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坐在坟包前,可能出神了,他察觉不到我已经从矮墙上探出头,坟包非常小,但是坟前立着一个墓碑,古陆的丧葬,和内地有那么一点不同,普通的古陆人死后,一般都用棺材土葬,只不过葬礼简单,而且限于条件,坟墓的墓碑,基本都是木制的,
坟包前的墓碑,是一块半米宽的很厚的木板,木板外面涂了一层桐油,可以延缓腐朽,我全神贯注,把视线全部集中在那块墓碑上,
当我看到那块墓碑上的字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呆住了,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蹲在他面前:“那座坟里,埋的是什么人,是一个叫方怀的人,”
“不要问了,”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低着头,摸着自己头上斑斑驳驳的头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天天守着这座坟,你不知道坟里面是谁,”我有些愤怒了,当自己面对着一个明知道真相,却三番五次闭口不提的人的时候,我也感觉烦躁,说不出的烦躁,
如果墓碑上写着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之墓之类的字,那么我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墓碑上写的是方怀,这就不能不让我为之关注,
我越问,这个人就越不说,问到最后,我真的火了,心里一横,叫道:“你要是再不说,我就自己把坟挖开,”
这个人连头都不抬,只是裹了裹衣领,看样子,今天就算我把天说破,他也绝对不会开口,
我脑子一热,冲出小屋的门,抓起旁边一把粗苯的锹,蹬蹬的朝着矮墙奔过去,这个人坐不住了,随后追了出来,在矮墙边一把拉住我,
“你要干什么,”
“你不肯说,我只能自己看,”
“不要这么做”这个人从来没有施展过傩,可我知道,他在傩的修为上,比我高很多,可是面对我的时候,他完全没有用武力来阻止我的意思,只是带着央求的口吻,说:“求求你,不要那么做,”
我的脑子,还有心,彻底被这团火一般的迷雾给点燃了,我已经决定了,哪怕就是付出些代价,也要把事情搞明白,
“放开我,”我一把就甩脱了他的手,飞快的爬过矮墙,
这个人明显有点失魂落魄,一路跟过来,在坟边死死的拖住我,
“不要挖开,求求你不要挖开,”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这下面埋的是什么人吗,,”我挥着锹,一下就把埋在土里的墓碑给打歪了,
“别挖别挖”
他越是不肯,我就越是坚持,两个人在坟墓边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我火大了,用力把他推到一边儿,
“你把我扣在这儿这么久,什么都不肯说,”我吼道:“这个墓碑上写着方怀是吧,你既然不认识我,那么我告诉你,我就叫方怀,”
这个人呆了,一动不动的保持着被我推到时的姿势,他的眼睛里,闪过一点泪光,
他的表情,突然平静了,慢慢的坐起来,就坐在原地,抬起头望向我,
“你真的想挖开吗,”他指了指面前的坟包:“那么,你就挖吧,”
我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好像真的放开手让我去挖,我不理会,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不挖开这座坟,我心里是不会安生的,
我拿着锹,二话不说,动手就开始挖,土在纷飞,这个人坐在旁边,竟然真的没有再阻拦,我挖的非常快,平掉隆起的坟头,不顾一切的挖了下去,
大概挖下去有一米多深,我挖到了棺材,旁边的人看了看,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没有开口,
我把整个棺材都挖出来,这是一口不大的棺材,最多有一米五长,根据棺材的大小,能判断出里面埋着的人,不应该是成年人,棺材彻底露出土层,跳进坑里,用锹把闭合的棺盖撬开,顿时,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就扑面而来,味道非常的难闻,不算是浓烈的尸臭,可仍然熏的我眼前一,
棺材里面,是一具小小的骸骨,明显死去很多年,已经白骨化,骨骸的外面套着两层已经烂掉的衣服,
我能看的出来,这具骸骨死的时候,最多两三岁,他的头很大,明显有大头怪婴的影子,
棺材里,除了骸骨,还有一些用石头和木头雕琢出来的小玩意儿,在古陆,这些都是小孩儿玩的玩具,
我慢慢的转过头,满头都是汗水,可是我察觉不出来,任由汗在脸庞滑落,我看着旁边的人,看了很久,一开口说话,才觉得我的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嘶哑了,
“这个,就是方怀,”
他还是不开口,但是眼睛里本就在闪烁的泪光,已经点点滴滴,顺着眼角朝下流,流过全都是疤痕的面庞,滴落到地上,
“他死了很多年了”这个人开始哭泣,从来不哭的人,一旦流泪了,哭出声了,就代表着他的内心临近了崩溃的边缘,
我站在坟里,脑子里非常乱,方怀之墓,如果这个没有成年就死掉的小孩叫方怀,那么,我又是谁,
我也说不出话了,尽管在过去,我因为一次一次的亲身经历,明白了大藏说的那句关于命运的话,可是,只有这个时候,我才完全理解了命运,到底是什么,
我被卷进这个事件,是一次必然,就算没有当初火葬场大头怪婴的事,我肯定也会被卷进来,因为我,方怀,和古陆之间,有着千丝万缕却不为人知的关系,
只有把这外面的丝,一层一层的剥掉,才能看到最真实的秘密,
“这个孩子,是你的什么人,”我看着他,哭的如此伤感,也顿时觉得之前冲着他大喊大叫有些过分,我从坟里爬上来,蹲到他对面,问道:“能告诉我吗,是你的什么人,”
“有的时候,这个世间,有一个你很在意的人,”他擦掉脸上的泪,看着我,慢慢说:“如果你一直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可能你还不会那么伤心,要是你突然知道了,这个人还在,他还在某个地方,你会难过,”
听着这些毫不着边际的话,我明白,他还是不肯说,因为种种原因,不肯说出实话,
“算了,”我长长嘘了口气,与此同时,我可能是产生了某种感悟,
我记得,李斯云跟我说过,我要一个人,有些事情,必须我一个人面对,一个人承担,就算我周围有再多的人肯帮我,他们也使不上力,最后的事,还是需要我来做,
可能吧,大藏,温道南,父亲,石头,李斯云,他们都知道一些,但是迫于不同的状况,他们都不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我,这隐隐就说明,最后的秘密,得我自己去解开,
“我不问了,”我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把棺材重新盖好,然后把土填回去,坟包重新隆起,我又把那块歪倒的墓碑,端端正正的埋在土里,
方怀之墓
我相信,这些秘密,我会揭开的,一定会,