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知县名叫冯通,已年过五旬,须发斑白,听是包大人要亲自文案,哪经得住这一吓,骇然失色,倒像是个哑巴了。
怎会想到,开封府会突然插手这件案子……包拯是何等人?朝中大臣,皇亲国戚,听到他的名字,都要为之变色,更遑论他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了。
那老妇见是开封府的人,心中既惊又喜,朝着展昭大喊冤枉,极是悲切:“壮士,我媳妇没有杀人……”
“包大人不日便到,有任何冤情可以向包大人诉说,若果真冤枉,包大人会替你主治公道。”
展昭扶起老妇,虽同情于她,但其中内幕究竟如何,也不敢妄自断言。
骑着快马,赶回开封,将事情告知了包拯。
昨夜方见天降大雪,兔顶加冠,没想到今天果然有人喊冤,想必应在这对婆媳的身上了。
天色渐晚,大家都安睡了一夜。第二天,包拯命备了马车,人马快行。不择两日,便到通许县。
知县迎接之后,安排包拯等人入住县衙。
坐在后堂,包拯看着知县冯通道:“冯知县,本府听闻近日有一个死囚,不知她所犯何罪要被问斩?”
冯知县道:“回大人,死囚名叫蔡玉媛,丈夫两年前进京赶考,至今未归,所以空居于家。此妇人恐是难耐寂寞,竟与家中的长工刘大私通,经年累月,生怕奸情败露,先是用锄头打死了刘大,后又将所生婴儿埋于后院,所幸被上门送药的陆文才当场撞见,人证物证确凿,不容抵赖。”
“陆文才又是何人?”
“乃是地方一名生员,经营济仁堂,名声口碑颇佳。”
包拯点了点头,不动声色道:“本府要单独问一问死囚?”
冯通脸色一变,但很快便被掩饰了过去,说道:“大人,蔡玉媛杀人,证据确凿,且已经招供……”
包拯脸色一顿,肃穆道:“本府难道见不得她?”
“下官不敢,下官这就照办。”
冯通吃了一惊,忙吩咐了县衙衙役,将蔡玉媛从大佬押出,进了后堂,包拯屏退了其余人,只剩下公孙策在左侧。
蔡玉媛跪地拜道:“犯妇蔡玉媛叩见包大人!”
包拯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容貌秀丽,举止端庄,谈吐不凡,显示出自名门,且身体娇弱,绝不像一个杀人犯,问道:“蔡玉媛,你可知本府为何要召你前来问话?”
蔡玉媛摇了摇头道:“犯妇不知,犯妇死里逃生,指望青天包大人能替犯妇洗刷冤屈。”
“你是否冤枉,本府尚不得而知,你且将如何被判斩邢说与本府,不过,倘若你有半句谎言……”
蔡玉媛猛地摇头道:“犯妇不敢欺瞒青天包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当下会议其如何被人冤枉的经过。
“七日前一个夜晚,陆文才闯入了我家后园,欲图不轨,被家中长工刘大发现,陆文才却将他打死。犯妇闻声而至,见陆文才和凶器俱在,不容抵赖。不想陆文才反而编出一套弥天大谎,颠倒黑白,嫁祸给了犯妇。”
包拯问道:“那陆文才如何嫁祸与你?”
“陆文才说,犯妇与刘大私通,事先在我家后园埋了一具死婴,当场挖了出来,任犯妇如何辩解,知县大人却只是听信陆文才的片面之词,料定犯妇不会认罪,却将婆婆一顿毒打,打得皮开肉脏,几欲死去,犯妇这才屈认。”
“你所说的可都是实情?”
“民妇句句属实,不敢欺瞒青天包大人。民妇死不足惜,只是事关民妇的名节,求包大人替民妇伸冤呐!”
“如果你真是冤枉,明日公堂之上,本府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多谢包大人!”蔡玉媛见了包拯,彷如重生一般,心中说不出的欣喜,说不出的感激。
包拯又让众人将蔡玉媛还押大牢,叫来了知县冯通。
礼毕后,冯通道:“大人重审犯人,不知可有其它新的线索?”
为了不让冯通起疑,包拯强压着心中的怒气,不动声色道:“此案明日升堂之后,本府自会细细审问,是非曲直,本府自有公断!”
“大人要重审?”
“怎么,冯大人有疑问?”
“没……没有,包大人断案入神,下官怎敢有疑问?”
包拯淡淡地道:“自古君为轻,社稷次之,民为贵,人命关天,人犯叫冤,怎可草菅人命。”
冯通道:“大人教训的是。”
第二天一早,包拯身穿官袍,大步走上公堂,冯知县陪审,公孙策准备了文案,重新记录供词。
“升堂!”
威……武……
蔡玉媛被押上公堂,包拯一拍惊堂木,道:“蔡玉媛,本府知道你乃名门之后,你祖先蔡中郎名满天下,通音律,善古琴,独创八分飞白,奏定六经文字,是何等样人物?可恨你不守妇道,私通下人,眼见事发,竟然杀人灭口,纵然你不念先人,难道就不怕这国法难容。”
“包大人,”蔡玉媛委屈的摇了摇头,“冤枉啊!”
包拯重重道:“所谓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事到如今,你还声声喊冤,所为何来?”
蔡玉媛含着泪道:“大人啊,自从我家相公上京赶考,去如黄鹤,音讯渺茫,公公思念儿子彻夜难眠,神情恍惚,不慎落入了水里淹死了,剩下我和婆婆相依为命。”
“那你婆婆待你如何?”
“情同骨肉。”
包拯重重喝道:“既然如此,你更不该私通下人,弄得珠胎暗结,还要杀人灭口,身败名裂。”
蔡玉媛使劲的摇着头:“这都是陆文才那个奸贼逼婚不成,设下毒计陷害民妇。”面露凶光,恨不得要嗜血一般。
听到这里,冯知县身子微微一颤,心中忐忑不安,心想包大人名擦秋毫,别要又问出其他枝节来,可真是死到临头了。
包拯道:“昨天知县大人已告知本府,这陆文才乃是本地生员,经营仁济堂,颇有口碑,与你毫无瓜葛,你是有夫之妇,他为何要逼婚于你?”
蔡玉媛哭泣道:“公公去世,丈夫又生死未卜,婆婆终日以泪洗面,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陪了婆婆,曾上陆文才的药铺几次。陆文才见民妇貌美,起了不轨之心,假装好心,硬要给民妇把脉,民妇惊慌失措之下,只得带着婆婆离开了。
民妇跟婆婆说了陆文才心怀不轨,婆婆不信,后来事情果真来了,没几天,陆文才便叫了王婆上门提亲,还说民妇丈夫已经死了,若能加了陆文才,后半生便可衣食无忧。婆婆一听之下,气得喘不过气来,幸得我家长工刘大将王婆打了出去。
然而,那陆文才仍不死心,一天夜晚,闯入我家后园,不知做什么,被刘大发现,陆文才却将刘大打死了,嫁祸给民妇,还以此来威胁民妇委身于他,民妇不从,便告到了县衙,不想……”
听到这里,冯知县早已慌了手脚,打断道:“大人,犯妇蔡玉媛面善心恶,当场见死婴现行,俯首认罪,如今又来翻供,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包拯看了冯知县一眼,怒声道:“本府还老眼未花,是非曲直还分得清楚。来人啊!”
“在!”
“传陆文才。”
“包大人,”冯知县忽然说道:“下官已派人去传了陆文才,听闻他重病在床,不能应讯。请示包大人,下官是否要将他硬抬上来?”
包拯一顿之下,心中冷笑一声,这不就是“欲盖弥彰”?说道:“不必了!身为父母官,要爱民如子,那陆文才既然染病在床,就让他好好修养,等他病好了再审。”
冯通如释重负的应了一声:“是!”
“退堂!”
拍了一声惊堂木,包拯退入了后堂。
其实,事情的真相早已浮出水面,陆文才称病在家,显然是做贼心虚,只不过双方各执一词,有没有真凭实据,就算知道这一切都是陆文才以后谋划,也定不了他的罪。
公孙策道:“大人,这冯知县与陆文才是何关系,何以如此袒护于他?”
展昭跟着说道:“属下也听大人提过,冯知县为官甚为清廉,从无贪张王法的行为,更不想是受了陆文才的贿赂。”
包拯站起身来,看着两人道:“冯通不但是廉吏,而是还是能吏,过去政声卓越,只是不与百官同流合污,所以一直没有升官,本府也早想在皇上面前举荐。然而,这件案子疑点甚多,他既不推敲,也不查证,一口咬定蔡玉媛偷汉杀人,其中大有文章。”
公孙策走过来道:“依学生愚见,要破这件案子,关键就在于那具死婴的来源。”
展昭道:“那王婆不就是接生婆吗,而且此案她也牵涉在了其中,难保她不知内情?”
包拯捋了捋胡须,说道:“那陆文才既然装病,本府便将计就计,将这件案子延后几日再审,你们分头明察暗访,务必弄个水落石出。”
包拯特意的看了公孙策一眼:“公孙先生,死婴关系重大,不管用什么手段,也需从陆文才的口中问出死婴的来历。”
“大人……”公孙策脸色犯难道:“若一切都是陆文才所为,学生如何从他口中套出死婴来源?”
包拯道:“这就要发挥你的聪明才智了。”
“学生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