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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彩芸起了个大早,饭也没吃,便和孙大夫打了个招呼出门去。看着她又蹦又跳的出门,孙大夫也只能是无奈的笑着摇头。
这真是特别的一天。在孙彩芸的眼里,阳光似乎比以前更明亮了,村头的树叶似乎更绿了,就连以往有点烦人的鸟叫声也显得悦耳极了。生活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她没有像往常一般去找周承云,也没有去探望树上的鸟儿们。她直奔到叶行生的家里。
叶行生的屋子在村子的中间位置。没有坚实的墙柱子,也没有厚实的屋盖,稻草加上简单的木板搭成的。就是这样的一间屋子,居然也在十几年间没有倒下。
孙彩芸连门都没有敲,直接闯了进去。她不止一次这样了。
孙彩芸推门进去的时候,叶行生如往常般正在铺上打坐。他莫不是整整一个晚上都在打坐?这是孙彩芸一直以来都有的想法,只不过,叶行生从来不告诉她答案。
叶行生眼睛依然紧闭着,脸上露出微笑,道:“小公主这次驾到,有什么吩咐没有?”
孙彩芸见叶行生眼睛都没睁开,便知道是自己,以为叶行生已经知道这事了,心中的兴奋减少了大半。她原地转了转,看了一眼这间她看过无数遍的稻草屋子,道:“得了吧,你还装。肯定是那根小木头已经把这事给你说了。”
小木头指的就是周承云。往日里,孙彩芸只要一生气了,就直呼他为小木头,大木头自然就是木老老汉了。木老汉知道孙彩芸在背后称呼自己为大木头,也不生气,反而是笑嘻嘻的。
叶行生睁开眼睛,一脸无辜,但又呵呵笑道:“这次小公主可冤枉我们了。我都没见过你的小木头,更别提他给我说什么了。小公主要不指点一下,我真是老死也糊涂了。”
孙彩芸喜道:“你真的不知道?”
叶行生镇定的摇了摇头。
其实,孙彩芸进门那一刻,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昨天周承云告诉大家孙大夫允许孙彩芸习武之事时,便猜到了孙彩芸一大早便会上门的。他自认为除了孙大夫,就属自己最了解这个宝贝义女了。
孙彩芸欢笑着走到叶行生的身旁,双膝跪坐在他身侧,双手揽住叶行生的胳膊,道:“我知道义父最好了,以前你不肯教我武功,那是我娘不让我学,也不怪你。哈,现在娘亲允许我习武了。”
叶行生心中早有准备,此刻听得孙彩芸说出来,也没有什么震惊和意外。叶行生也有自己的打算。这么些年来,他在这山谷中,虽说悠然自得,全无忧虑,可到底他是孤家寡人一个,一身武艺总觉无人可传,甚是可惜。他曾想过要传授给周承云,那孩子聪慧,沉稳中透露出一种文雅,没有其他孩子般调皮,但木老汉的武功到底如何,他全然不知,故不便明说。山谷中其他孩子,虽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但总感觉对不上眼。自从认了孙彩芸为义女后,他也一心想把武功传授给义女,但平山夫人后来强势反对,他也没敢强求,只认为孙大夫是因为平山大侠不顾妻儿执意要出山的缘故,痛恨武学,痛恨江湖。如今,孙大夫同意让孙彩芸习武,自己多年来的愿望终于能够得到实现了。
孙彩芸见叶行生只是沉默,半晌不语,还以为叶行生不愿意,很是着急,摇着叶行生的手臂,撒娇得喊道:“义父,我娘好不容易同意了,你不能不答应啊?”
叶行生回过神来,伸手拍了拍缠着手臂的那只手,“呵呵”笑道:“傻丫头,义父怎么可能不答应,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你怎么会想到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董叔叔的轻功更精妙。”
孙彩芸歪着头,想了想,道:“回头再找他。”
叶行生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如此也好,正巧今天我也闲着,就先教你一些入门的小把式吧。”
孙彩芸听了好不得意。
一大一小,一老一少,一男女,两人走出村子,穿过一片庄稼地,经过牛圈,不远便是一片并不宽阔的草坪。
站在草坪回望村庄,村民进进出出,忙着各自的活计。村庄的周围是庄稼田地,大伙日出而作,日落而歇。
叶行生看着眼前的村庄,不甚感慨。
生活了十几年,终究还是到了离开的时候。
只是身旁的孩子还不知道而已。
少年不识愁滋味。
轻功跟其他搏击之类的武学有所不同。搏击类武学的根本在于体内的真气。真气越强,所能发挥出来的功效越大,光有招式,就算再精妙,其威力也非常有限。真气虽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炼出来的,但只要日复一日的勤加苦练和积累,总是会有大成的时候。灵巧类的轻功,很多武林高手究其一生,也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轻功和其他武学又是互补的。轻功高明的人,纵然搏击之术较为平庸,对敌时也能不落于下风,多以灵巧的躲闪避其锋芒,只是不为习武之人所齿。搏击之术高明之人,也能很大程度上弥补轻功平庸的不足。因此,从根本意义上讲,轻功并不能归于武学。纵观江湖各门各派,没有任何一个门派是以轻功作为立派根本。
当然,也有一些武学奇才,既能领悟出神入化的轻功,又能习得高深的武功,两种风格迥异的武学相结合,便能达到至臻之境。穆平山当年能够驰骋江湖,闯下赫赫威名,便是因其对各类武学的精通。
周承云当年开始习武的时候也很生硬。后来木老汉带着周承云上山下山,寻找一切可用的方法来锻炼周承云的身子骨。
孙彩芸倒是也算聪明,对气功心法口诀的领悟也快,两个时辰的光景,她基本上把心法口诀背熟了。叶行生对此心中暗自高兴,心想自己总算是后继有人了。但孙彩芸对此很不满意,说来说去,只因她还不能一下子跃到屋顶上去。叶行生这可没了主意,遥想当年,自己轻功入门后,被师傅扔在悬崖峭壁,那凶险之地,岂是现如今的草坪所能比拟?
正当一个撒娇抱怨一个束手无策时,远远看见一个黑影从远处的山脚处过来,他们虽然好奇,但也知道那是出山置办货物的人回来了。待到近处一看,果然如他们所想。常万青回来了。常万青是村里为数不多知道密道的人。
原来,这山谷不同于别处。要说这地方也真是奇妙,妙就妙在,四面环山,且崇山峻岭,除了一条密道外毫无山路可以通行。且这条密道非常的隐蔽,常人根本找不到。穆平山当年也说,这地方是雪花门门主诸葛先生无意间发现的,只是这密道是何人所为,又不得而知了。常万青是雪花门的大弟子,代师傅管理门中大小事,为人忠义,只是资质平庸,不能尽得师傅真传。
当年,雪花门遭遇大难,门众不足五十人,却要面临朝廷几千精锐的围剿。由于占据着地势之利,雪花门也不至于顷刻间覆灭。诸葛先生返回之前,常万青一人独挡大军的十余次进攻。诸葛先生回来后,常万青已身受重伤,危在旦夕。诸葛先生见大势已去,灭门不可避免,遂托前来助阵的穆平山把雪花门门众转移到这个安全的地方隐居,自己则拖住官兵,使其并未发觉有人潜走。众人在密道中穿行时,只觉得别有洞天,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但对来路毫无记忆。后来有人曾尝试找寻这条密道,但无一人成功。穆平山安顿好众人后便立即赶回雪花门旧地,意图寻找诸葛先生。临行前,他把密道的秘密交给了常万青,除他之外,雪花门众人再无一人知道这个秘密。是以,雪花门众来此后的二十余年间,常万青一直肩负着外出置办货物的重任。后来,随着江湖好汉的陆续前来隐居,穆平山又挑选两个最为可靠的好汉,告知密道,与常万青一起,轮流出山。好在所有人都渐渐习惯了这种与外世隔绝的生活,因此,也不曾发生什么事端。
孙彩芸瞬间把习武的不快抛之脑后,喊道:“常叔叔,这次买什么好东西了?”
常万青停下马车,朝两个人笑道:“你个小丫头,难不成知道我今天回来,特地在这劫货的?”
孙彩芸“嘿嘿”笑着,道:“没那本事。”
常万青向叶行生努了努嘴,笑道:“这个算帮手的话,那可值得一试。”
叶行生“哈哈”笑道:“常老哥怎么把我也带进去了。”
常万青道:“你们在这是……”
叶行生道:“这小丫头得了孙大夫的允许,缠着要学武功哪。”
常万青一愣,道:“那可算是稀奇事了。如此有时为何?”
叶行生摇了摇头,道:“倒是有些蹊跷事,但说来话长。一会卸了货物,我们一起去木老哥那,这事还得和更多的人商议商议。”
常万青刚忙问道:“到底何事?”
叶行生看了看一旁的孙彩芸,笑了笑,道:“也没什么,走,边走边说。”
说着,叶行生把常万青推上了马车,两人并排坐了,孙彩芸对两个人的谈话并不在意,早早的就跳上了马车旁的马。常万青每次出山,都会带上两匹马,轮流替换着拉马车。
叶行生低声道:“常老哥,这山谷不太平了。”
常万青茫然道:“此话怎讲?”
叶行生用手指了指天上,道:“最近发现有不少苍鹰在这盘旋,显然是高人驯养的猎鹰,说不定这地方已经被暴露了。”
常万青听完,会过意来,骤然间脸色大变,惊恐道:“糟了。”
这下轮到叶行生脸色大变,道:“难道老哥你……”
“没错,这事确实很严重了。”常万青压低声音,“我昨天午时就到了山外,正要进山的时候却发现有大堆官兵,少说有千余众,他们正朝着进山的方向不断伐树。我怕暴露了行踪,一直隐蔽到子夜才悄悄进山。这些人,恐怕是来者不善哪。”
叶行生道沉吟片刻,道:“这些官兵在何处?”
常万青想了想,道:“距离入口的位置大约有七八里的路程。”
叶行生重重拍了下大腿,叹道:“看来还是我们大意了。发现猎鹰的时候就应该出山打探情况。不过,好再我们也已经有了些许准备。”
常万青道:“恐怕是凶多吉少啊。这些官兵怕是距离入口越来越近了,就算我们要撤走,也已经来不及了。”
叶行生道:“此事还需尽快和大伙商议。走,去木先生家。”
常万青理会,吆喝一声,赶着马车便跑起来。不消盏茶的功夫,两人就来到了木老汉的家门口。但木老汉并不在家,周承云也不在。孙彩芸见无人在家,怏怏的去了。留下常万青和叶行生两人焦急的等着,一直到晌午,才见周承云独自回来。一问才知道木老汉随着董七去查看另一条出山的通道。常万青这时才听闻有第二条通道,焦急的心情也稍作缓和。两人也就不再死等下去,各自忙活去了。一直到傍晚时分,周承云按木老汉的吩咐,召集众好汉商议这件十余年来最大的事情。
常万青和叶行生第一时间赶到木老汉的家中,趁大伙到来之前,把常万青在山外的发现告诉了木老汉。木老汉听闻,也深感震惊。
其他好汉都是有过江湖经验的,所以对猎鹰也有所察觉和疑虑,但终究只是各自心中的猜测。加之十多年的平静生活,心里的那份江湖之气早已褪去,没有过多的谈论。如今,大伙陆陆续续聚集木老汉家中,相互间询问,心中不免有些震惊和凄凉。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全无头绪。
木老汉此次议事,召集了村子里十余位好汉,都是当年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待得所有人都到齐了后,木老汉把他和叶行生等人对猎鹰一事的想法以及常万青的发现说出了个前因后果。
大伙听闻,自然是深感不安。只听得木老汉说道:“我曾以为,这个地方是世间最安全的地方,有如此多的屏障,任他绝顶高手或是百万大军,也休想找到此地。现在才发现,是我太高估了自己。如今,形势已然非常严峻,迫使我们不得不做出决定。”
有人问道:“木先生,我们该如何是好?跟外面的官兵拼死一战?”
木老汉摇了摇头,道:“这是下下策。如果没有村中的老少,姑且可以一战,相信各位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我们应该为自己的家人多想想。”
那人又问道:“那该如何是好?现在出山恐怕行踪更容易暴露。”
木老汉顿了顿,道:“这也是我今天召集大伙过来的原因,就是想要听听大伙的想法。实不相瞒,董七兄弟和张玄明兄弟近两年来一直在寻找第二条可能存在的出山之路,为的就是防范今天这种局面。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条山路终于被他们开辟出来了。相信在官兵进山之前,我们能全部安全的转移出去。”
一满脸胡子的大汉嚷嚷道:“还用找什么出路,要我说,咱们就从进山口出去不就完了么,还这么费劲。把我们赶到这种地方憋屈了十多年,是该出这口恶气的时候了。”他说完,四周看了看,见没人同意自己的看法,倒也识得,明白自己说得不合众人之意,“嘿嘿”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木老汉正色道:“史老弟当年行侠仗义打抱不平,靠的就是一身豪气,和那种不畏强权不惧生死的英雄气概。官兵若是为非作歹,致我们于死地,我们这些人自然要和他们周旋到底。只是现在局势有所不同,况且,我们要保全的东西太多,不允许我们有任何的闪失。”
那姓史的汉子点了点头,双手抱拳,对木老汉弯腰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是我太鲁莽了。”
“史老弟不必自责,你的想法,在某些时候也可以是上上之选。”木老汉道,“诸位有所不知,据我掌握的消息,现在朝廷已经在各处布下了暗哨,为的就是查探我们这些人的藏身之所,此番官兵大事前来,定然是有所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