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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茫,是因为看不清。眼看不清,心看不清。”真如子说完这句,抬手给我斟茶,我谢过之后,她又言道:“看不清是因为路途宽广,不知何往。这不是挺好么?”
这话让我愣了下,黑哥嘿嘿讪笑了两声,也不说话。
真如子对黑哥点头笑了笑,然后对我说:“比着前方是万丈深渊,和悬崖峭壁来说,八通的路途不是更好么?路,从来没有对错。事情,也一样。计算得失,不如就跟随心走。这话也许片面了些,但对于一身正气的你,怎么选择都不为错。”
我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些大而空的话,抬头笑问:“不还有好心办坏事的时候么?”
黑哥哈哈大笑:“道长,这人就是木头做的,比木头还木头。”
真如子没有像黑哥那般放肆,而是微微笑说:“你也说了,好心办坏事。没有好坏,只有相对。你心里,束缚太多。是好是坏很难说清,努力去做,还是无为而治,也无定论。所以,既然事无定论,那就按照你觉得对的方式去做。”
这话绕的我晕,只能呵呵傻笑。不知道真如子为何对我说这些话,喝了几口茶才道:“道长知道我的身份了?”
真如子笑:“什么身份?木灵之气么?还是说,一些世事无常的背景?你……就是你本人。”
我……怔了怔:“道长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真如子摇摇头:“那倒没有。之前明心法师说封印,我就没有想过木灵之气。小兄弟来之前,我卜过一卦,大林木,风从东方来。你的确是大林木命,我却不理解。现在想来,东风化雨,春暖花开。虽然不能说,一个人就能撬动整个世界,但,木灵之气,的确是眼下末法时代的一把钥匙。”
这话让我语噎半天,不知道如何应对。或者,我能理解为,我多少有点救世主的味道?
黑哥看出我的讶异,拍拍我肩膀:“别自作多情。你以为开门,就一把钥匙?还有锁,还有门,还有墙,还有拧动钥匙的力量。”
好吧……我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听到真如子又道。
“看到你们二位能够同行,倒是一处风景。”
黑哥哈哈一笑:“道长说的深奥,我怕这小子乱想,解释下,”他转头对我说,“道长的意思是,你正我邪,正邪联手,黑白无常么,我说过的。”
真如子只笑不语。
我汗颜的看着身边儿的二货,只能低头喝茶。
三人说话间,风舞阳已经从外面的炉灶上端来一口锅,放在棚子内的一侧,捡出几个碗,盛了端过来。
搭眼一看,只是些粥,不算稠厚,里面有些菌菇和菜叶,我分不清楚。只是心道这东西我能吃么?老树没反应。
黑哥接过来递给我,道:“吃吧。没想到跟着你,我倒也有口福了。你小子奇遇不少啊。”
奇遇……我点点头,没有多言,低头喝粥。味道很淡,不过我跟我最近一段时间吃的这些东西比起来,已经算是美味佳肴了。其实我有很多问题,一碗粥下肚,风舞阳收了碗,我才决定一问。毕竟,一直以来,我总感觉生活在缥缈中,又像块肥肉,被人追来吃去,无法相信别人。直到最近,身边可信的人才陆续多了起来,真如子像是第一棵稻草,有种初生般的信任感。
“道长,有些话不知当问不当问。”我有些犹豫。
黑哥一脸的似笑非笑,也不给点儿提示。
真如子伸手示意:“想问,问便是。”
我点点头,“眼下,晚辈的确是遇到很多棘手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尚有头绪,唯独一件,是个找人的活。”见真如子点点头,我才继续说到:“这个人,让人感觉很不真实。我之前遇到过以为女神,也是草木精灵,已经病入膏肓,需要这个人去救治。而后,一位高人说他可以解我的疑惑,我不知道他指的是否是这个人。另外,还有位树仙,我跟他提起过,这人却说,他虽然知道是谁,却不可说名字。道长,我……”
黑哥放下杯子,轻笑了一声,不说话。我转脸看了他一下,不知道什么意思。
这一番问题,真如子倒是收了脸色,似乎在思考。
黑哥抬手对真如子摇摇手:“道长,别想了。你这里是难得的清静之地。门派虽小,却与世无争。在圈子里,也在圈子外,我刘永民能有幸到此,算是机缘。这小子的事情,你别想太多。”
真如子抬眼看了他一会儿,终于重新露出微笑,点点头,道:“好心我领了。我淡出世间也多年。不过,见到这位小兄弟,却难奈一丝高兴,果然还是修炼浅薄。二位莅临此地,也是我的荣幸。”转头对我道:“你说的这个人,我不清楚。不过,我可以给你些提醒,既然你有木灵之气,何不善用?”
我愣住了。不等我细想,黑哥忽然起身,对真如子道:“这里是一方净土,我就不多叨扰了。”然后对我和风舞阳道:“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也赶紧离开。”
黑哥所指的事情我不明白,转眼看了下风舞阳,跟她又什么关系?
果然,风舞阳愣了下,对黑哥道:“你在说我么?”
“就是说你,小丫头。你以为道长收留你,你就可以无赖到底了?这里能藏你一时,能藏你一世?别扰了道长清修,看看这地方被你们弄的乌烟瘴气的。”
“你胡说什么呢?!”风舞阳对这黑哥吹胡子瞪眼。
黑哥却一语惊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俩一个木灵之气在身,一个是道门之后,看不出来么?虽然比不上洞天福地,但也是人间仙境了。这样的地方怕是道长两三代人,毕生精力才修炼出的。两个顽童误入此地也就罢了,一个赖着不走了,一个却乱问东西。这位道长天资惊人,是难得的修炼之体,若是清修,地仙在望。反倒是你们俩,两个人都卷在圈子里,身在红尘中,难道是想道长放弃修炼,陪你们过家家玩么?!”
这番话,声色俱厉。黑哥这么正儿八经的说教,我很少见,不过他说完这话,对真如子行了一礼,道:“道长,这两个调皮的小鬼,我就带走了。”
真如子道长微微一笑,点点头。
黑哥对我使了个颜色,转身就往前屋走去。我虽然吃惊,不过还好,也对真如子行了一礼,下决心问了半天的问题,就给塞了回来,憋闷之余,也只有跟着黑哥离开的份儿。反倒是……我抬眼看了一眼哑口无言,一副震惊模样的风舞阳。
半晌,风舞阳才对真如子道:“道长……这是真的么?”
真如子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道:“舞阳,前几日我替你算了一卦还记得么?”
风舞阳顿了顿,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咬咬唇道:“记得,道长说,客自远方来,离人终相见,兀自随风去,难逃红尘中。”
这话一说,我顿时明白风舞阳看到我时的气愤了。离人……终相见……她至始至终都以为是方觉来啊。
风舞阳流泪,真如子便起身替她擦拭。风舞阳止了泪对真如子道:“道长……我以后还能来么?”
真如子听到这话,反倒是笑了:“贫道什么时候赶你走了?来者皆有缘。门敞开了,就不会再关上。”
这番安慰,风舞阳才算是安定下来。抬眼瞪了我一下,我心里一咯噔,无语。
等风舞阳稍事腻歪,我才对她道:“好了,别难过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就高兴了。”说完突然想到什么,又道:“不,是两个人。”
风舞阳愣了下,问:“谁?”
我莞尔一笑:“你该回家吃饭了。”
辞别真如子本来是件简单的事,但是加上风舞阳就复杂了。东西不多,她收拾了半天,墨迹着不走。我心说,黑哥那头得等疯了,也不敢催,一张嘴,风舞阳就瞪过来。
等我俩坐着索道滑下去之后,哪里还有黑哥的影子。不知道他是怎么下来的,反正从他出门之后就没看到他影子,黑哥这人嘴上玩世不恭,做人还挺有原则。把我一人独自扔军区医院那事儿,我就不计较了。我猜他是怕自己身上戾气太重,惊了这里的生灵,乱了气息,所以才先一步离开。
果然,等我找到车的时候,就看到他一个人吧嗒吧嗒的坐副驾驶上抽烟。看到我俩来了,下巴指指西边儿,哼哼着:“西边儿滴天阳就要落山了,你们两个慢滴不行了……”
风舞阳黑着脸,白了他一眼,拉开车门做后座上。我也无奈的拉开车门,坐驾驶位置上,转头对他说:“挺有天赋啊,这都敢改编歌儿了。”
黑哥抽了一口,慢慢吐出几个烟圈儿,咧开大嘴对我笑:“那是!”
我皮笑肉不笑的看他一眼,从后视镜偷瞄后座上的小姑奶奶,看她不停扇着鼻子前的空气,皱着眉头,对黑哥说:“有女士在场,把烟掐了吧。”
“女士?”黑哥转头看了看风舞阳,对我说:“这未成年的小丫头也算?你口味也太重了吧。”
话音刚落,就见黑哥的烟头瞬间短了一指,火光顿失,我哑口无言,黑哥也愣了下,默默地把剩下的半截烟,塞回烟盒。
我憋着笑,发动车子。车内一片寂静。
后视镜里,风舞阳闭着眼睛,我觉得她根本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