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你见过栗子吗”我好奇的向前走去，嘴里说话时哈出的空气瞬间凝结成了一串白雾。
“走。”那女人低着头说道，那断断续续的哭声扰的我有点心烦，我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些听她再说两句话。
“走。”这时候那女人抬起了头，看到她的样子我吓得啊的一声叫出了声来，脚下也连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只见在她长长的头发下面，原本的脸庞仿佛被一把刀子狠狠的划了几十下。伤口的位置皮肉向外狰狞的卷曲着，此时她正用一双流淌着鲜血的眼眶空洞的看着我。
“现在走还来得及，快走”
我连忙后退了几步，下意识的就想按照她的话，狂奔到山下回到那个平静的村子里面去。可就在我想这么做的时候，栗子那怯生生的小脸不知怎的突然出现在了我眼前。
“这是我爹娘新给我做的衣裳，你觉得好看不”
“拿着，这是我爹娘带给我的钱，你拿去买糖果吧，嘻嘻，别跟叔叔说。”
“我就要走了，我给我爹娘说让他们再要一个小弟弟小妹妹，他们都答应了，我好开心。”
村子里栗子穿着新衣服在我眼前转来转去的样子，仿佛就发生在刚才。
“不，我不走找不到栗子我就不回去”我看着那女人说道，伴随着一声哀叹，这女人渐渐消失在了院子里面。
我走到女人消失的地方，看着那块大青石怔怔出神，就在这时，我的脚下传来了一声好像木头裂开的声音。紧接着我就掉落在了一口被封掉的枯井里面，一阵剧痛之后，慌乱中我从身下摸到了一根木棍一样的东西，赶忙拿起护在身前。
我们村子里也有一口这样的枯井，我爸说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打的。全村上下全部的劳动力，都想在那口井里打出一条活路，但是挖了好久都没有见过水。最后还是突然降下的一场大雨，让整个村子的人活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有好几个人走夜路的时候不小心掉在了里面，最后人被发现的时候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据说是被老鼠和虫子活活咬死的。
我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虫子或者老鼠，相比于那样我到更希望面对一条长虫，这样就算是死看起来也不会那么吓人。
当然这里面是没有蛇的，等过了一会儿我的眼睛适应了暗之后，才发现自己手里面拿着的木棍是白色的，中间细，两头圆圆的。
而在我的旁边的地上，一个骷髅头就摆在那里，两个空洞的眼眶正对着我的方向。
那是一具女尸，一具只剩下骸骨的女尸，其中的一根还被我拿在手里左右挥舞着。而在这具骸骨的旁边，是一个石门，在石门的顶端写着我不认识的两个字。
我将手里的骨头放在了骸骨的旁边，来到石门的旁边，伸出手轻轻的推了一下。看起来肯定会非常沉重的石门，没想到在我轻轻的一退下居然直接打开了一道缝。说是一道缝，但已经能让我小小的身子直接挤进去了。
然后，在那道门后面，我看到了栗子。
“你不该来的。”栗子低着头，摆弄着衣角，就好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在她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深坑，里面的全部都是已经干枯了的尸体，大人孩子都有。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看起来异常的悲惨。
“栗子你没事吧。”我伸出的手穿过来了她的身体，险些跌落到后面的大坑中去。
“他说的没错，你不应该来这个地方的。”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回过头，一个身着道袍的老人从门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七年前我就跟你父母说过，叫你不要来这个地方。”
“是你抓走的栗子”我气呼呼的看着这个老道。
老道咳嗽了两声，声音嘶哑地说道：“不过是孤魂野鬼一条罢了，你为什么以身犯险跑来这个地方。”
“栗子是我的朋友”我将栗子护在身后，坚定地说道。
“朋友”那老道似乎是有些自嘲的说了一句，然后索性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我告诉你，她是鬼你是人，现在你们还是朋友吗”
“是。”
栗子在后面轻轻的拉着我的衣角，想要我不要再说下去。
老道抬起头，阴影中他的表情显得捉摸不定，“你知不知道，只有在这个地方我才能杀了你。”
“你为什么要杀我。”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径直向着道士又走了两步。“我爸妈说过，道士只会杀那些害人的妖精鬼怪。”
老道士坐在地上笑了笑说道：“妖邪为祸，只乱一方，而你却乱了这天道气运，你说你该不该杀。你出生之日天雷降世，老龟村几百条生灵代你受过，全都魂飞魄散，你说你该不该杀。”
我怔怔的看着老道士，但身体依然牢牢的护在栗子的前面。
老道士摇了摇头，“错的不是你，你本就不该这个时候降世。古时三武灭佛，世人皆以为是佛寺兴而朝堂败，岂知世间兴败哪是这么容易就说的明白的。”
“佛教说普度众生，世间万物皆有灵，故人可以以身饲虎。佛寺兴，天下慈悲固然有理。但他们没看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就在老道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一道霹雳从石门外传来，似乎蕴含着天道之威。
老道平静的坐在那里，“进来的时候你可看到门外的字。”
我点了点头，说门外的那两个字我并不认识。
老道沉声说道，那两个字是周武帝所提，字为灭佛当年佛寺兴旺，天下之大，人之所至，皆建庙宇。周武帝为镇压佛教气运，先封神后弑一城尸骨堆积于此，以亵真佛骨舍利。后又盖道观，以此地玄武气运加之三清之气镇压。
可笑的是，灭佛五年。武帝死后宣帝、静帝先后继位，佛法又兴，天道固然无情，但佛教本不该绝。更可笑的是，三次灭佛，世事变迁，连这深山一道观都被人砸烧一空，化为一片废土。
我呆呆的看着坐在地上的老道，那时候的我根本就不懂他嘴里说出的那些话。
“八年之期，我留在此地护了你八年。只要你今天不来，你便能像你父母那样在村子里过普通人的生活。为了一个女鬼你值得吗”
“栗子是我朋友。”我攥着小手说道，“就算是到哪儿我都要把她找回来。”
在我身后，我听到了栗子偷偷的哭泣声。
沉默良久之后，老道似乎想通了什么，朗笑了三声然后又被一阵咳嗽声所打断。
“咳咳咳，我修道十余载居然还没你这个小子本心通达。罢了，你将你胸前所戴那色玉牌摘下来丢到池中便走吧。”
“我爸妈不让我把这东西摘下来。”
老道说，这东西本来就是他送给我的，而且今天我不摘下来这东西，就走不出这石门。我看了看栗子，想了想还是把那块陪伴了我七年的玉牌丢到了满是尸骨的大坑里。
还不等我转过身，我就觉得后颈一疼就晕了过去。
第二天我是在自家的床上醒过来的，父母还有六爷爷他们都聚集在我的床边，看到我醒过来都特别的开心。我妈生气的拍着我的脑袋，说我怎么不听他们的话大半夜跑到那个地方去了。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就哭了起来。
当天晚上，我在院子里又见到了栗子。她告诉我那一天，道士见我将玉牌丢掉之后便把我打晕了过去，又叫井中的那个女鬼将我的身体送到了地面上。天还没亮就被寻找过来的村民带回了家里。
而那个老道士却把自己关在了那个写着灭佛的石室里，再也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