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辣文 > 玄幻小说 > 凡赫夫的法师 > 第五章
    朦胧的月光透过云雾,如光尘般覆在要塞外墙。一声低沉的战号划破寂静,辛特方堡和法卡提勒要塞的士兵挤满护墙,每一副面孔都笼罩在不安之下,每一双眼睛都透露着恐惧。在他们身后,维尼佛基的大军正朝要塞逐步逼近。

    佛伦古特站在护墙中央,站在他的士兵面前。火光扑朔,映在他那张严峻的脸上。他环顾四周,拇指紧扣剑柄,视线扫过每一名士兵。

    “法卡提勒要塞的守卫们、辛特方堡的战士们!”佛伦古特的喊声坚定有力。“我们身处险境,恐惧无处不在。的确,维尼佛基人正朝我们攻来。可一旦我们放弃抵抗,在我们身后,我们的家乡就会遭到无情的践踏!我们应该退缩吗?决不!我们会奋战到底!让他们来吧,他们将尝到飞箭和利刃的滋味!”

    士兵们纷纷震击武器,呼喊声洪亮、杂乱,但在静谧的夜色下是在单调。

    “全体整备!”佛伦古特戴上护盔,整好护喉。“瑞尔德爵士,你去指挥射手塔,必要时支援护墙!罗德斯,卫兵塔由你指挥!”

    “好的,大人。”瑞尔德爵士略微点头,转身前往射手塔。

    “当心,罗德斯!”佛伦古特按住对方肩膀。“卫兵塔的城门加固不周,想方设法守住它!”

    “我会的,佛伦古特!”罗德斯戴好护盔,挤过两个慌乱的士兵。卫兵塔不若狮鹫塔般庞大,但足以容纳一百来人;紧闭的旧城门面向山口,仅由四根粗木头支撑加固。塔内光线昏暗,挤满弓箭手和各类步兵,老少不一,其中最老的可能已年过六旬。

    “维尼佛基人……他们来了吗?大人。”一名忐忑不安的弓箭手问。

    “守好城门。”罗德斯指示,他的视线扫过士兵,逐一审视那些惶恐的脸庞。“你们八个,随我上塔顶!”

    塔顶上凝聚着夜间的寒气,如一层薄纱笼罩火把。三名身穿熟皮甲的弓箭手在塔顶等候,他们调试着大型弩炮,时不时探头向下张望。下方的步兵运来捆起的重型弩箭和桶装碎石块,累得气喘吁吁。弩箭长六尺,遍体漆黑,粗铁打造,虽不尖锐但足以致命;石块棱角突出,有拳头般大小,以这个高度,其威力不亚于弩炮。

    一捆弩箭、三桶碎石、三袋备用弓箭、以及一根在石缝里的火把。卫兵塔没有狮鹫塔高耸,却一样可以纵观局势:下方护墙上的弓箭手已整队完毕,一共三排,彼此交错;最后一排空出以留给补给运输和步兵支援。罗德斯安排好了士兵,他将弓箭手分散在矮墙四周,尽可能使其拥有最好的视野,同时不影响弩炮的整装速度;身后的楼梯口由两名肩扛长柄斧的步兵把守。

    “别慌。”罗德斯安抚身边的弓箭手,沉重的呼吸声使气氛变得紧张。他们在害怕!罗德斯意识到。这也难怪,维尼佛基大军近在咫尺,这座要塞十有八九撑不过明天早上,但如果我们能团结一致……

    喔喔喔呜呜呜呜呜呜呜……

    维尼佛基人粗犷的号角声接连响起,似乎在宣告末日来临。他们的火炬早已熄灭,长柄武器和角盔反射着苍白的月光,数以万计的银色光点恍若星河,一直延到山口尽头。

    “弓箭手,准备!”狮鹫塔顶端传来佛伦古特洪钟般的喊声。

    “拉弓!”罗德斯催促。身边的弓箭手纷纷搭箭,灰色的箭羽拉过耳际。一名年轻的步兵跑上塔顶,端来一个烧旺的炭火盆。这是什么?罗德斯想问。都到这个时候了还……

    “放!”

    黑暗中掀起一阵箭雨,弓箭离弦的嗖嗖声在耳边呼啸。上百支飞箭扑向敌军,迅速没入黑暗深处。

    “弩炮准备!”罗德斯下令,他身边的弓箭手已开始自由射击。护墙上步兵纷纷上前,架起盾牌挡下敌军回应的箭雨;弓箭手身边,炭火盆随处可见。护墙之下,敌人如潮水般涌来,里叫嚷着各种粗言秽语,嘶喊声夹杂着威胁与诅咒。漆黑的云梯纷纷架起,搭上城墙。

    三架云梯,罗德斯注意到。他们来了!等等,那架投石机……

    “步兵,准备战斗!”佛伦古特下令。“弓箭手,火矢准备!”

    火矢?罗德斯立即明白过来。“箭头上炭火!”他催促身边的弓箭手。“弩炮校正,瞄准云梯……”

    “放!”

    火矢齐发,犹如星芒溅射!火焰瞬间绽放,驱逐黑暗,激起惊恐的哀嚎。兽皮甲,罗德斯意识到虽然保暖,却极易点燃。漆黑的弩箭“啪”地射出,飞越火光,射破盾牌,贯穿躯体,将一个半死之人硬生生钉在地上。

    护墙上下,箭雨纷飞。弩箭擦过火光,一架云梯应声断裂。呐喊声中,炭火早已耗尽,云梯附近一片火海,黑烟迅速翻升。尖叫与怒吼交织,维尼佛基人手脚并用涌上云梯,冒过箭雨冲向护墙,却在中途射落云梯。一个盾牌上满箭矢的维尼佛基人推着同伴的尸体冲上护墙,撞开步兵堆成的盾墙,一柄外形奇特的战斧四处挥舞。越来越多的维尼佛基人挤上护墙,投身血腥的厮杀。罗德斯焦急地俯视战场,眼睁睁看着佛伦古特率领步兵加入混战,将维尼佛基人杀下护墙。

    浓烟滚滚,漫上天空,恐惧隐藏在惨叫声中。忽然间,一个黑影飞快掠过,精确地撞上狮鹫塔,巨响如惊雷般环绕要塞,盖过一切喧嚣咆哮。罗德斯扶住矮墙,稳住身体。投石机!得想办法……

    “攻城槌!”

    罗德斯猛地回头。维尼佛基人已经涌到卫兵塔下方,在崎岖的山路上穿行。十几名维尼佛基战士扛着一根包铁皮的粗橡木,更多的人则举着盾牌在旁边掩护。

    “弓箭手,朝下方射击!你们两个,把碎石块倒下去!”罗德斯探身上前,还没等他看清楚,一支箭“嗒”地从旁边的矮墙上弹开。该死!罗德斯暗中咒骂,连忙退开。两名步兵抬起石块,顺着矮墙翻倒下去,一桶接一桶,最后干脆连桶也一块扔下去。石块在空中相互碰撞,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卫兵塔的楼梯破旧不堪,每走一步都会发出腐木开裂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将彻底倒塌。即便如此,弓箭手们依然挤在一起,借着墙上的窄窗朝外放箭。卫兵塔下,城门碰碰作响,石块砸中盾牌的闷响和痛苦的嚎叫接连响起。塔外的过道被鲜血染红,无数尸体横在地上。维尼佛基人顺着仅存的云梯源源不断地涌进护墙,守卫护墙的步兵却在逐渐减少。

    糟糕透了!罗德斯拔出长剑,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顶住城门!”他朝缩在城门背后的几十个步兵大喊。“弓箭手,沿两边弧形排列!余下的步兵,随我坚守此地!”

    又一声巨响突如其来,有如磐石崩解。罗德斯抬头望去,只见射手塔顶端被投石机砸得粉碎。碎石如尘土般飞扬,半打弓箭手被抛到空中,随他们一同坠落的还有大型弩炮的残骸。

    射手塔完了!罗德斯心想。卫兵塔也支撑不了多久。城门每遭受一次撞击,便将顶住它的卫兵震开。一次又一次,步兵们大声叫喊,重新冲上去顶住城门。过道之外,兵器交击声越来越响,暗红的鲜血顺着地板逐渐蔓延。

    木头碎裂,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响声。维尼佛基人扔下攻城槌,改用战斧破坏城门。在投石机的轰鸣声中,两军嘶喊推挤,彼此僵持。当第三声巨响到来时,城门开始逐渐朝内顶开,一个个苍白的角盔挤了进来。

    “城门步兵,撤开!”罗德斯大喊。“弓箭手,自由射击!”

    箭矢如雨点般扎向敌军。“全体步兵,冲锋!”罗德斯冲入敌阵,举剑砍翻一个被射成刺猬的维尼佛基人。角盔四处涌动,周围一片厮杀,鲜血染红盔甲。

    一支箭矢突然从耳边擦过,穿透一个维尼佛基人的咽喉。罗德斯旋身绕过一面橡木盾牌,落脚前反手放出一记挥砍。火光在剑刃间闪过,剑锋轻易地划破兽皮甲,却感觉不到r切割。罗德斯左撤一步,举剑挡开劈下的战斧。火光再次反射,兽皮甲被划开的缺口中闪过两点亮光。链甲!他暗中咒骂,左脚旋过一个半弧,侧身砍向对方颈部。

    身后一柄战斧擦过护盔,力道虽不致命,却带来剧烈的震荡。罗德斯顺势翻滚,迅速转身挥剑。剑锋在空中划出一个剑花,一剑挑落对方的角盔。一副丑陋的面孔,罗德斯心想。宽大的鹰钩鼻、泛黄的獠牙、凹陷的下巴……未待对方抬起战斧准备反击,罗德斯已利索地刺穿对方咽喉。

    “撤退……”佛伦古特的喊声穿过战场,却立即被浪潮般的厮杀声淹没。

    护墙失守了!罗德斯绝望地想。又一名步兵倒在身边。不能留在这里等死,必须撤退!

    “全体撤退!”罗德斯在叫喊中旋开两柄战斧,往后撤开一步。退往哪里?狮鹫塔?长剑戳穿链甲,穿透躯体。他转过两步,拔出长剑,前方的过道已被维尼佛基人占领。不行!护墙已沦陷,逃往狮鹫塔必死无疑!他旋身避开一记盾击,抬起手肘撞开对方后肩。“撤回塔楼!”罗德斯一边挥剑一边大喊,长剑划破皮革护手,将一条血淋淋的手臂砍成两截。

    轰隆隆的巨响再次响起,这次从上方传来,激起的震动比以往更加剧烈。“撤退!”罗德斯不断高喊,在招架中挤入乱作一团的步兵。楼梯狭窄,盘旋而上,其宽度仅容许两人并肩通行,稍有不慎便失足于此。维尼佛基人紧紧跟进,涌上不断颤抖的楼梯。他们吼叫、咆哮,不断拥挤,却几乎动弹不得。

    古老的木楼梯开始,不断有人被挤下楼梯。一股冲击撞上外墙,在塔内震耳欲聋。木楼梯开裂、瓦解、彻底崩塌,木片到处飞扬。所有的人,维尼佛基的战士、法卡提勒的守卫,全部跌落,在楼梯的残骸和惨叫中坠入塔底。罗德斯死命攀住一道窄窗,他的长剑则不见踪影。下方幸存的士兵被四面八方的维尼佛基人包围,哀嚎声直冲塔顶。

    罗德斯伏在墙上,残余的震动顺着窄窗传上手掌。先稳住呼吸,他告诉自己。不管能否成功逃离,往上爬才是唯一生路。他抬头望去,卫兵塔的外墙,将靛蓝的天空围成一个略小的圆,几块尚未开裂的木板残留在墙壁上。他向上探身,攀住一块突出的石头,双脚灵活地切换着支撑点,然后向上一蹬,在下一记心跳间紧紧抓住一块残木板。

    一阵疼痛蔓过全身,罗德斯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负了伤。他换了个方向攀上木板,手扶着墙蹲坐在上面。右臂、左肋、左肩……至少五处!护盔的重量压得他难以呼吸,他一手扯下护盔,任由其自由下落,接着扯下手套,塞进腰带,心里思索着能否将链甲一起脱下。內衫黏黏的,在链甲下紧贴皮肤,他分不清那是汗还是血,但以现在的处境两者已经没有多少差别了。

    罗德斯长叹一口气,靠着墙壁缓缓站起,转过身开始重新攀爬。他垫着木板,踩上墙壁,小心地将手指.进石缝,忍着疼痛向上挪步。我别无选择,他告诉自己。要么坚持下去,要么留下等死!他再挪出一步,双脚以平衡的最大限度撑起,左手在离墙的瞬间向上一钩,再次攀上一道窄窗。

    轰击袭上外墙,罗德斯差点脱手。该死的投石机,他暗中咒骂,全身的骨头仿佛在与墙壁一道震动。他向上探身,寻找下一个攀爬点,视线无意间越过窄窗,扫过混乱的战场。黎明尚未到来,几缕灰蒙的烟云如手指般上天空。云雾遮蔽了月亮,遮蔽了星星,只有法卡提勒要塞尚未燃尽的火炬充当着微弱的光源。护墙和卫兵塔下方隐约可见成片的维尼佛基人,他们相互推挤、争吵,毫无秩序。

    一维尼佛基人蛮子!罗德斯心想。他们刚完成漫长的行军,又打完一场恶战,想必会留在要塞庆祝一番,瓜分战利品,疗养伤员,养精蓄锐。他离开窄窗,继续攀爬。我得赶在下一场战争爆发之前除掉他们的首领!没错,我们还没彻底输掉这场战争!一块石头滑落,擦过左肩;投石机仍在轰击要塞,只是不若刚开始那么频繁,而是变得有些……迟钝。

    佛伦古特!罗德斯突然想起。诸神慈悲,请保佑佛伦古特平安无事。他逐渐回想起自己最后一次听到的佛伦古特的声音。是的,当时他在撤退,他一定还活着!

    墙壁上的纹理逐渐变得清晰,天空也开始变得明朗。一阵清风拂过他的头发,稍稍带起了他破碎的斗篷。罗德斯抬头一看,环绕在他头顶上的已不再是他所熟悉的塔顶,曾与他并肩作战的弓箭手和他曾经指挥过的大型弩炮也全部消失不见。兴奋与失落彼此r,以至于他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危险,心中仅剩眼前的天空与塔顶。

    罗德斯奋力攀爬,他的双臂酸痛不已,双手更是磨出了血痕,但他不在乎。清爽的风激起了他内心的渴望,他渴望阳光,渴望清晨艳丽的朝霞,渴望脱离用尸体堆起的战场。

    当他竭力爬上卫兵塔的最顶端时,一束金色的光辉,温暖的照在脸上。在他面前,一个巨大的黑影飞快扑来。

    (月日到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