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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沈修文回到卧房,把压在床底的一个小木箱子拖了出来,翻出九枚青铜钱放在身上,然后打算现在就出门去棺材铺看看刘胖子是否已经回来。
这个时候,阿宝突然闯了进来,兴奋地拉着他的手说:“二哥哥,大哥哥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沈修文心头一喜,赶紧牵着阿宝出去。只见大哥沈修云已经在堂屋了,陶春娇正在和他絮叨。这俩母子已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沈修文便没去打扰,决定先去棺材铺一趟。
宅子外冷风阵阵,沈修文缩着颈脖子,拐过巷口,走到正街上,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刘家棺材铺。
可铺子的门还是紧闭着,刘大安应该没有回来过。
这死胖子到底跑哪里去了?
沈修文隐隐感到有什么不详的预感正悄无声息的笼罩在这古老而淳朴的县城。
沈修文没有离开,而是等到傍晚,可刘大安始终没有回来,这让沈修文更觉得此事不寻常,要是在往常,棺材铺哪有大半天都不开门的!
见天色已晚,沈修文只得回去了。
陶春娇见沈修文回来了,便去厨房端来饭菜。沈修文没见着大哥的身影,问道:“大娘,大哥不在家吗?”
陶春娇笑了笑道:“你大哥这一路奔波太累了,早就歇下了,晚上就不和我们一块儿吃饭了。”
沈修文“哦”了一声,又突然觉得不对,问道:“父亲怎么没回来?不是说后天才回来吗?怎么大哥今天就回来了?”
“你大哥说,本来是和你爹一块儿回来的,但你也知道你大哥这人出不得远门,每次出门走镖就巴不得快些回来,你爹和兄弟们压着货物走不快,你大哥就先回来了。”
沈修文听着陶春娇话音中抑制不住的欢喜,回头看了看大哥沈修云的卧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环顾沈家宅子,似乎连二姨娘的身影也没见着,不由眉头皱了一下,问道:“大娘,二姨娘不在家吗?”
陶春娇一边盛汤一边道:“今个儿刚吃完午饭,就见她神神秘秘的出去了,一下午也没见着她回来,现在天都黑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二姨娘虽然平日里性子刁钻,但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毫无交代的就出门了,沈修文目光冷凝,朝着院门的方向看了看。
不想这时,朱红的大门突然开了,但见冯桃疲色深重的走了进来。
“你去哪儿了,都这么晚了,也不打声招呼。”陶春娇脸上隐有怒气,语气也不大和气。
冯桃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屋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陶春娇看了她一眼,放下汤勺,不再理会她,而是招呼沈修文和阿宝吃饭。沈修文坐在板凳上,拿起筷子夹了几根青菜搁在碗里,抬眼瞥到冯桃魂不守舍的样子,便好心一问:“二姨娘,您没事吧?”
冯桃猛地回过神来,看了看对面的沈修文和坐在一旁的大姐,吓得脸色一白,忙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陶春娇瞪她一眼,没有说话,伸出筷子把盘中的卤鸡腿和几大块鱼肉夹到放在一边的空碗里,然后才自顾自的吃上饭。
冯桃瞧着陶春娇一个劲儿的往空碗里夹菜,不由心生诧异,遂问:“大姐,您这是在干什么?”
陶春娇这才开口说话:“晌午你就出去了,还不知道修云回来了吧?”
冯桃恍然醒悟,这鱼肉可是沈大公子最爱吃的,不过话说回来,她怎么没看见修云。
陶春娇大概看出了她的疑虑,便接着说:“修云一路奔波劳累,已经歇下了。”
冯桃抬眼看了看堂屋对面修云的屋子,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却是一时没想起来,就淡淡“哦”了一声。
不过这些看在沈修文的眼里,他倒是觉得二姨娘更为引人怀疑,她那么重视父亲的一个女人,竟然没发觉今天仅仅大哥回来了,要是在往常,她早就该问父亲的情况了。
晚饭过后,帮忙大娘收拾好碗筷,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他吹熄了蜡烛,却未入睡,而是从半开的窗户一直注视着二姨娘的卧房。直到夜半三更,冯桃的房门突然开了,只见她手里提着一个包袱,神情鬼祟的出了门。
沈修文见此,立刻跟了上去,尾随在她身后三丈以外的距离。
冯桃一路七弯八拐,终于在县城东面的一处树林子停了下来。冯桃小心谨慎地翻开包袱,从里面竟取出了一叠厚厚的纸钱和一对红蜡烛。
沈修文大为吃惊,却是不动声色的继续躲在一棵大树背后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只见冯桃用火折子将蜡烛点燃插在地上,然后将那叠厚厚的纸钱向空中抛去。
寒冬腊月,长风猎猎。
那些纸钱被风吹散,纷纷扬扬地从空中飘落了下来。
冯桃跪在地上磕下三个头,眼含泪水低泣道:“大哥,你就好好的去吧,今生皆是苦难,愿来世,你能投生在寻常人家,好好的过一辈子。”
磕完头,冯桃缓缓地站立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刚想转身离开,目光所及之处突然走出来一个欣长的身影,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是谁!”
冯桃惊怒交加,警惕地盯着那抹身影。
“二姨娘,是我。”
随着沈修文的声音响起,借着还在燃烧的微弱烛火,冯桃看清了他的面孔,紧绷的身子一下就松软了下来。但下一刻,她的神情又紧张了起来。
“修文,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修文淡淡一笑,“二姨娘,要是我告诉您,在这夜黑风高的深更半夜,我是出来散步的,想必您也不会相信。”
冯桃闻言,神色突现慌张,一双眼赤红的瞪着他,面容几乎扭曲,“你,你跟踪我?”
沈修文不答,而是忽然神色严肃地问:“二姨娘,你大哥是谁?”
冯桃毕竟曾是风月场所的头牌,见惯了大风大浪,就算这件事被当场揭穿,她的架势也绝不会输于任何人。只见片刻后,她已神色平静,语调恢复如常:“修文,你不要问了,我是不会说的。”
沈修文望着她坚决的眼神,想着今晚从她口中套不出什么话来,也就不再多问什么。
他们一路往回走,冯桃始终不说话,而沈修文更是闭口不谈树林子之事。直到他们路过东街的济仁堂,门前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那胡乱砸在济仁堂大门上的响声在这寂静的黑夜尤显清晰,沈修文和冯桃都惊诧地同时看去,却见那敲门之人竟是棺材铺的少东家刘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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