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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汉慨然道:“如果真是被发现行踪,那我们就算出得山去,日后还是要躲避朝廷的追捕,到那时,又当如何?”
叶行生道:“所以,木先生的想法是,我们先出山去打探这伙官兵前来的真正目的,如果真是发现了我们的踪迹,那就必须探明他们掌握了多少情报。”
那史家汉子拍手称好,道:“是该如此,不若我们今晚便出山。”
木老汉道:“今天找大家来,是为了商讨日后的打算。因此,每一个环节都不应该遗漏。在这之前,大家请先听我讲一个故事。”此言一出,大伙都不再言语,静静的看着木老汉。
“多年前,有一次我出山置货,听闻有一股西域番邦的帮派势力进入中原,到了雍州地界,想必有所图。先师曾经就是栽在西域高人的手下,于是,我便赶去雍州一探究竟。等我到了雍州,一经打探,发现为时已晚。雍州薛家已经惨遭洗劫,全府上下上百口人全部死于非命。”
“雍州薛家?莫不是号称天下第一富的薛定年薛家?”
“不错,便是那个薛家。等我赶到时,薛家已经狼藉一片,丝毫不见当初富贵华丽的景象。突然,听闻有人哭泣,仔细一看,却是一位青年,跪在一处。我本想上前询问,却又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来人不在少数。本以为是江湖好汉闻声后前来支援,待得来人现身,却是一帮西域装扮的汉子。”
“这些歹人,居然跑到中原来作案,真是完全不把中原放在眼里。”
“哼,事情远非这么简单。想当年,我去过西域诸国,那里虽说不如中原这般富庶,但也个个热情好客,虽有强盗悍匪,但也只是占山为王,决计不敢深入中原之地。这般长驱直入,完全没有伪装,若非有内应,是决计做不到的。”
“不错,叶先生分析的在理。那些人发现了那青年,一拥而上,只是逼问薛家的财富藏在何处。薛家血案果然便是这些人做的。那青年便是薛定年的独生子,名唤薛灵衣,倒也有骨气,丝毫不惧。我听那些歹人要把他带走,便把他给解救出来。”
“那为何木先生当年没有把他也带进山谷来?”
“并非我不愿带他来。我和他长谈两天两夜,才发现他的心思缜密,也有自己的主张。他的想法便如叶先生刚才所说,那帮西域匪徒若非有中原之人做为内应,一来不可能锁定目标,二来不可能来无影去无踪。于是,他便拒绝了我的提议,坚决要重振家业,发誓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薛家富可敌国,要重振家业倒是不难,只是,他已成众矢之的,想要重振薛家,必定要抛头露面。这薛公子就不怕遭来杀身之祸?”
“此言差矣。薛家这孩子根本就不知道这富可敌国的财富藏身何处。”
“那他又如何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够成功?”
“我当初的想法和你一样。只不过事实证明,我当初的想法是多余的。”
“如木先生所说,他现在真的把薛家撑起来了?”
“不错。这也是我今天要和大家说的第一件事。当年,薛家的孩子知道大伙的处境,便说只要朝廷一天不放弃,我们终究就会被发现。他这些年在外,不但重整薛家,更是为大家找好了退路。一旦这山谷被朝廷发现,我们便可出山后再次隐居起来。”
“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们在外面也能躲避朝廷的追捕?”
“以薛灵衣目前的财力,虽不能与薛定年当年相提并论,但也算是富甲一方。他在中原各地广置宅邸,并有良田千顷。届时,只要我们分散前往,再改名换姓,便是一方豪绅,只要隐晦些,谅朝廷再神通广大,也无法查证我们的下落。待得新王登基,这事也算是陈旧不堪,总该无人提及了。那时,我们年过花甲,但子孙后代总算有出头之日。”
“木先生,请恕我直言,这个薛灵衣是否值得信任?”
“大伙心中有所疑虑,那也是应该的。我和薛家素来有来往,这孩子我以前也曾见过,其为人我也是有所了解。这些年来,我不停的查证关于他的消息,并无可疑之处。我对他的信任,和对大家的信任,是一样的。不管怎么说,请大家放心,我受人所托要保全大家,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有木先生的话,我等自然无异议。”其他人也都纷纷称是。
“至于这第二件事,往小了说,是我们之中一个人的事情,往大了说,同样还是我们在做所有人的事。只是,这件事,做起来很难。”
“木先生尽管说,只要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在所不辞。”
“首先,有一个人,大家应当先认识一下。”说着,拍了拍身旁的周承云,道,“这是周承云,诸位都认识,但你们都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这么些年来,诸位也都恪守约定,始终没有询问这孩子的身世。如今,事关重大,我不得不说出来。”
“前朝末期,那昏君残暴无能,滥杀无辜。当今皇帝的亲兄弟死于非命,他被迫起兵,连克强敌,最终登上皇位。大家也都知道,他手下有一员大将,端的智勇双全,武艺惊人,用兵如有神助,后来被封为安国一等公。”
“木先生所说的,便是那周岩兴周大将军么?”
“正是。”
“那么,承云这孩子,便是……”
“没错。他便是周大将军的独子。”
“这么说来,周大将军岂不是……”
周承云听得,往事浮现,两眼红润,若不是隔年已久,只怕是早已哭将出来。
“唉!”木老汉沉沉的叹了口气,道,“事发前,我在将军府里当差。周将军临走前,告知我皇上派其执行秘密任务,多年不能回家。谁知周将军走后第二天,大内侍卫便血洗周府,情急之下,我只能带着周承云逃了出来。想来凭周将军的武艺和胆识,不至于遇害,只是至今未能查到周将军的下落。”
“这个狗皇帝,真是不知好歹。他能登上皇位,有一半的功劳都应该记在周将军身上,不封赏就罢了,居然还杀人灭口。”
“哼,兔死狗烹,功高震主,不就是这些帝王之家的拿手好戏吗。”
在座有人拍案而起,道:“木先生,既然是关乎到周将军的事情,有什么吩咐,我打头阵。”此话一说,屋里的其他好汉也同时喊了起来,纷纷表示愿意倾尽全力帮助周承云,直把周承云听得心中激动不已,有如一股暖流不断的涌入心田。
原来,萧衍任雍州刺史时,周岩兴便是其手下得力助手。后来,萧衍起兵,周岩兴更是四处带兵征讨,所向披靡,前朝军队莫不屈服。随后,萧衍灭掉齐,建立梁朝。新皇帝念及周岩兴的汗马功劳,封其为大将军。后来,新朝不断遭受北国和西域诸国的侵扰,梁王为了培育本家势力,不断委派诸王为前方大将,却连遭惨败,江山社稷岌岌可危。又是周岩兴,受命于危难之际,最终力挽狂澜,保山河平安。最后,周岩兴被封安国一等公,更被赐姓安国。从此,天下皆知。
彼时,生逢乱世,江湖也动荡不安。各门各派,各英雄豪杰,无不在朝廷的淫威下苟延残喘。尤其是诸王率领大军,对外不战而逃,对内则烧杀抢掠,那皇上念在是本族之人,也总是睁一眼闭一眼,导致民不聊生,更无可诉之处。那周岩兴大将军便是一个正直之人。他以外姓大臣的身份,与诸王据理力争,保下了众多江湖门派和英雄豪杰。是以,江湖之人,多对周岩兴心怀感激。
如今听得周将军府上出了大事,众好汉愤然不已,纷纷表示要与周承云共进退。
木老汉道:“我这所说的第二件事,便是报仇。周将军的仇,承云要去报,我们也要去报。这其中牵扯太多太深,那皇室皇权又是凶险至极,远非承云这孩子一人所能承担,因此,日后承云若是决定了要去复仇,还望各位助他一臂之力。权当是我的一个请求。”
众好汉纷纷允诺,表示自当竭尽所能。
“当然,我还有更另外一个想法。这段日子一直在考虑,但始终没有说出来。今天说与大家听,听听大家的看法。前些日子,我收到薛灵衣的一封信札,他在信中说当今皇帝潜心礼佛,曾不顾大臣反对,遁入空门出家为僧,后又逼迫大臣们筹集大量钱财,将他从寺庙赎了出来。大臣们怨声载道。初闻时只觉好笑,但细想一下,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难道劫持这个狗皇帝?”
“自然不会是劫持。劫持当朝皇帝,那不是死路一条么?”
“大家且听我说。这只是薛灵衣提到的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是,他结识了当朝的太子。”
“妙啊。这薛灵衣果真是神通广大,智慧过人。如此一来,只等这老皇帝归天,新皇帝上位,我们这些人的罪名自然就可以赦免了。”
“对,就是这个主意。只不过,我们不能保证这个老皇帝还能活多久。若是活得久了,我们少不得要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那木先生的意思是?”
木老汉看了看众人,大家也都看着他。只见木老汉举起右手,手掌张开,在喉咙处一抹,道:“据说这太子现在与这老皇帝的关系甚是微妙,若是时间长了,结果难以预料。好在这太子心存善念,又心系天下黎民,深得民心,如若知道我们的境遇,说不定会伸出援手。”
“只是这个老皇帝醉心于佛教,却不知这位太子又是如何。”
“据信上所说,太子殿下虽然虔诚于佛,但并不赞同老皇帝大兴寺庙的做法,认为此举有碍于民生,还曾因为此事被老皇帝赶到一偏远寺庙代父修行。还有,太子钟情于文学,对范学士的著作十分推崇,只是碍于老皇帝的威严,不敢声张。”
“便是那以一己之力独辩众人的大学士范缜范先生?”
“没错,范学士一生反对佛教,不畏权贵,更视寺庙为异物,前朝的竟陵王和本朝的老皇帝,均对其无可奈何。江湖中人也多敬佩其才。只可惜,范学士终究不得志,未能舒展其才。”
“如此说来,当今太子殿下确实是天下苍生之福。”
“不错。因此,老朽的想法是,我们是否可以组织人手,主动出击,将那老皇帝处理了,只待新皇登基,薛灵衣自然就有法子为我们洗脱罪名。只是那老皇帝近年来身居深宫,很少外出,我们想要得手,恐怕是难上加难。”
“既然承云这孩子终究是要找这老皇帝报仇,那我们不如将两件事并为一件事,从长计议。若老皇帝自己归天,那自然是好,如若不然,我们计划好每一步骤,送他一程好了。”
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木老汉动容道:“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们就着手计划。”
周承云此时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虽然经历了惨案,但那终究是孩童之年。现如今长大成人,第一次参与如此大事,心中不免忐忑。但想到即将出山,很多事情都要自己承担起来,心中又升起一股豪迈之气。
这些年,虽然木老汉对他如自己的亲骨肉般,加上同村玩伴们每天陪伴,不至于孤单和恐惧,但当年自己的娘亲死于非命的场面仍历历在目,爹爹又下落不明,那份思念之情,挥之不去斩之不断。
只听木老汉说道:“当务之急,是需要有人出山,打探山外那伙官兵的情况。”
董七道:“就让我和叶先生去吧。杀敌的事情我们不在行,但刺探军情嘛,我们还是应付得来。”
叶行生赞同道:“不错。待我们探得消息后,再做打算。”
木老汉道:“如此也好。那就有劳两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