刺入伤口凶器的形状。应小二拔出凶器筑模,借烛光观看。虽然筑模表面有些凹凸不平,看起来有点像一条老黄瓜,但是整体形状非常清晰,能一眼就看出凶器平直细长,是一柄又细又薄的利剑。应小二拿出一柄直尺测量凶器的刺入深度,深约两寸三分。
“凶器细长锋利,刺入深度两寸三分。”
把筑模收好,应小二又拿出一支细长的小木棍插在穆顺胸前的伤口上,放开小木棍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小木棍都不偏不倚、端端正正的立在穆顺胸前。
“凶器从正前方水平刺入。”
应小二脱下长袍扔在一边,露出一身顺天府官差的服装,把工具藏在身上,坐在地上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应小二听到捕头招呼官差进屋,轻轻一跺脚:第三步计划也成功了,现在也不用担心顺天府的官差发现我了。
很快他又听到院外隐隐传来一群女人的喧闹。这是第四步,让苏芳菲在万春楼的姐妹们吸引总督府兵丁的注意力,以免其中有特别刚毅之徒,越是受辱,越要盯住官差看。
最后一步,若无其事的走出小院回到春秋酒楼和穆天冥汇合。应小二轻轻打开窗户钻出厢房,虽然心中万分渴望立刻想兔子一样窜出去,但是还是按照穆天冥的嘱咐,闲庭信步一般的走出了院门,只不过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
应小二走出小院,周围的官兵大多忙看苏芳菲的姐妹们,而且这个时间正是官差们每天外出就餐的时候,因此没有一人对他产生怀疑。应小二若无其事的走进朝阳门,确定身后没有追兵之后,他几乎摊倒在地上,只能靠扶着城墙勉强支撑着身体。过了一小会,苏芳菲也来到此处,两人一起回到了春秋酒楼。
此时应小二心中全无成功后的喜悦,有的只是对穆天冥无比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