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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马天宇站在杨涛表妹家门口按响了门铃。随着老旧的铁栅栏门发出“咔咔”的机械声响，门开了一道小缝，一个女人瞪着只浑浊的眼睛从缝隙中盯着我们。
“你们要找谁啊？”苍老而嘶哑的声音从女人的嘴中传出，仿佛是上个世纪遗留下的蛇皮鼓忽然被敲响一般干涩难听。
“您好，请问这里是陈丽家么，我们来问点事情，这是我的警官证。”马天宇右手掏出证件，皱着眉头打起头阵。
“我就是陈丽，你们是警察啊，进来吧。”那女人扫了一眼马天宇的警官证，把门缝拉大了一点，退后几步，一脸戒备的看着我和马天宇。陈丽家所属的小区是九十年代的第一批塔楼，户型是小客厅大卧室的设计，陈丽家在阴面，即使现在是下午，客厅里依然显得有些昏暗。我看到陈丽家所有屋子的门都紧闭着，狭小的客厅只摆放着常规的桌椅，一张双人沙发和一个小茶几，连电视都没有。
“坐沙发就好，有什么事就快问吧。”女人把我和马天宇请到沙发上，自己则搬了把椅子坐在我们对面，从茶几上拿起一串钥匙，在手里随意摆弄着。
“是这样的，我们接到报案说您表哥杨涛和他妻子于两个星期前失踪，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他有没有和您联系？”马天宇半真半假地对陈丽说明来意。
“我和我表哥很多年都不联系了，他的事情我不清楚。”女人冷冰冰的说道。
“那您表哥或表嫂会开车吗？他们俩有购买轿车吗？”
“我不知道。我表哥性格很古怪，几乎和我们这些亲戚没有瓜葛，以前我表叔还在的时候过年还能看见一面，表叔去世后就一直没有见过了。”
“陈大姐，还有一件事很难以启齿，您能给我看下您女儿生前的照片吗？”我有些心虚地对陈丽说着。
“我女儿三个月前就死了，你们还怀疑她？”陈丽听到我们提起他女儿，顿时变了脸色。
“大姐您别生气，说实在的，我就住在您表哥家隔壁，昨天早上我见到一个自称为您表哥侄女的女子，现在我们怀疑他和您表哥的失踪有很大的关联。”
“等着，那个运动员说的没错，你们警察就是欺软怕硬。”陈丽小声嘟囔了一句，起身去了卧室，随即拿了个相框出来，“看吧。”
相框中是一张黑白照片，一个留着短发，梳着齐刘海的胖女孩开心的笑着。
我松了口气，照片上的人显然不是Kitty，可这样说来Kitty的身份就更值得怀疑了。
出了门，我对马天宇说道：“这几个亲戚都不知道杨涛的去向，接下来怎么查？”
“是啊，看来杨涛的性格确实挺不招人待见的，这几个亲戚都对他避而远之，事到如今只能指望在302找到些线索了。”马天宇无奈的笑了笑。
沿途在五金店买了两个强光手电、一个家用折叠梯以及其他几样装备，等我和马天宇返回我家附近时，天色已经擦黑了。我按照马天宇的指示，把车子开到警局附近的胡同里，停在一家名为“小侯超市”的小商店门前。要说它是超市，其实略有些恭维，这只是一家卖香烟零食的小卖铺，是由一户一楼的单元房私自把自家的阳台打通，再铺上台阶，装上招牌改造而成，大小不足十平米。锈迹斑斑的招牌下，一个矮小的男子正抽着烟，一只手插在兜里，眼睛叽里咕噜的打量着我的车子。
“猴子，带上家伙上车。”马天宇拉开车门，一条腿支在地上，探出半个身子，手扒着车檐冲那个鬼鬼祟祟的男子喊道。
“马警官，等您半天了，家伙什都在我口袋里装着呢，我办事您放心。”猴子看到马天宇后，立马点头哈腰的跑过来，拉开车门坐到后座上。
“绅哥，这是猴子，咱京城外八行土行的传人，天底下就没有他弄不开的锁，手艺比什么开锁公司强得多了，我们每次破案都少不了他的帮忙。”猴子一上车，马天宇就为我做起了介绍，接着又转身冲后座说道，“猴子，这是孙绅，绅哥，于队的好朋友，以后遇见了多照顾。”
“绅哥您好，我姓侯，侯强，以后需要帮忙您说话。我这手艺现在平时也用不上，多亏马警官他们照顾，我才能在这开个小店糊口。”猴子听完马天宇的介绍忙不迭的和我打招呼。
马天宇口中的外八行，我听川江说过，在古代三百六十行之外，属于另类，就是不在正经营生之列，不在工农兵学商之属。说白了就是江湖上的偏门，从古至今的江湖流派，几乎都与其脱不开关系。土行也就是贼偷的行当，看起来这个猴子以前应该是个小偷，被川江他们逮到后策反再利用了。
“别这么客气，这次还得麻烦您帮我走一趟呢。”我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观察着，猴子留着半长的中分头，容貌很普通，或者说有些丑，绝对属于放在人堆里一下就找不着的那种。
302门口，猴子一个人蹲在地上，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鼓捣着门锁。我和马天宇一上一下守着楼梯口放哨，这种事情要被人看见了，估计川江的警服也得脱下来。
“马警官，绅哥，搞定了。”不出一盏茶的时间，随着“咔”的一声脆响，猴子已经打开了302的防盗门。
“多谢了，您先上我家喝点茶歇会，这里我和马警官来处理就好，一会儿完事儿我再开车送您回去。”我心里想着，这防盗门在这些真正懂行的人面前也太不安全了，以后还是少放点现金在家里吧。
“嘿呦，您这话说得就太拿兄弟当外人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您和马警官先忙着。”猴子说着话，把手里奇形怪状的工具塞在裤兜里，又对马天宇说道：“马警官，您看要没别的事我就先撤了，省的留在这碍眼。”
“行，你先走吧，要有事我再给你打电话。”马天宇挥挥手，等猴子走出楼道，马天宇笑着转过头对我说：“没想到在老手艺人面前，这种防盗门这么不堪一击吧。”
“是啊，刚我还在想以后在家里少放点现金呢！”我把折叠梯搬在门口，从包里掏出两支瑞士军刀，递给马天宇一支，两人戴上橡胶手套，穿好鞋套，打开手电，小心翼翼地摸进了黑糊糊的302。
302的客厅和我昨天中午离开时一模一样，确认没有危险后，我拨弄了半天电闸，仔细一看才发现电表的读数显示出大大的零，无奈之下只好和马天宇举起了手中的手电。四周寂静极了，借助手电的亮光，我扫视着客厅，昨天随手翻看的那本《化学哲学新体系》依旧以那个形态躺在书桌上，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码放着一个个文件袋，看标签都是杨教授之前做的实验记录。
“绅哥，你过来一下。”马天宇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来，我快步走过去，“冰箱里食物的生产日期距离最近也是上个月的，底下还有些蔬菜都已经腐烂，住在这里的人这个月一直都在外面吃饭么，也忒不爱干净了点，我敢打赌这冰箱不出三天绝对会产生大批量的蟑螂。”马天宇拿着一包切片面包，指着上面的生产日期对我说着，说完还往冰箱门上撞了撞，证明面包已经脱掉水分变得无比坚硬。
“去卧室吧，看看昨天我听到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卧室内，马天宇拿手电仔细地搜索着天花板，最终把手电的光束停在窗帘的滚轴上。杨姨家卧室的窗帘分两层，一层厚实的在外侧负责遮挡外界对屋内的视线，里侧还有一层装饰用的薄纱，窗帘的滚轴也分成两个被固定在墙上，马天宇正照在两根滚轴的左端部。沿着手电的光束，我看到那里有一个很细小的红点。
“这里的问题果真不少啊。绅哥，您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把梯子搬进来。”
“我去吧，你再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啥问题。”我连忙跑到楼道里小心地把折叠梯搬进屋里，在窗帘下头支好扶稳了，马天宇叼着手电，蹬上梯子，对着窗帘滚轴一阵鼓捣。我在下面给他打着手电，也看不清他在弄着什么，不一会儿，他便拿着个小东西对我招招手。
“绅哥，这屋子里被安了监控，你看这个mini摄像头。”我从马天宇手里接过小摄像头，这个长宽不过我三分之一个手掌，米粒大的镜头后面是一个固定用的夹子状的支架，侧面还有个小型记忆卡的卡槽，我心里不由感叹科技真是发展的太快了，这么个小家伙不说安装在窗帘滚轴那么隐秘的地方，就是随便放置在冰箱顶上或者电视后面估计不仔细找都发现不了。
“昨天您就是在这捡到那部手机的么？还有我记得那手机里的录音，好像是说‘钱都放在衣柜的抽屉里’对吧？”把摄像头给我后，马天宇继续着探索。
“是啊，就在床右边的地上，衣柜里我记得还有个带锁的小抽屉，不过没打开看过。”我嘴上答应着，将摄像头套上证物袋，放在背包里。马天宇又踱步到床边，半跪在地上看了看床底下，未发现异常后便打开床斜对面的衣柜，试着拉了拉小抽屉，发现里面的确上了锁。
“一般这种岁数的老人都喜欢把钥匙藏在抽屉旁边衣服的夹缝里，这样既不怕忘记钥匙的位置，用起来也方便，我妈就是这么干的。”马天宇冲我眨了眨眼睛，开始在叠的很整齐的衣物间一层一层地摸索起来。
“果然在这里！”马天宇从靠着隔板的一件T恤下面摸出了两把串在一起的小钥匙，并用它顺利地打开了衣柜中带锁的小抽屉。抽屉里只有一个档案袋和一个卡包。卡包里放着老两口的身份证和银行卡社保卡之类的证件，档案袋则被人封了口。由于我们是私自地跑到杨叔家里，如果强行打开，以后事发了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于是马天宇也让我把它先放进包里，准备拿回警局做透视扫描，接着原封不动的把抽屉锁好，钥匙也放回原处。
从卧室出来，马天宇废了半天劲，又分别在客厅厨房不同的角落里搜出了三个微型摄像头，而我则到处翻箱倒柜地寻摸着钟表的身影，让我感到很奇怪的是杨叔家里竟然真的连一块表都没有，不论是墙上的挂钟还是床头的闹钟。
“差不多了绅哥，您这转悠半天了找什么呢？”马天宇瞅着屋子里也没什么有用的线索了，便想着叫我出去。
“没事，我就是觉得这屋子里一块表都没有，挺奇怪的。”
“可能老两口喜欢玩怀表吧，现在有手机了，钟表已经要被淘汰了。”马天宇随口答了一句，抱着折叠梯，做贼一样地退出了杨叔的房子。
坐在我家的沙发上，我倒掉中午剩的凉茶，重新泡上茶，和马天宇接着讨论起对面的情况。
马天宇喝了口茶，拿起一个摄像头对我说道：“绅哥，您看这摄像头后面，有个小型的扬声器，昨天晚上您听见的尖叫声还有哭声应该都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不过这种双向的摄像头挺少见的，一般的摄像头都是只录音不能播放声音的。”
我顺着马天宇指的位置，果然发现在摄像头支架的下面有三个小孔，看样子应该是扬声器无疑。“马子，你说这摄像头是有人偷偷装在对面的，还是杨叔他俩自己装的啊？”
“这个不好说，现在的人家防盗意识都挺强的，安个摄像头平时上班的时候监控自己家财产也无可厚非，而且你不是说他们刚收养了个十岁的小孩么，也没准是监视他用的。不过按说两个老人都已经退休了，平时肯定也都待在家里，理论上用不着这么监控啊。”
“那看来八成是其他人装的了，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监视杨涛和杨莹吗，按理说家里的现金已经被人洗劫一空，那这些摄像头为什么没有被歹徒拆走呢？又或者是在抢劫之后才被人装在屋里的？”我也觉得以杨叔的性格与对电子产品的理解，十有八九连这种微型摄像头都没见过，更别提亲自安装在家里了。
“具体的我还得回局里让鉴识科的检查下指纹再说，还有那个档案袋里的东西也得扫描才能确定。绅哥，天不早了，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先回局里分析了，您有事再给我打电话。”马天宇说着将手中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接着便告辞离开了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